林閑在黑暗中數羊。

數到第3600只時，后頸突然被什么東西硌得生疼。

他迷迷糊糊地想翻身，但眼皮就像被膠水粘住了一樣，連抬一下睫毛的力氣都懶得花，反正系統會提醒他預防褥瘡，等它提醒再說吧。

超市外面的雨聲比平時響了三倍。

系統在后臺奄奄一息，電量條只剩下指甲蓋大小的一個綠點。

它試圖調用環境監測模塊，但在磁暴的干擾下，雷達圖全是雪花點。

【宿主……】它虛弱地彈出一行小字，話還沒說完就被低功耗協議切斷了信號。

阿呸裹著防水布沖進值班棚時，頭發上滴著黑水。

她把記錄本往瘸爺懷里一塞，說道：“第七天的數據，喪尸的活動半徑還是15米。老周他們今早去東邊倉庫，說那邊的酸雨云繞著靜土拐了個彎。”瘸爺用義肢敲了敲新畫在鐵皮上的邊界圖，假牙咬得咯咯響：“這小子比太陽能板還金貴，就是太能睡了。”

鐵皮蹲在角落里擦扳手，臉上蹭得滿是油污：“金貴個屁。我測過靜土邊界的電磁脈沖，根本不是自然現象。你們信不信？他身上肯定藏著什么破機器！”阿呸抄起桌上生銹的鐵棍：“你敢碰他一根汗毛，我就把你的零件全拆了喂喪尸！”

爭吵聲被暴雨沖得七零八落。

林閑在沙發上皺了皺眉，往墊子里面拱了拱。

系統突然抽搐著彈出警報：【屋頂承重……-30%……】話沒說完又黑屏了。

深夜三點，一聲悶響砸穿了超市的鐵皮屋頂。

林閑被震得眼皮動了動，迷迷糊糊地想：“打雷了？”下一秒，鐵銹味涌進他的鼻腔，有個冷冰冰的東西擦著他的太陽穴砸進了沙發縫里，是半根變形的鋼筋，尖端還滴著雨水。

系統在最后一刻突然啟動，紅色警報瘋狂閃爍：【致命威脅！

致命威脅！】護盾啟動延遲了0.8秒，剛好夠那根鋼筋劃破林閑額角的皮膚。

他本能地偏了偏頭，動作慢得就像被調成了0.5倍速，但恰好躲開了咽喉要害。

血珠順著臉頰滾進了衣領，他嘟囔著：“吵死了……換個地方砸行不行啊……”

靜音力場“嗡”的一聲收縮成一團，把鋼筋落地的巨響完全吞噬了。

系統顫抖著數據流為傷口止血，電量條瘋狂下降：【宿主，你知不知道剛才你離死亡只有0.3厘米！】林閑沒聽見，他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沙發縫里，繼續數羊，這次數到了3603只。

鐵皮舉著夜視儀蹲在廢墟里，把剛才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鋼筋砸下來的時候，他差點喊出聲來，結果被靜音力場憋得耳膜生疼。

此刻，他盯著記錄本上的時間線：“鋼筋下落速度5.8米/秒，宿主偏頭角度17度，耗時1.2秒……這根本不是應激反應，是經過計算的節能閃避！”他眼睛發亮，連夜畫了三張草圖，鉛筆尖在紙上戳出了好幾個洞。

第二天清晨，鐵皮背著工具包摸到了靜土邊緣。

他盯著林閑平靜的睡臉，手伸向腰間的微型傳感器，突然，他感覺耳鼓像被人用錘子猛敲了一下，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踉蹌著后退，鼻血“啪嗒”一聲滴在了水泥地上。

等力場恢復正常時，他癱坐在地上，渾身發抖：“那不是機器……是活的！是活的詛咒！”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開了。

瘸爺踹開倉庫門時，鐵皮正抱著扳手瑟瑟發抖。

“你把公社當成實驗室了？”瘸爺的義肢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再敢動他，老子就把你扔給那些‘奮斗者’當靶子！”他轉身時，義肢關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深夜，瘸爺獨自來到靜土前。

他從懷里掏出壓縮餅干，又放下半瓶純凈水，這可是他藏了三個月的私貨。

“小子，”他蹲下來，聲音輕得好像怕驚醒誰，“不是我迷信，是咱們這兒的人，太久沒睡過安穩覺了。”

林閑沒睜開眼睛，但嘴角偷偷翹了半寸。

系統在后臺彈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外部善意輸入+1，低功耗穩定性提升3%。

建議宿主保持當前狀態，可持續獲取能源替代補給……】它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最好……讓他們多送幾個枕頭。】

雨停了。

阿呸裹著防水布來換班，晨光透過破屋頂灑在林閑的臉上。

她正想給靜土邊緣的圍墻補一塊鐵皮，突然聽見墻角傳來微弱的動靜。

她握緊鐵棍湊過去，只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縮成一團，渾身濕透的衣服上沾著暗紅色的銹斑，好像被喪尸追了一整晚。

少年抬起頭時，阿呸看到他眼里閃著光。

那光太亮了，亮得就像……就像三年前她剛進公社時，看著瘸爺分給她半塊面包時的眼神。

（下章預告：阿呸的鐵棍懸在半空，少年卻突然露出笑容。

他指著林閑的方向，聲音顫抖著說：“我……我能在這兒睡一會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