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你怎么啦？”

趴在床上的小景，似乎聽到了一聲抽泣，立刻坐起身。

“小姑沒事啊！小姑收拾奶奶寄來的衣服呢！衣服放的時間太長啦。”

“有灰塵呢，嗆了小姑一下。”

江見晴急忙伸出袖子擦掉眼淚，笑著回應小景。

“那我明天和小姑一起去曬衣服！”

“好。”

翌日，江見晴陪沈母去挑水時，聽見幾個家屬院的婦女在議論她。

“聽隔壁那王嬸子說，那老沈家的那個小姐還會畫畫？”

“畫得再好，條件不好那也白搭。”

沈母原想替晴晴出口氣，可卻被江見晴搖了搖頭給制止了。

江見晴攥緊水桶，突然抬頭輕笑，“嬸子們，背后說人閑話可是會爛舌頭的，爹娘給的身份，我認，但筆是我自己的，不管怎樣那也是有個能傍身的本領。“

“而且，昨天張叔還特意請我給您家墻上的‘光榮軍屬’補漆字呢。”

張嬸臉色一僵，訕訕道：“誰、誰要你補了！“

江見晴彎腰提起水桶，語氣輕緩，“既然這樣，那您讓張叔去找別人吧。“

回到家，沈母將水桶放在地上，突然開口：“晴晴，鄰居家那個王婆婆，昨天看到你給我畫的那幅畫了，她想讓你根據老照片也畫一副她老伴的，多少錢都行。”

“你要是不樂意，咱就回絕了，不勉強。”

江見晴沒想到她這個身份，家屬院竟還有人主動來找。

“當然可以，都是鄰居，不要錢！”

沈母有些擔憂地看著江見晴，“晴晴，那些人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她們都不知道你有多好，你若是不開心，不必幫她們，在伯母這，你只管做自己就好。”

江見晴感動地一把抱住沈母，“謝謝你，伯母。”

“我沒有不愿意，相反，我很樂意幫助她們。”

沈母眼眶微紅，一把摟住她，“傻孩子——”

當天下午，王婆婆就攥著幾張泛黃的老照片，步履蹣跚地趕到沈家。

照片邊緣已卷了毛邊，像是被人摩挲過無數次。

“姑娘，你看看，這些能用不？”她嗓音發顫，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撫過照片上老伴的軍裝輪廓，“照相館的老伙計說，這些年頭太久，復洗都洗不出來啦。”

江見晴將幾張老舊的照片都翻了翻，“婆婆，這照片都看不清五官了，確實不能再用了。”

王婆婆一聽，顫顫巍巍地拉住沈母的手，幾滴熱淚說下就下。

“婆婆，您描述給我也是可以的，我盡力一試。”

“小沈，你找了個好兒媳啊！”

“是晴晴有福氣，我占了她的便宜。”

江見晴在衣服的調色上多花了點功夫，因為有張照片，老人家穿著軍裝，上面掛滿了功勛章。

功勛章有多重要，她在五歲那年就知道了。

沒有現實的模特，江見晴在比例放大、面容相貌上多花了不少心思，旁邊堆滿了用鉛筆勾畫的廢稿。

王婆婆在旁邊等了整整一下午，直至傍晚，江見晴才放下畫筆。

沈母扶著老婆婆走近畫板，畫板上栩栩如生的老人家，此刻一身軍裝，敬著標準的軍人禮，目光嚴肅。

“像！像！”王婆婆顫抖地伸出手，“太像了！”

“我老伴就喜歡敬禮時手腕內扣，他總說這姿勢才夠板正！”

“小姑娘，謝謝你啊！”

江見晴搖搖頭，“沒事的，婆婆，是我該謝謝你的。”

訓練場上。

往日沉默寡言、不敢與人攀談的管樂琦，竟主動上前。

管樂琦搓著手，有些局促，“沈營長。”

沈硯深眉頭一皺，盯著管樂琦看了半天，“扭扭捏捏像什么樣？有什么話不能直說？”

管樂琦站直身軀，“沈營長，前幾天，江同志幫我娘畫了張全家福，我娘想請江同志去家里吃頓飯。”

“但、”

男人抬手撓了撓腦袋，“聽說江同志是您未婚妻，我覺得還是得先跟您說一聲，不要讓您和江同志生了嫌隙。”

沈硯深眉頭隨著男人的話，越皺越深。

她到底想干什么？為什么要給人畫畫像？

明明前段時間都還在聲討資本家大小姐，可轉眼間...

他不得不佩服大小姐收買人心的能力。

“娃娃親，做不得數。”

沈硯深臉色難看，說完，繞過管樂琦走開。

“同志，現在都什么年代了，娃娃親早就不作數了。”林薇扎著兩條短辮，一襲深藍色軍裝，緩緩走來。

沈硯深看到林薇，心里的煩躁愈深，“你怎么又來了？”

林薇雙手抱胸，“你以為我想來啊？是我爹、哦，不，是林首長有事要找你。”

管樂琦看到林薇，又看了看沈硯深，唇瓣張張合合，最后歸成一句話，“所以，我可以去請江同志吃飯吧？”

沈硯深：“隨你。”

沈硯深說完，就往辦公樓走去。

林薇下巴微揚，眼神輕蔑，“區區一幅畫，就把你們收買了？”

管樂琦漲紅了臉，“林同志，江同志不是那種人。”

“不是哪種人？別忘了，那位可是京市的大資本家小姐，能安什么好心？”

“虛情假意！”

林薇的話，像根刺，狠狠扎在沈硯深心里。

可更讓他煩躁的是，他竟然、會在意。

*

“林首長，您找我有事？”

沈硯深剛進辦公樓，就碰到了林首長。

“嗯，對，進屋說。”

林首長替自己斟了一杯，又替沈硯深倒了一杯，“先喝杯茶。”

“謝謝林首長。”

林首長微微頷首，坐在了主位，“江同志的審查，目前是沒問題，但她的身份，對你來說，始終是個隱患。”

林首長繼續開口，緩緩說道，“你是組織培養的戰斗英雄，前途無量，如果和她結婚，只會影響你今后的升職。”

“組織上是希望你盡快將江同志遣送回歸屬地。”

沈硯深握緊了茶杯，指節微微發白。

“據說，你也不想履行婚約，組織上表示可以安排她盡快返京。”林首長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母親那邊，組織也會去做工作。”

沈硯深沉默良久，才低聲道：“林首長，這事、我得先和我娘商量。”

林首長這話一出，沈硯深本應該立刻答應，將那大小姐遣送回去，可不知為何，沈硯深久久應不下來。

林首長點點頭，“我理解。”

沈硯深離開后，林首長淡定地繼續喝茶，他知道沈硯深會怎么選。

組織培養的尖刀，從來不會為了兒女情長，耽誤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