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藥苦
- 附身病嬌公主在仇敵懷里裝柔弱
- 島上有雨
- 2012字
- 2025-08-22 23:47:45
殿門被推開一條縫隙,一名玄衣侍從垂手立在門外,另一人端著一個熱氣氤氳的白瓷藥碗步入,輕放在桌案上。深褐藥汁散發出濃郁的藥草氣味,混合著一絲獨特的腥甜。
桑挽籍扶著桌面虛浮起身,臉上適時擠出感激又怯懦的笑:“多謝族長掛念,有勞了。”她慢慢踱步至桌旁,纖白手指觸到滾燙碗沿。
就在指尖碰到藥碗的剎那——
“此藥名為‘雪蟾膏’,”那侍從的聲音驟然響起,,“瑯琊劍莊獨有秘藥,性溫補氣血,據聞與江南聞名的‘赤芝湯’頗有共通之效。”
桑挽籍端著藥碗的動作瞬間凝固。
赤芝湯。
這個她熟悉的湯劑。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滿是刀光劍影與血色的夜晚,到處是哀嚎。
那是她夢碎的一夜。
十幾年來,江南一夢,渾渾噩噩,終是被痛苦喚醒,被拖進了泥濘和滿是荊棘的下半生。
那腥氣沖天的空氣中,白瓷碗砸碎,苦味蔓延。
桑挽籍知道,這邊就是哥哥的一生。
她垂下眼簾,濃密睫毛掩住眼底翻涌的寒光,強行按捺住驚濤駭浪,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江南熬制赤芝湯,最重文火慢煨,以化其燥性。這碗……火候似乎猛了些,燥熱壓了甘醇之妙,可惜了如此珍貴的雪蟾……”她淡淡開口,仰頭將那苦的發澀的藥一飲而盡,那苦味像是很鈍的刀子,一刀一刀割下來,見不了血卻生疼,疼的桑挽籍眼淚都要落下來。
她自小到大身體頗為壯實,都沒怎么喝過藥,赤芝湯更是完全沒有喝過,這個藥,怎么這樣苦?哥哥又是怎樣,一碗一碗地入喉?
桑挽籍哥哥桑淮舟是錦緞閣的餌醫,常常需飲赤芝湯。
所謂餌醫,乃鎮煞世家內設職位“御鬼三樞”之一。所謂“御鬼三樞”,乃族長、祭司、餌醫三個職位。
族長為世襲,乃各家家主,主導鎮煞行動。
祭司為選拔,選拔族內或者門內弟子有占卜之能者,主管戰前兇吉占卜與鬼魅定位。
餌醫則最為特殊,是找族中體質最陰者,在鎮煞時充當誘餌,引鬼出沒。
錦緞閣大小姐桑令儀是錦緞閣祭司,二公子桑淮舟為錦緞閣餌醫,桑令儀的未婚夫林子獨是祭司。
餌醫原則上會找體質偏陰者,但誰不知道,鎮煞人體質再陰,也不至于可以招鬼。因此鎮煞人常常需要飲下讓身體更陰的藥物,達到陰煞招鬼之效。而這種藥常常會導致餌醫體寒畏冷,冬天甚至到了難以下床的地步。
此時就需要赤芝湯一類的湯藥溫補。
然又寒又熱,一陰一陽,交替飲用,身體怎么會好?
餌醫,常早亡。
桑挽籍自打記事起,除了公務,沒見到過桑淮州出門。桑挽籍的姐姐桑令儀是正兒八經的繼承人,一副生人勿近之態,跟桑挽籍不甚親密,她便只能一遍一遍去找桑淮州。
桑淮州是苦的。
他的指尖,他的衣服,他的房間……
乃至他的眼睛,他的笑,他短暫的整個生命……
都縈繞著一碗一碗的苦。
桑挽籍喝下了湯藥,感覺身體暖暖的。
侍從道“楊小姐早些安歇吧,喝了赤芝湯再好好睡覺,安下心來,不肖一個月,你身體一定會變好的。”
桑挽籍笑了笑,“那感情是好,代我謝過徐族長吧。”
兩人如來時般,干脆利落地退了出去。
殿門沉重的閉合聲,如同落下了一道無情的閘門。
桑挽籍仿佛虛脫般后退一步,“嘭”地一聲合緊了窗扇,突然感覺頭腦一片眩暈。
不對,這是又要做夢了?
桑挽籍控制著自己僅存的意志,顫顫巍巍地走到床邊,眼前一黑便倒下了。
又是,噩夢了吧……
桑挽籍已經數不清自己第幾次做噩夢了。那夜之后的每一夜,夢魘牢牢纏著她。
楊明詩的過往,那千年亡國的陰魂,卻陰魂不散,天天晚上就要把桑挽籍拖入幻境,變著法兒在桑挽籍的識海里搭臺唱戲,一遍遍講著那段早已塵封的前塵往事。
銀光凜凜的宮殿、寒光閃閃的刑具、暴戾嗜血的少女、嘶嘶吐信的銀蛇……最后,定格在少年祁簡那雙因為窒息而充血暴突的眼眸深處——那里面,倒映著一張桑挽籍再熟悉不過的、滇國六公主楊明詩的臉!
“我在記住你們每個人的臉啊……一群注定要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臉!”
“嗯?你到底聽不聽話?”夢境中少女黏膩狠戾的聲音像毒蛇在爬行。
“楊……楊明詩,你等著吧,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少年祁簡從牙縫里擠出的詛咒讓人不寒而栗。
這交替撕裂的幻聲混雜著痛楚的悶哼,無休無止。
桑挽籍一次次在夢里驚醒,薄汗都浸透了里衣,冰涼的貼在皮膚上。她大口喘息,指尖幾乎要將身下錦被抓出洞來。
不行了,天啊……再這樣下去,她桑挽籍沒被鎮煞世家找人勒死第二次,也要被楊明詩這勞什子施暴回憶錄給活活熬死!她揉著脹痛的額角,眼底的紅血絲快要溢出來了。
次次都是半夜驚醒,便再也難以入眠,熬鷹也不能這個熬法啊!
熬得桑挽籍這本就單薄的小身板更加消瘦,桑挽籍每次經過徐覓川身邊都心虛地不行。
這藥真是白喝了……
再搞不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桑挽籍還不如直接再死一回算了,也別活著又擔心被發現、又做噩夢得遭罪了!
桑挽籍腦子里能記住的《古云志》那點邊角料屁用沒有,根本沒有記載楊明詩到底干過什么,為什么桑挽籍會做噩夢。
坐以待斃從來不是桑挽籍的風格,或許一個地方的資料會比她腦子里那點子邊角料清楚一點。
只不過,這個地方極其隱蔽,她應該完全沒有可能正大光明地進入,必須費點力氣,冒點風險。
不過她現在也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了,畢竟還有那個令人驚掉下巴的猜測:
或許徐覓川喜歡楊明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