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克蘭德的霧像化不開的墨,把鐵橋洞裹得嚴嚴實實。
“誰家好人穿越能倒霉成這樣……”
他咬著牙低聲咒罵,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沒系統沒金手指,一來就是個隨時能死的東區孤兒,還灌了瓶魔女魔藥,這是把我往絕路上逼啊!”
越想越氣,越想越慌,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堵著,悶得他喘不過氣。
按說這時候該心跳加速,可他摸了摸胸口,卻只覺得一片冰涼的平靜——不對,不是平靜,是慢,慢得離譜。
厄洛特猛地坐直身體,身下的干草堆被蹭得簌簌作響,細小的草屑粘在破外套上。
他顫抖著抬起手,指尖透過單薄的亞麻布料,輕輕按在心臟的位置。
沒有尋常人胸腔里那種“咚咚”的急促跳動,只有一種緩慢、沉重、帶著規律的震顫。
那感覺不像活人的心臟,反倒像教堂里掛著的古老座鐘,擺錘每一次起落都帶著沉甸甸的力量,順著指尖往四肢百骸蔓延,連骨頭縫里的寒意都被這股力量壓下去幾分。
“怎么回事?”厄洛特皺緊眉頭,額角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沾滿黑泥的手背上。
之前光顧著恐慌穿越和魔女魔藥的事,竟完全沒注意到身體的這個異常。
他試著深呼吸,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胸腔里的“慢”卻像一塊浸了水的海綿,吸走了他所有的焦躁,只留下一種詭異的鎮定。
他索性閉上眼睛,不再去關注體內那股陰冷游走的“刺客”魔藥力量,也不去理會腦海里翻騰的原身記憶,而是集中全部的注意力,一點一點往下探,朝著胸腔深處沉去。
剛開始,意識里只有一片模糊的黑暗,伴隨著那緩慢的震顫聲。
可隨著他的專注,黑暗里漸漸亮起了微光——那是一種溫暖的、帶著淡淡緋紅的光,像夕陽落在海面時泛起的漣漪,柔和卻不容忽視。
下一秒,厄洛特的意識像是被一股力量拉扯著,猛地沉入了一片緋色的海洋。
四周全是流動的光,溫暖得讓人想嘆息,完全沒有身體上的寒冷和疼痛。
他“低頭”看去,只見自己的意識化作了一道模糊的影子,而在影子的胸腔位置,懸著一顆拳頭大小的晶體。
它通體呈淡金色,像融化的陽光凝固而成,表面纏繞著細密的緋紅紋路,那些紋路像有生命般,每一次亮起,就會產生輕微的震動,和他現實中感受到的“慢跳”完美重合。
晶體周圍,無數細碎的光點像螢火蟲般環繞著,慢悠悠地旋轉。厄洛特好奇地“湊”過去,發現每個光點里都藏著模糊的畫面。
有扎著羊角辮的孩童,正抱著母親的腿撒嬌,眼里滿是依賴。
有穿著粗布衣裙的少女,和少年并肩坐在河邊,指尖悄悄碰在一起,臉上是藏不住的溫柔。
還有頭發花白的老者,正摩挲著手里的舊懷表,眼神里滿是對過往的珍視……
仿佛全世間最純粹、最溫暖的情感碎片的集中在了這里。
“這……這是什么?”厄洛特的意識在緋色海洋里震蕩,連帶著現實中的身體都微微發抖,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身下的干草。
這不是他的心臟,可它又明明在自己的胸腔里跳動,散發著讓他安心的力量。
就在他滿腦子疑問的時候,一個清晰的名字突然浮現在腦海里,像是有人在他耳邊輕聲訴說,又像是他本就知道這個答案——厄洛特之心。
愛神途徑的唯一性,蘊含宇宙初始愛意的核心。
“我……我的心臟,變成了厄洛特之心?”厄洛特的意識瞬間炸開,緋色海洋里的光點都跟著劇烈晃動起來。
他猛地睜開眼,睫毛上凝結的霧珠簌簌掉落,砸在沾滿黑泥的手背上,留下細小的濕痕,涼得他打了個激靈。
胸腔里的“慢跳”似乎也因為這股激動,微微加快了半拍,一道更強烈的暖流順著血管蔓延開來,從胸口到四肢,連指尖的寒意都被徹底驅散。
厄洛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雖然依舊布滿厚繭和黑泥,卻隱隱透著一層極淡的緋色微光,像蒙了一層薄紗的燭火,微弱卻堅定。
他試著動了動手指,指尖的微光隨之閃爍,像是在回應他的動作。
這微光沒有“刺客”魔藥那種陰冷的侵蝕感,只有純粹的溫暖,像冬日里曬了太陽的棉被,讓人忍不住想靠近。
“原來我不是沒有金手指……”他喃喃自語,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還有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
之前以為自己是案板上待宰的羔羊,卻沒想到,最珍貴的“底牌”,一直藏在自己的心臟里,藏在這個與“愛欲”同名的身體里。
只是,他不明白,這顆厄洛特之心為什么會在自己體內?
是穿越的意外,還是有人刻意安排?
那個穿黑裙的女人,她給原主灌下魔女魔藥,真的只是隨機挑選目標,還是早就知道厄洛特之心的存在,故意用魔女途徑的“愛欲”屬性來刺激它覺醒?
一個個疑問像霧一樣纏上心頭,讓厄洛特剛放松的神經又緊繃起來。
可還沒等他理出思緒,橋洞外突然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輕得像落葉飄在地上,踩在濕滑的石板路上,沒有半分多余的聲響,卻讓厄洛特渾身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
不是因為聲音太輕,而是因為那股若有若無的甜膩香氣,正隨著霧氣一點點滲進橋洞。
那味道像融化的糖果,甜得發膩,卻和記憶里那個黑裙女人身上的氣息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