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大人，日安！”

“是雷蒙德啊，你回來了！”扎維爾例常微笑著慰問這位許久不見的屬下。

雷蒙德是扎維爾家族的家臣，也相當于這個府邸的管家，前些時日因扎維爾委托要事離開了一段時間，如今才回來。

這位貴族執事擁有一頭銀白長發，冷灰藍瞳分明攝人心魄，偏偏眼神冷漠仿佛不帶一點溫度。

即使雷蒙德才回來不久，但不細細觀察很難看出他的風塵仆仆。

此時雷蒙德身著燕尾服，白金懷表鏈閃著耀光，黑曜石袖扣，戴著皮質手套，仿佛早已做好了侍奉的準備，就連多日奔波留下的痕跡也被他巧妙地掩蓋。

水晶燭臺照明，鎏銀托盤，勃艮第酒杯，一直以來是他的標配。雷蒙德以這種精確侍奉姿態應對過許多難纏的客人，也從不主動沾上麻煩事，這是扎維爾公爵對他的刻板印象。

令扎維爾公爵驚訝的是，雷蒙德居然會為泰倫斯那個小混蛋求情，不知為何扎維爾感覺有些不爽，雖然這事也沒什么吧。

“公爵大人，關于那場戰役的后續……泰倫斯作為幸存者，意義重大，而且其寶貴的戰術記憶與戰場經驗非常重要，但他逾越了您，確實死不足惜，騎士團損失慘重，他要負極大的責任，此等戰敗之責，他必須以血肉償還……”

書房彌漫著死寂，唯有風聲呼嘯，拍打著窗戶。

良久，公爵轉身背對著雷蒙德，說道:“我記得那混蛋經常跟你作對，你居然還要為他求情。說說看，你打算怎么辦他？”

其實如何處置泰倫斯，扎維爾公爵也沒太想好，輕了的話，無法起警告作用，重了的話，以他的性格說不定與自己生分……于是想聽聽雷蒙德的想法意見。

雷蒙德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反問。

“您還記得他被您罰跪在臺階前，竟然跪在泥水里說‘騎士的劍，生來就該為弱者而揮。’”雷蒙德忽然想起了那一幕，不知為何。

于是雷蒙德建議將泰倫斯繼續投放到戰場上，那算是騎士長最熟悉的領域了，也可以發揮最大作用，畢竟公爵大人也不知道該拿他如何是好。未來證明這個決定算得上具有先見之明了。

此時，泰倫斯仍舊被關在地牢中，不知自己命運將走向何方。

泰倫斯想起自己小時候，被親生父母賣了，只是被當作一個物件丟來丟去而已，泰倫斯不禁自嘲；泰倫斯又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扎維爾時，露出了天真的興趣，然后被殘忍破壞了；泰倫斯想起自己為公爵征戰十年光陰的過往；想起瘟疫爆發，他們站在同一戰線上，不分主仆……

直到此時，泰倫斯仍未看清命運，命運或許飄渺不定，尋常人也看不見。所以泰倫斯躺在地上，任由思維四處發散，想到哪是哪，最后啥也不想了，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仿佛要看出花來。

一個黑影經過，帶動燭光在壁燈里左右搖晃，泰倫斯耳朵動了動，聽到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令泰倫斯驚訝的是，以往總是合不來的同事居然來看自己，并對自己的遭遇表示同情，耐心詢問自己今后的打算。

這般違和的詢問，尤其是從雷蒙德口中蹦出來，讓泰倫斯產生一種夢幻現實的割裂感，泰倫斯不得不懷疑對方有什么陰謀，可惜對方就好像真的只是在關懷一下曾經的同事。

“犯下叛國罪，真不像你的風格啊！泰倫斯，以前的你意氣風發，真是讓人羨慕，你現在這副樣子讓外面崇拜你的民眾怎么想呢……”

雷蒙德還帶來了泰倫斯的佩劍，那柄寒光凜凜的劍，劍柄醒目處刻著泰倫斯的名字縮寫，確實是泰倫斯被收繳的騎士長佩劍。

“這是……？！”

“千萬別誤會，這可是公爵大人的意思！”說著，雷蒙德恭敬地朝那個方向鞠躬。

泰倫斯以為是公爵來了，但那片黑暗中只有虛無。

泰倫斯總是摸不清雷蒙德的腦回路，或許他們存在某種磁場，互不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