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號精英訓練館內,空氣仿佛都比外界凝重幾分。
魂導燈散發出穩定而明亮的光線,將場地中央兩人的身影拉長,投映在光潔如鏡的特制地板上。
胡列娜抱臂而立,橘紅色的發絲因剛才的示范性動作而微微飄動,狹長的狐貍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前方的夜宸,眼神銳利,帶著一絲審視和不耐。
夜宸深吸一口氣,再次抬起右手。漆黑暗影涌動,那柄散發著不祥吞噬氣息的影刃凝聚成形。
他低喝一聲,身形前沖,對著前方的合金人偶猛然斬去!
動作、氣勢似乎都比之前有了“進步”,然而,就在影刃即將劈中人偶脖頸要害的剎那,他手腕處的魂力流轉再次出現那種“熟悉”的滯澀和波動,
軌跡微微一偏,力道也隨之泄去大半,最終“嗤”的一聲,只在人偶堅硬的肩部留下了一道淺痕。
“停!”胡列娜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煩躁和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手腕!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發力要透,魂力要像針刺一樣凝聚于一點瞬間爆發,不是讓你用蠻力去砸!你的腦子呢?記到哪里去了?”
她一步踏前,身影如同鬼魅般貼近,伸出纖纖玉指。
指尖帶著魂師特有的微涼觸感和一絲凝練的魂力。
直接點在了夜宸剛剛發力失誤的手腕關節處!
“這里!感受發力點!魂力從這里催動,經過這條主經脈,最后毫無保留地貫注出去!不是讓你在關節處自己跟自己較勁!”
她的語氣又急又沖,冰冷的指尖用力,似乎想通過這種方式將正確的感覺強行烙印進去。
夜宸的身體在她指尖觸碰到皮膚的剎那,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那是身體對突然侵入的本能反應,但他立刻控制肌肉放松下來,臉上適時地起“窘迫”和“疼痛”交織的紅暈。
額角甚至滲出細汗,仿佛因自己的屢教不改而羞愧,又因學姐毫不留情的指點而緊張。
然而,就在那肌膚相觸的瞬間,一絲極其隱晦、卻異常精純敏銳的精神力,如同無色無味的毒針,借著指尖接觸的掩護。
悄無聲息地從胡列娜的指尖探出,試圖鉆入夜宸的手腕,沿著經脈向上,窺探他魂力運轉的真正奧秘!
這才是她突然近身指點的真正目的!言語教導只是表象,她要親自感知,那所謂的“魂力滯澀”究竟源于何處!是功法缺陷?是經脈問題?還是……別的什么?
但就在她那絲精神力探針即將觸及夜宸經脈的剎那——
一股溫和、堅韌、卻異常磅礴的生命能量,如同早已悄然布防的無形壁壘,瞬間阻擋在探針之前!
那能量并不具備攻擊性,甚至給人一種溫暖舒適的感覺。
如同春日陽光下的潺潺溪流,但它卻異常凝練和堅韌,胡列娜那絲試探性的精神力撞在上面。
竟如同撞入了一團深不見底的溫軟棉絮之中,瞬間被包容、化解,難以寸進,更無法感知其后隱藏的任何情況。
源生之樹!又是這廢武魂!
胡列娜眼底深處飛快地掠過一絲訝異和更深的探究。
這源生之樹的自動護主能力?不對,不像是主動激發,更像是一種被動存在的、守護宿主經脈的能量場。
但其強度和韌性,似乎遠遠超出了資料記載中那種“微弱治療”的范疇!
這小學弟身上的謎團,果然沒那么簡單!
她面上不動聲色,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肢體指點,迅速收回了手指以及那縷無功而返的精神力。
指尖那溫潤的生命能量觸感似乎還殘留著,讓她心中疑竇叢生。
“感覺到了嗎?發力點在這里!”她維持著嚴厲的語氣,掩飾著剛才的試探,“別再讓我重復第二次!”
夜宸垂下眼瞼,掩去瞳孔深處一閃而過的冰冷嘲弄,恭順地回答道:
“是,學姐,我……我好像有點感覺了,我記住了。”語氣帶著頓悟后的感激和一絲不確定。
想探我的底?就憑你這點精神力,還早得很。
源生之樹的凈化與守護,豈是那么容易能窺破的?
若非我刻意放開一絲縫隙,你連這點生命能量都感應不到。
胡列娜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退后幾步:“繼續練!今天不把這發力技巧練熟,不準回去!”
“是!”夜宸重重點頭,再次凝聚影刃,更加“努力”地投入練習。
他依舊會“犯錯”,但每一次犯錯后,都會展現出“認真思考”和“細微調整”的模樣。
進步緩慢卻“肉眼可見”,完美符合一個得到“名師”指點后艱難開竅的學徒形象。
胡列娜則不再像之前那樣頻繁呵斥,而是更多地進行冷眼旁觀。
她那雙狐貍眼微微瞇起,目光不再局限于夜宸的招式動作,更仔細地觀察著他周身魂力波動的每一個細微變化,呼吸的節奏,甚至眼神的流轉。
她試圖從那層“笨拙”的表象下,找出任何一絲不和諧的、屬于偽裝者的破綻。
然而,沒有。
夜宸的專注、努力、偶爾的氣餒、受到指點后的欣喜、以及那穩定得令人無奈的“魂力滯澀感”,都真實得無懈可擊。
就連那源生之樹的生命能量,也再未有剛才那般明顯的顯現,只是偶爾在他過度“疲憊”時,才會流露出一絲微弱的治療波動,維持著他的修煉。
時間在枯燥的重復中流逝。
直到夜宸的魂力再次“耗盡”,臉色蒼白,氣息不穩地停下時,胡列娜才緩緩開口:“今天就到這里。”
夜宸如釋重負,用袖子擦著額頭的汗,聲音帶著疲憊:“謝謝學姐指導。”
胡列娜沒有回應他的感謝,而是忽然問道:
“你那家族遺留的冥想法,除了運轉路線奇特,容易導致魂力不穩之外,還有什么特別之處?比如……對精神力有沒有提升?或者對生命能量有什么獨特的感應?”
她問得貌似隨意,仿佛只是出于對“殘缺功法”的好奇。
夜宸心中警鈴微作,臉上卻露出茫然思索的表情,遲疑著說道:
“特別之處?好像……沒有吧。
就是感覺練的時候,魂力增長比基礎冥想法快一點點,但也更容易出問題。
精神力和生命能量?我沒感覺有什么不同啊……”他撓了撓頭,一副“我也搞不懂這破爛玩意”的樣子。
胡列娜凝視著他,試圖從那茫然的眼神中找出任何一絲閃爍。但最終,她什么也沒發現。
“行了,回去吧。”她揮了揮手,語氣聽不出情緒,“明天同一時間,不許遲到。”
“是,學姐!”夜宸恭敬地行禮,然后拖著“疲憊”的步伐,慢慢離開了訓練館。
大門合攏,訓練館內只剩下胡列娜一人。
她靜靜站在原地,橘紅色的長發在燈光下流淌著靜謐的光澤。
良久,她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看著剛才點過夜宸手腕的指尖,若有所思。
“源生之樹……被動護體……強度異常……”
她低聲自語,狐貍眼中閃爍著迷惑與興味交織的光芒,“還有那穩定得詭異的魂力滯澀……夜宸啊夜宸,你身上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她感覺自已仿佛抓住了一團迷霧,看似摸到了什么,卻又空無一物。
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讓她有些不悅,卻又莫名地更加被吸引。
或許,該換個思路了。既然直接探查不行,那就加大壓力,逼他露出破綻!
胡列娜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帶著挑戰意味的弧度。
接下來的日子,“特訓”依舊每日進行。但胡列娜的方式悄然發生了變化。
她不再局限于基礎的魂技指導,開始增加高強度的體能訓練、復雜環境下的反應訓練。
甚至偶爾會動用一絲自身的精神魅惑對夜宸進行干擾,美其名曰“鍛煉意志力”。
訓練的強度和要求陡然提升,完全超出了一個普通十一二級魂師應有的范疇。
“速度太慢!你是蝸牛嗎?加快!”
“注意力集中!我的魅惑只是最淺層的!”
“這點干擾就受不了了?你的精神力是紙糊的嗎?”
“繼續!魂力沒徹底耗盡就不準停!”
呵斥聲在訓練館內回蕩。夜宸一次次被逼到極限,臉色蒼白,汗如雨下,呼吸急促得如同風箱,看起來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崩潰。
他在極限的邊緣掙扎著,完美演繹著一個“拼命想要達到學姐嚴苛要求”、“卻因天賦所限而屢屢失敗”的可憐學弟。
他咬牙堅持,一次次透支,又一次次在胡列娜冰冷的目光中強行爬起。
暗地里,他卻游刃有余。強大的精神力足以免疫那點魅惑干擾,經過源生之樹無數次滋養的體魄足以承受這種強度的訓練。
他甚至巧妙地利用這種極限壓力,進一步錘煉自己對魂力的精細掌控,將影噬龍的力量隱藏得更深。
胡列娜緊盯著他的每一次極限反應,試圖從那些痛苦、疲憊、掙扎中找出表演的痕跡。
但她看到的,只有被逼到絕境的狼狽和頑強的堅持。
這讓她更加困惑,也更加不甘。
這一天,一場超高強度的對抗練習后,夜宸終于“耗盡”了最后一絲魂力,影刃消散,身體一軟,直接向前撲倒,似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胡列娜站在他面前,看著他癱倒在地、大口喘息、渾身被汗水浸透的狼狽模樣,眉頭緊鎖。
就在她以為今天依舊一無所獲時,她的目光無意間掃過夜宸因脫力而微微顫抖、按在地板上的左手手背。
那里,之前訓練中不小心被影刃極其細微的能量反噬劃出的一道淺口,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愈合!
雖然速度不算夸張,但絕對遠超普通人的自愈能力,甚至超過了許多擁有獸武魂的魂師!
而且,那愈合的傷口處,隱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碧綠光華一閃而逝!
胡列娜的瞳孔驟然收縮!
源生之樹!又是它!
這不是簡單的治療!這種催愈傷口的速度……
一個被忽略的念頭猛地擊中了她——難道這小子修煉速度之所以還能看,不僅僅是靠那破爛冥法和先天魂力。
更主要的是因為這“廢武魂”源生之樹,擁有著超乎想象的恢復能力,能讓他承受更高強度的修煉、更快地從疲憊中恢復?
所以他才敢在獲取第一魂環時搏命?所以他在這種高壓訓練下才能一次次堅持下來?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源生之樹的價值,可就完全不是“廢武魂”三個字能夠概括的了!
雖然依舊無法解釋那詭異的魂力滯澀感和千年魂環的吸收,但至少,他修煉進度的疑團,似乎有了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
胡列娜的心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了幾下。她感覺自己終于撕開了那層迷霧的一角!
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動,臉上依舊維持著平靜,甚至帶著一絲不滿:“這就不行了?真是弱得可以。今天就到這吧。”
說完,她轉身走向休息區,拿起水杯,仿佛不再關注夜宸。
夜宸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低著頭,聲音沙啞:“謝謝學姐……那我先回去了。”
他步履蹣跚地向外走去,背影顯得格外虛弱。
就在他即將走出大門時,胡列娜的聲音再次傳來,語氣似乎隨意:“對了,明天我會帶一塊‘測魂石’過來,精確檢測一下你的魂力凝練度和恢復速度。
也好針對性地調整訓練計劃。”
夜宸的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恢復如常,回頭露出一個疲憊而感激的笑容:“好的,學姐費心了。”
大門輕輕合攏。
胡列娜看著夜宸消失的方向,緩緩放下水杯,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
測魂石是假,進一步驗證源生之樹的恢復效果才是真!
夜宸走在返回住所的路上,晚風吹拂著他汗濕的衣袍,帶來一絲涼意。
他的臉上早已沒了之前的疲憊虛弱,只有一片深沉的冷靜。
左手手背上那早已愈合得只剩下一道淺粉印記的傷口,微微發癢。
“測魂石?”他低聲自語,嘴角彎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看來,狐貍終于聞到點不一樣的味道了。
很好。
那就讓她,好好測一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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