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出口的假山外，夜色如墨。

寧微瀾和趙風悄無聲息地鉆出洞口，御花園中寂靜無人，只有遠處隱約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她手臂的傷口已經簡單包扎過，但仍在隱隱作痛。懷中的銅鏡散發著微弱的熱度，似乎在提醒她時間的緊迫。

“趙統領，現在什么時辰？“寧微瀾壓低聲音問道。

“剛過子時。“趙風警惕地環顧四周，“娘娘，我們得先確定皇上安危。“

寧微瀾點頭，忽然想起什么：“去文淵閣！若皇上要應對突發情況，必會先去那里。“

兩人借著夜色的掩護，避開巡邏侍衛，向文淵閣潛行。一路上，寧微瀾注意到宮中戒備比平日森嚴許多，各主要通道都增設了崗哨，而且——她心頭一緊——那些侍衛的服色并非御前侍衛的絳紅色，而是宰相府親兵的藏青色。

“情況不妙。“趙風也發現了異常，“宮禁已落入宰相掌控。“

文淵閣外看似平靜，但寧微瀾敏銳地注意到門廊陰影處站著兩個全副武裝的侍衛。趙風做了個手勢，示意她留在原地，自己則悄無聲息地繞到側面。片刻后，兩聲悶響傳來，趙風從陰影中現身，向她招手。

寧微瀾快步上前，推開文淵閣的大門。室內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剛要邁步，突然被趙風一把拉住。

“有埋伏！“趙風低喝，同時拔劍出鞘。

幾乎在同一瞬間，數支弩箭從黑暗中激射而出！趙風揮劍格擋，但仍有箭矢擦過他的肩膀。寧微瀾被推到一旁，撞翻了書架，幾冊厚重的典籍砸在她身上。

“哈哈哈，果然來了。“一個陰冷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火把突然亮起，照亮了文淵閣中央——宰相柳元忠端坐在太師椅上，身旁站著十余名持刀侍衛。更讓寧微瀾心驚的是，蕭煜被兩名侍衛挾持著，嘴角帶血，顯然已經受了傷。

“陛下！“寧微瀾驚呼，想要沖上前，卻被趙風死死攔住。

柳元忠年約五十，面容清瘦，一雙三角眼中閃爍著陰鷙的光芒。他慢條斯理地捋著胡須：“寧氏，本相就知道你會自投羅網。你那本古怪的筆記可幫了大忙，若非如此，本相還不知皇上竟對本相起了疑心。“

蕭煜抬起頭，看到寧微瀾時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神色：“愛卿...不該來的...“

寧微瀾心如刀絞。蕭煜的龍袍被扯破，發冠歪斜，但那雙眼睛依然銳利如劍。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掃視四周，尋找可能的突破口。

“柳相這是要謀反？“她故意提高聲音，試圖引起外面巡邏侍衛的注意。

柳元忠冷笑：“謀反？本相這是在清君側！皇上被你這妖女迷惑，竟懷疑起忠心耿耿的臣子。今夜北狄大軍已至邊境，若非本相提前得知消息，大周江山危矣！“

寧微瀾心中一動——這老狐貍竟倒打一耙，把自己通敵的罪名反扣在蕭煜頭上！

“柳相何必自欺欺人？“她挺直腰背，聲音清晰，“江州賑災銀兩去了哪里？北狄使者秘密入京又見了誰？這些證據早已呈送太后過目！“

這是虛張聲勢，但她賭柳元忠做賊心虛。果然，宰相臉色微變，但很快恢復鎮定：“胡言亂語！來人，將這妖女拿下！“

侍衛們一擁而上，趙風揮劍抵擋，但寡不敵眾，很快被制服。寧微瀾沒有反抗，任由侍衛將她押到柳元忠面前。

“柳相，“她直視宰相的眼睛，“你可知道我為何能未卜先知，識破你的計劃？“

柳元忠瞇起眼睛：“妖女惑眾，必有妖法。“

寧微瀾輕笑一聲，突然從懷中掏出銅鏡：“因為這面鏡子能照見過去未來！太后早已知曉一切，此刻正帶兵前來護駕！“

銅鏡在月光下泛著幽幽藍光，顯得神秘莫測。柳元忠一時被唬住，下意識地看向窗外。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蕭煜猛地掙脫束縛，一掌擊倒身旁侍衛，奪過長劍直指柳元忠咽喉！

“護駕！“趙風也趁機發難，與其余侍衛纏斗起來。

寧微瀾迅速退到安全角落，緊握銅鏡。鏡面越來越燙，藍光也越來越強。她驚訝地發現，鏡中竟浮現出御林軍向文淵閣奔來的畫面！

“陛下，御林軍馬上就到！“她高聲提醒。

柳元忠見勢不妙，突然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蕭煜腰間：“都別動！否則老夫與皇上同歸于盡！“

局勢一時僵持。蕭煜雖制住柳元忠，但自己也被匕首威脅；趙風與侍衛們打得難解難分；寧微瀾則站在一旁，手中的銅鏡藍光大盛。

“柳元忠，“蕭煜聲音冰冷，“你以為控制了朕就能控制大局？北狄狼子野心，與你合作不過是利用你。一旦大周內亂，他們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這賣國賊！“

柳元忠獰笑：“皇上不必危言聳聽。只要老臣手握傳國玉璽和皇上您的性命，北狄人自會乖乖聽話。“

寧微瀾看著銅鏡中的畫面越來越清晰——大隊御林軍已經穿過御花園，即將到達文淵閣。她必須拖延時間！

“柳相，“她突然開口，“你可知道這面鏡子的來歷？“

柳元忠目光閃爍：“妖鏡而已，何足掛齒！“

“此鏡名為'歸墟'，乃上古神器。“寧微瀾故意神秘兮兮地說，“它能照見人的前世今生。柳相難道不想知道，自己為何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嗎？“

她將銅鏡轉向柳元忠。令人驚訝的是，鏡面突然劇烈波動，竟真的顯現出畫面——年輕的柳元忠跪在先帝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忠心；然后是他在暗室中與北狄使者密談；最后是他指使人在太后藥中下毒...

“這...這不可能！“柳元忠臉色煞白，手微微發抖。

蕭煜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一個肘擊打落匕首，同時劍鋒一轉，徹底制服了柳元忠！

“陛下！“文淵閣大門被撞開，御林軍統領帶著大批士兵沖了進來。

局勢瞬間逆轉。柳元忠面如死灰，被御林軍五花大綁。蕭煜顧不上整理凌亂的衣衫，幾步跨到寧微瀾面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愛卿...你沒事吧？“他的聲音微微發顫，手臂卻用力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寧微瀾靠在他胸前，聞到了淡淡的龍涎香和血腥味混合的氣息。這一刻，所有的計謀、所有的危險都不重要了，她只想確認他是安全的。

“臣妾沒事。“她輕聲回答，“陛下受傷了？“

蕭煜松開她，搖搖頭：“皮肉小傷，不礙事。“他轉向御林軍統領，“柳元忠謀反證據確鑿，即刻收押天牢。另派人去相府搜查，務必將所有同黨一網打盡！“

統領領命而去。蕭煜這才注意到寧微瀾手臂上的傷，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愛卿也受傷了？“

“一點擦傷，不礙事。“寧微瀾勉強笑了笑，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剛才的緊張和失血讓她體力透支，眼前一陣發黑。

蕭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傳太醫！立刻回寢宮！“

寧微瀾被蕭煜親自抱回乾清宮偏殿，這是前所未有的殊榮。程硯很快趕到，為她清理傷口、包扎上藥。蕭煜全程守在榻邊，臉色陰沉得可怕。

“陛下，娘娘傷勢無礙，只是失血加上勞累，需要靜養。“程硯恭敬稟報。

蕭煜點點頭：“下去吧。“待眾人退下，他才坐到榻邊，輕輕握住寧微瀾的手，“愛卿受苦了。“

寧微瀾搖搖頭：“臣妾無礙。倒是陛下，柳元忠的陰謀...“

“已經解決了。“蕭煜眼中閃過一絲鋒芒，“御林軍搜查相府，找到了他與北狄往來的密信。太后也已清醒，證實藥中被下毒之事。柳黨大勢已去。“

寧微瀾松了口氣，突然想起什么：“那銅鏡...“

蕭煜從懷中取出銅鏡，鏡面已經恢復平靜，但兩人手腕上的傷痕同時微微發熱。

“這鏡子...“蕭煜神色復雜，“朕看到它顯現的畫面了。愛卿可知這意味著什么？“

寧微瀾猶豫片刻，決定坦白：“臣妾在冷宮發現了李貴妃的日記，提到'雙鏡合璧'的秘密。“她簡要講述了日記內容，“似乎...這鏡子能連通兩個世界。“

蕭煜沉默良久，突然問道：“愛卿想回去嗎？回到你來的那個世界？“

寧微瀾心頭一震。這是蕭煜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問她這個問題。她望著他深邃的眼睛，那里有擔憂，有不舍，還有一絲她讀不懂的情緒。

“臣妾...“她剛要回答，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陛下！急報！“趙風的聲音透著緊張。

蕭煜皺眉起身：“進來。“

趙風快步走入，單膝跪地：“北狄趁亂進攻邊境，連破三城！邊關告急！“

蕭煜臉色驟變：“傳旨，即刻召集內閣議事！“他轉向寧微瀾，眼中滿是歉意，“愛卿好生休養，朕去去就回。“

寧微瀾點頭：“國事要緊，陛下不必掛念臣妾。“

蕭煜匆匆離去后，寧微瀾獨自躺在榻上，思緒萬千。銅鏡的秘密、李貴妃的日記、蕭煜的問題...一切都在她腦海中盤旋。最令她不安的是，當蕭煜問她是否想回去時，她竟然猶豫了。

“我到底...想要什么？“她輕聲自問，卻沒有答案。

窗外，東方已現魚肚白。漫長的一夜終于過去，但新的挑戰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