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地心在說謊
- 靈樞尋礦記
- 云間蘿
- 3570字
- 2025-08-25 12:03:56
黑水晶揭示的真相如洶涌的巨浪般向我襲來。
這不是一座礦山,而是一個錨點。
父親封印的不是礦脈,而是一個被污染的共鳴器。
而他撿到的那塊碎片,也就是礦石中的那一塊,放大了人的執念。
山脈的聲音……是一臺模仿生命的機器。
謝珣的話冷酷而殘酷地揭示了真相。
“七天。如果我們不阻止它,三個省份將遭受后果。這不是一場儀式,林昭,這是一場爆炸。”他的眼睛映照出即將來臨的災難。
時鐘在滴答作響,那無情的脈搏我無法忽視。
但我的父親……
“我們不能直接摧毀它,謝珣。這會打破他建立的平衡!”連我自己都覺得這些話空洞無力。
一生的信念與科學的確定性在這一刻發生了碰撞。
我們之間的爭論如同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讓我內心震顫。
疑慮、恐懼以及父親遺產的回聲與他論點的邏輯相互沖突。
曾經絕對的信任,如今搖搖欲墜。
老峒。
他一如既往地沉默,卻給了我一種奇特的安慰。
他吹奏著祖傳的骨笛,低沉的音符在我的胸腔中回蕩。
他告訴我:“當山不說真話時,聽聽它的心跳是否停止。”他的話給了我指引。
我閉上眼睛,再次集中精力。
傾聽,真正地傾聽。
那“心跳”太過完美。
節奏、精準度、延遲。
每十二次呼吸,就會有半拍的偏差,一個瑕疵。
這是一種機械的模仿。
這是個謊言。
下定決心后,我們開始下降。
謝珣改造了機關雀。
阿鳶感知的震動為我們指引方向。
深淵在我們面前張開,像一個巨大的黑影深淵。
在中心漂浮著一個巨大的機械心臟,由九根冰冷的外星金屬柱支撐著,有節奏地跳動著。
趙九淵站在上面,眼睛里嵌入了礦石,模樣令人毛骨悚然,好似有了生命。
他咆哮著,像個瘋子在宣告:“它選擇了我作為它的代言人!你們都是沉默的罪人!”他的手指在控制臺上舞動,心臟加速跳動。
地面開始震動。
山脈開始走向死亡。
然后,我吹奏起來。
守門人的歌謠響起,聲波與機器的頻率相互碰撞,讓機器暫時停頓。
我提高聲音,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呼喊,抗議父親所遭受的折磨。
機器發生了變化。
心臟的圖案扭曲起來,顯示出一幅投影星圖,這是我父親最后旅程的完整地圖。
它現在不僅是一臺機器,還是一個向導。
最終的點,一個閃耀的燈塔,指向……“北方寒淵”。
謝珣的聲音嚴肅而充滿敬畏,喃喃說道:“它……在召喚我們。”
大地繼續顫抖。
星圖上旋轉的圖案在召喚著我們。
我握著聽音哨,它象征著我的使命,帶著最終裁決般的堅定說道:“走吧。去寒淵。”那個方向……星圖的最終點,在古老地圖上有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黑嶺。
而在它之外,是深淵。
空氣中彌漫著期待的氛圍,仿佛有什么東西,或者某個人,已經等待這個召喚很久很久了。
那跳動的律動,瞬間在林昭的腦海中與黑晶石里奔涌的記憶重合。
她猛地抽回手,臉色煞白。
那不是山脈的呼吸,更不是什么地脈共鳴。
那是機器!
一臺冰冷、古老、正在模仿生命跡象的機器!
她父親用生命封印的,從來就不是什么能造福一方的礦脈,而是一個被未知力量污染、瀕臨失控的“共鳴器”——外星文明“調律者”留下的地核錨點!
趙九淵在廢礦坑里撿到的,也根本不是礦石,而是這臺巨大機器剝落的控制模塊,能侵入生物的神經系統,將最微小的執念放大成吞噬一切的瘋狂。
“阿昭,你怎么了?”謝珣的聲音將她從驚駭中拉回。
他手中的羅盤光芒閃爍,上面赫然是一張由無數光點構成的震動頻率圖,是阿鳶憑借自身對震動的敏銳感知,實時傳遞過來的數據。
謝珣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指著圖上一條急劇攀升的紅色波峰,沉聲道:“阿鳶記錄的震動頻率,與青石村地下音網形成了完美的諧波共振。這個‘心跳’在利用村子的音網作為放大器!我推算過,按照這個增幅速度,七日之內,連鎖的共振塌陷就會發生,屆時,方圓千里,三州水脈,都將被徹底攪亂!”
他抬起頭,目光如電,直刺林昭:“這根本不是什么祈福祭典,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引爆!”
引爆……兩個字像重錘砸在林昭心上。
她下意識地反駁:“不行!我們不能輕易摧毀它!”
謝珣的眉頭瞬間擰緊:“為什么?再等下去,就是萬劫不復!”
“因為我父親!”林昭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顫抖,“他耗費十年心血,甚至付出了生命,才將這個‘共鳴器’封印,達成了一種脆弱的平衡。一旦我們粗暴地摧毀它,這份平衡也會瞬間崩潰,誰知道會引發什么更可怕的后果?”
這是兩人并肩以來,第一次產生如此尖銳的對立。
謝珣無法理解她的猶豫,在他看來,數據和推演的結果就是真理,眼前迫在眉睫的災難必須被立刻扼殺。
而林昭背負著父親的遺志和那段匪夷所思的記憶,她看到的,是更深層次的未知與恐懼。
信任的基石上,悄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夜色漸深,爭執不歡而散。
營地里一片死寂,只有篝火偶爾發出噼啪的爆響。
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語的老峒站起身,默默地從懷中取出一支泛著象牙色光澤的骨笛。
那骨笛樣式古樸,不知傳了多少代,笛身已經被歲月磨挲得溫潤如玉。
他將骨笛湊到唇邊,吹奏起一段不成曲調、卻異常蒼涼古老的旋律。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隨著笛聲的流轉,山洞巖壁上那些嵌著的、原本黯淡的礦石,竟像被喚醒的星辰,開始一明一暗地閃爍起微弱的光芒。
“我族世代守山,祖上傳下來一句話。”老峒放下骨笛,聲音沙啞而悠遠,“山不說真話的時候,就聽它的心跳,停不停。”
林昭心中猛地一震!
山不說真話……心跳停不停……
她像是被一道閃電劈中了靈感,再次快步走到巖壁前,不顧冰冷的石面,將耳朵緊緊貼了上去。
這一次,她不再去感受那宏大的“心跳”聲,而是用守門人一脈相傳的聽音法門,將全副心神都沉浸在那律動的最細微處。
咚……咚……咚……
節奏完美得可怕,像是用最精密的儀器量過一般,分毫不差。
然而,就在林昭幾乎要被這完美的節奏催眠時,一個微小的瑕疵終于暴露出來。
每隔十二次心跳,那完美的節拍就會出現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大約半拍的延遲,然后又瞬間恢復正常。
自然界的心跳絕不可能如此!
這是程序!
是代碼在循環運行時產生的微小卡頓!
“我明白了!”林昭豁然起身,雙目中爆發出驚人的亮光,“老峒爺爺說得對,它的心跳會‘停’!我們必須下去,到它的核心去!”
決心已下,再無動搖。
謝珣雖然對她的判斷過程心存疑慮,但見她如此篤定,加上事態緊急,也只能選擇相信。
他不再多言,立刻動手,將一只隨身攜帶的機關雀進行快速改造,加裝了探照晶石和微型震動探測器,作為探路的先鋒。
阿鳶則閉上雙眼,全神貫注地感受著來自地底深處的震動,為他們指引著最直接的路徑。
深淵的邊緣,熱風夾雜著金屬的腥味撲面而來。
下方是無盡的黑暗,唯有中央,一個巨大到令人窒息的機械心臟正懸浮在空中。
它由九根粗壯的、仿佛與山體同生的石柱牽引著,表面布滿了繁復玄奧的青銅色外星紋路,正隨著那沉重的“心跳”緩緩舒張、收縮。
而在那機械心臟的正上方平臺上,赫然站著一個人影——趙九淵!
此刻的他,早已不復人形。
那兩枚黑色的控制模塊,竟已深深嵌入他的眼眶,閃爍著非人的幽光。
他像一具被絲線操控的傀儡,張開雙臂,對著闖入的眾人發出了不似人類的嘶吼:“它選擇了我!它選擇我作為它的語者!你們這些固守靜默的罪人,都將為你們的無知,付出代價!”
話音未落,他猛地撲向平臺中央的一處控制臺,雙手狠狠拍了下去!
嗡——!
機械心臟的跳動驟然加速,整個地下空腔劇烈地搖晃起來,無數碎石從洞頂簌簌落下。
那九根石柱上的紋路依次亮起,毀滅性的能量開始瘋狂蓄積。
“來不及了!”謝珣失聲大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林昭猛地從懷中掏出那枚銀色的聽音哨,湊到唇邊,吹響了“守門人之歌”!
悠遠而清越的哨聲,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化作無形的音波,與那狂暴的機械頻率狠狠撞在一起。
刺耳的能量摩擦聲中,那瘋狂加速的機械心臟,竟奇跡般地出現了一瞬間的停滯!
“趙九淵!”林昭仰頭,用盡全力大喊,“我父親用血換來的十年安寧,不是為了讓你把它變成一件屠戮生靈的武器!”
她的話似乎觸動了什么。
趙九淵臉上閃過一絲掙扎,但旋即被眼眶中黑石的幽光吞沒。
然而,他身下的機械心臟,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那些遍布表面的外星紋路,在音波的刺激下突然急速流轉、重組,不再釋放毀滅的能量,反而向著上方的洞頂投射出一片璀璨奪目的光影——那是一副浩瀚無垠的星圖!
謝珣瞳孔驟縮,他認得出來,這星圖的大部分,竟與林昭父親遺留下的那張殘缺星圖完全吻合。
而此刻,它被補完了!
在星圖的末端,所有光線匯聚成一個耀眼的箭頭,堅定不移地指向遙遠的北方,一個被標注為“寒淵”的黑暗坐標。
“它……它不是在攻擊……”謝珣看著那流轉的星圖,喃喃自語,“它在召喚我們。”
腳下的震動并未停止,反而因為星圖的出現,帶上了一種急切的催促。
巨大的機械心臟仿佛在催促著他們做出選擇。
星圖在頭頂流轉,深淵在腳下咆哮。
林昭握緊了手中冰涼的聽音哨,所有的迷茫與掙扎在這一刻盡數褪去,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堅定。
她的聲音很輕,卻足以穿透所有的轟鳴。
“走,去寒淵。”
沒人知道那所謂的“寒淵”究竟藏著什么。
但星圖指引的方向,那片被古老地圖標記為禁忌的北方絕境,似乎有什么東西,或者說……有什么人,已經等待這個來自地心的召喚,等待了太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