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舒心兒的聲音。

林見溪立刻爬起來，跑出帳篷。

只見舒心兒的帳篷外圍了好多人，導演和工作人員臉色慘白，攝像師手忙腳亂地關直播，但已經晚了不少觀眾都看到了帳篷里的景象。

林見溪擠進去一看，頓時愣住了：林蔓蜷縮在地上，雙手緊緊捂著嘴巴，指縫里不斷有血滲出來，她的身邊，掉著一截血淋淋的東西是她的舌頭。

舒心兒嚇得縮在角落里，渾身發抖，嘴里不停念叨著：“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她自己吃著早飯突然就吐就舌頭……嗚嗚嗚嗚……”

直播間徹底炸了，評論以每秒幾千條的速度刷新：

“臥槽！我看到了什么？舌頭？！”

“剛才舒心兒叫得那么慘，是不是林蔓對她做了什么？”

“不對！林蔓自己的舌頭沒了！”

“昨天林見溪說什么來著？禍從口出！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還有那些石像！難道真的是石像顯靈了？”

“太邪門了！這節目不能看了！”

《寶貝向前沖》節目組緊急停播，警方很快介入調查，但查了半天，也沒查出什么結果，現場沒有任何打斗痕跡，林蔓的傷口看起來像是自己咬掉的，但沒人相信有人會對自己這么狠。

只有林見溪知道，這是石像的懲罰。

霍子闕把林見溪拉到一邊，臉色凝重地問：“見溪，這件事……和你有關嗎？”

他不是懷疑她，只是覺得這一切太巧合了，尤其是林見溪昨天說的話。

林見溪搖搖頭：“和我沒關系，是和那些石像有關。”

她抬起頭，看著霍子闕的眼睛，認真地說：“舅舅，那些石像雖然殘破，但有靈識，林蔓說了不敬的話，才會遭到反噬。”

霍子闕愣住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這個外甥女不一般，但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靈識？反噬？這聽起來像玄幻小說里的情節。

林見溪看著他驚訝的表情，突然笑了笑，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舅舅，你想修仙嗎？我筑基之后可以給你打通靈根。”

霍子闕徹底懵了，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修……修仙？”

“嗯，”林見溪點點頭：“像小說里那樣，飛天遁地，長生不老。”

霍子闕看著眼前這個三歲的小外甥女，突然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沖擊。

但他沉默了幾秒，突然笑了起來，伸手揉了揉林見溪的頭發：“想啊，誰不想呢？修仙可是每個男人的夢。”

林見溪笑了：“舅舅修仙之后想做什么？”

“嗯？”

霍子闕想了一下：“我要成為劍修，一劍開天。”

說著還比劃兩下：“唰，唰，唰，終極厲害。”

“舅舅你好傻。”

林見溪沒有想到他會有這種畫風：“你是不是晚上經常熬夜看小說，管家爺爺經常說你沒工作，半夜不睡覺。”

“咳咳。”霍子闕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轉移話題：“那什么，你啥時候筑基啊。”

“快了，現在就等時機成熟了。”林見溪笑了笑。

霍子闕低頭悄悄說：“你是不是天山童姥轉世。”

看著他期待的眼神，林見溪把頭轉過去，和傻子說多了也會變傻子。

因為家里那邊雪太大，航班停運了，他們就準備在附近玩段時間。

他們去了游樂場，霍子闕還在一旁對著射擊游戲攤位的獎品躍躍欲試，完全沒注意到林見溪瞬間僵住的小臉和口袋里微不可察的動靜。

林見溪捏著那只冰冷粗糙的小石像，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石像內部傳來細微卻急促的震顫，像一只受驚過度的心臟。

那股不要傷害我的祈求意識更清晰了，帶著孩童般的恐懼和急迫。

她不動聲色地將小石像重新塞回兜里，用小鴨子和手完全蓋住它，試圖隔絕這種感應，但那微弱的意識流依舊絲絲縷縷地傳遞過來，只是稍微平和了一些。

“舅舅。”

林見溪扯了扯正瞄準氣球的霍子闕的褲腿：“我累了，想找個地方坐坐。”

霍子闕立刻放下玩具槍，一把將她抱起來：“哎喲，是舅舅不好，光顧著自己玩了，走，咱們去那邊長椅坐會兒，給你買冰淇淋吃？”

“嗯。”林見溪點點頭，小手一直放在口袋里，輕輕攏著那只不安的石像。

在長椅上坐下，霍子闕跑去買冰淇淋，周圍暫時沒了旁人。

林見溪這才低下頭，用極低的聲音，幾乎是氣音對著口袋說：“你跟著我做什么？”

口袋里的震顫停了一瞬，隨后，那個微弱的聲音再次直接在她腦海響起，斷斷續續，卻清晰了不少：“你是…主人……”

“主人…”林見溪蹙起小小的眉頭：“我沒有那種愛好。”

石像的意識努力表達著，“你…是…主人…”

林見溪明白了。

這尊僥幸殘存最完整或許也是唯一還殘留著一絲清醒靈識的石像，在山頂變故后，本能地感知到她是唯一能察覺到異常并可能理解它存在的人，把她當成了避風港。

畢竟在她的記憶中，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石頭。

“林蔓的舌頭，是懲罰？”她確認道。

石像的意念傳來肯定的情緒，夾雜著一絲后怕和理所當然：“……褻瀆……必受……反噬……言靈……初顯……規矩……不可廢……”

言靈？規矩？林見溪心中一動，正想再細問，霍子闕已經舉著兩個冰淇淋歡快地跑回來了。

“來來來，見溪，快嘗嘗，這家香菜冰淇淋聽說可好吃了。”

林見溪立刻閉上嘴，接過冰淇淋，小口小口地舔起來，一副全心享受甜食的普通小孩模樣。

霍子闕坐在她旁邊，一邊吃一邊刷著手機，看著網上關于《寶貝向前沖》突然停播的各種猜測和越傳越玄乎的林蔓斷舌事件，嘖了一聲。

“這網上都快編出花來了，什么詛咒之說都出來了，不過說真的，見溪，那天到底怎么回事？真就那么邪乎？”

林見溪舔掉唇邊的奶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他：“舅舅，不是邪乎，是規矩，就像小孩子不能說謊，說了會被狼叼走一樣。只不過，有些規矩，更嚴重，代價更大。”

霍子闕被這個比喻說得一愣，撓撓頭：“你這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我越來越期待成為劍修了。”

“萬物有靈。”

林見溪輕聲說，同時，她感覺到口袋里的石像似乎輕輕動了一下，傳遞來一絲微弱的贊同和委屈的情緒。

霍子闕看著小外甥女一本正經說著這種話，又想笑又覺得有點發毛，最終化為一聲感嘆：“行吧，你說啥是啥，反正這事兒夠詭異的，對了，剛家里來電話，說那邊雪還沒停，咱們還得在這邊待幾天，你想去哪兒玩？舅舅帶你去。”

“就在附近逛逛吧，不用去太遠。”

林見溪說，她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弄清楚石像的事。

“成。”霍子闕爽快答應。

接下來的兩天，霍子闕帶著林見溪在影視城及周邊閑逛，看看仿古建筑，嘗嘗當地小吃，倒也悠閑。

林見溪表現得和普通孩童無異，只是偶爾會對著空氣或者某個角落出神，霍子闕覺得她在修煉。

只有林見溪自己知道，她一直在嘗試和口袋里的石像進行更深層次的溝通。

或許是離開了山上的環境，又或許是她無意識中逸散的微弱靈氣滋養了它，石像的靈識恢復了一些，傳遞的信息也稍微連貫了些。

它斷斷續續地告訴她，它們曾是一個古老小地神祇的化身，受一方香火，護一方水土，也訂有一方的規矩。

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敬，敬天敬地敬自然，出口之言亦需謹慎，因為言語蘊含著力量。

后來信仰湮滅，廟宇傾頹，它們這些石像也漸漸被遺忘，靈性沉睡，直至徹底殘破。

這次節目組的活動，大量生人的氣息和某種巧合短暫地驚醒了一部分殘靈。

林蔓充滿惡意和不敬的言語，恰好觸動了最深層的規矩，殘留的法則之力自動給予了懲戒。

它反復強調言靈初顯，似乎預示著某種變化正在發生。

林見溪在某天夜里，霍子闕睡著后，對著放在床頭柜上的小石像低聲問：“這個世界改變越發的快了。”

石像沉默了很久，久到林見溪以為它又陷入沉睡了，那股微弱的意識才再次浮現：“……種子……你體內……有……道種……吸引……靈……蘇醒……的……源頭……”

道種？

林見溪內視自身，那困擾她許久阻滯她完美筑基的屏障之后，似乎確實有什么東西在緩慢孕育。

原來這叫道種，不會生個孩子出來吧，她自己還是個寶寶呢。

她還欲再問，石像的意念卻變得極其疲憊：“……弱……說不了……更多……保護……我……求你……”

它的靈識波動徹底微弱下去，陷入了類似休眠的狀態，無論林見溪如何嘗試呼喚，都沒有了回應，只剩下石像本體那冰冷粗糙的觸感。

林見溪將它小心地收好。

看來，它為了跟上她并傳遞這些信息，消耗極大。

又過了兩日，天氣放晴，家里的消息說機場開始逐步恢復運營。

霍子闕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帶林見溪返回。

一回去就看見傅霆在等著他們，而他的身上散發著結丹修士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