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自光武中興,傳十二帝,至靈帝劉宏,已歷百七十余載。
初時天下承平,百姓安樂,然自桓帝寵信宦官,禁錮善類,朝綱便日漸頹弛。及靈帝繼位,更是昏聵無能,耽于酒色,將朝政盡付宦官之手,終致天怒人怨,國祚飄搖。
靈帝常居洛陽深宮,自謂“萬乘之尊,無憂天下”,終日與宮女嬉游,或于西園駕驢車為樂——時有諫官上書,言“驢乃庶民所乘,陛下駕之,有失體統”,靈帝卻笑曰:“朕以天下為樂,何拘小節?”又設“西園賣官所”,公卿爵位皆標定價,三公一千萬,卿五百萬,地方官依轄區貧富論價,甚至允許先賒后付,上任后加倍搜刮百姓償還。
一時間,朝堂之上,盡是花錢買官之輩,這些人上任后,無不橫征暴斂,視百姓為魚肉。
中常侍張讓、趙忠等十人,號“十常侍”,尤為靈帝寵信。靈帝嘗謂左右曰:“張常侍是我父,趙常侍是我母。”
十常侍恃寵弄權,勾結外戚,黨同伐異。凡有大臣上書彈劾,皆被其構陷下獄,輕則流放,重則族誅。
前司徒陳耽因彈劾十常侍“蠹國害民”,竟被活活打死于獄中;議郎蔡邕只因直言朝政得失,便被流放朔方,險些喪命。
朝堂之上,正直之士或死或逃,只剩些趨炎附勢之徒,每日圍著十常侍阿諛奉承,政令皆出其門,天子形同虛設。
建寧二年四月望日,靈帝駕臨溫德殿,召集群臣議事。時殿外晴空萬里,忽有狂風自殿角起,卷得簾幕翻飛,燭火驟滅。
眾臣正驚惶間,忽見一條青蛇自梁上蜿蜒而下,鱗甲青光閃閃,直撲龍椅。靈帝大叫一聲,跌下御座,百官四散奔逃,宦官宮女更是哭嚎震天。那蛇在殿中盤旋片刻,竟憑空消失,風亦止息。
眾人驚魂未定,才扶靈帝回座,忽聞殿外雷聲大作,暴雨傾盆,夾雜冰雹如拳,砸得殿宇瓦碎木裂,直至夜半方歇。
次年,洛陽地震,南宮太極殿一角崩塌;又有海水倒灌,淹沒沿海數縣,溺死者萬余。
光和元年,雌雞化雄之事遍傳郡國——雌雞晨啼,本為異兆,如今竟羽毛變蒼,冠距如雄雞,時人皆謂“陰盛陽衰,國將不國”。
地方官將災異上報,十常侍卻斥為“妖言惑眾”,壓下奏折不報,反將報災官吏貶斥千里。
天災頻仍,人禍更烈。自靈帝以來,賦稅日益苛重,先是“修宮錢”,再是“軍餉錢”,后又加征“人頭稅”,百姓稍有遲滯,便被官府鎖拿,嚴刑拷打。
關中大旱三年,赤地千里,禾苗盡枯,百姓挖草根、剝樹皮為食,至次年春,竟有“人相食”之事。南陽郡流民數十萬,涌入洛陽求食,卻被十常侍下令驅趕,餓死街頭者,尸積成山,臭氣熏天。
市井之間,流民滿街,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白日里沿街乞討,夜間便宿于屋檐下、橋洞間。
時有孩童哭啼討食,聲嘶力竭,終至無聲。富戶人家則緊閉門戶,雇傭惡仆看守,稍有靠近便棍棒驅趕。
酒肆茶館中,無人再談風月,盡是嘆息之聲,或言“官府如虎”,或罵“宦官誤國”,偶有醉漢高呼“何日天降神兵,除盡奸佞”,卻被鄰座慌忙捂住嘴,恐遭禍事。
鄉間更慘。村落十室九空,或為避稅逃往深山,或因饑餓病亡。有村莊數百人,逃入山中結寨自保,卻被官府誣為“盜匪”,派兵圍剿,燒殺搶掠,雞犬不留。
官道之上,盡是流亡的百姓,扶老攜幼,步履蹣跚,見者無不落淚。
洛陽城中,卻仍是另一番景象。十常侍府邸連綿數里,雕梁畫棟,金玉滿堂,每日宴飲不斷,珍饈百味,歌舞升平。
靈帝的西園更是奢華,鑿池引水,筑臺榭百余,宮女皆穿錦繡,日夜笙歌。一日,靈帝登高臺遠眺,見城外流民累累,問左右曰:“此輩為何如此狼狽?”近侍宦官竟答:“此乃流民戲耍,陛下不必掛懷。”靈帝竟信以為真,大笑而去。
時民間有童謠傳唱:“侯非侯,王非王,千乘萬騎走北邙。”又有“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之語,暗指董卓將亂。童謠傳入宮中,靈帝聞之,只覺拗口,竟問十常侍:“此歌頗有趣,何解?”張讓等皆笑曰:“不過小兒胡言,陛下何必在意。”
朝堂之上,妖異頻現而不知警;民間之中,百姓困苦而無處訴。天地變色,人心離散,漢室四百載基業,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雖無刀兵之禍,然亂亡之兆,已遍布天下矣。
話說東漢末年,幽州涿郡地面上,有一處熱鬧去處,喚作西街。
這西街不長,卻聚居著三教九流,每日里車水馬龍,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直鬧到日頭偏西才漸歇。
街中段有座氣派宅院,青磚高墻,黑漆大門,門楣上懸塊金字匾,寫著“張府”二字。
府前臨街開著兩間鋪子,左首是肉鋪,案上常年擺著新鮮的豬羊牛肉,刀刃剁下去,肉案“咚咚”響,半條街都聽得見;右首是酒肆,掛著“張記酒坊”的幌子,里頭釀的高粱酒烈如烈火,黃酒甜似蜜,往來客商、街坊鄰舍,都愛來這兒喝兩盅。
這兩處鋪子的主人,姓張名飛,字益德。
說起這張飛,涿郡地面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年方二十五六,生得一副好皮囊:身高八尺開外,肩寬背厚,卻不是尋常壯漢那般臃腫,渾身筋骨勻稱,透著股精悍之氣。
面皮是健康的麥色,眉眼開闊,鼻梁高挺,最奇的是額頭尖尖,額心嵌著一束寸許長的白發,像沾了點雪,襯得他眼神愈發清亮。
尋常屠夫賣肉,多是滿臉橫肉,兇神惡煞,他卻不然,見人總帶三分笑,只是那笑里藏著股子威氣,惡人大老遠瞧見,先就怯了三分。
這日天剛蒙蒙亮,西街的露水還沒干,張飛已扎著玄色短打,站在酒肆門前的空地上忙活。
他支起個三足鐵爐,爐膛里燒著棗木炭,紅焰騰騰。旁邊木案上擺著半扇剛宰的五花肉,肥瘦相間,泛著油光。
他手里拎著柄尺長的尖刀,“唰唰”幾下,就片出數十片薄如蟬翼的肉片,又取來些花椒、茴香、鹽巴,細細抹在肉上,隨手抄起兩根鐵釬,將肉片串了,架在爐上烤。
“滋滋——”肉片遇著炭火,立刻滲出油來,滴在炭上,冒起一陣香霧。
那香味混著木炭的煙火氣,順著街面飄開,不多時,就有幾個蓬頭垢面的孩童圍了過來,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鐵釬上的肉。
“張叔!”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脆生生喊,“今天的肉好香呀!”
張飛回頭,見是隔壁王婆家的囡囡,還有幾個常來蹭吃的孩子,便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急什么?再烤片刻,外焦里嫩,才夠味。”
說著,他轉身進了酒肆,拎出個陶甕,倒出些琥珀色的汁液,盛在幾個粗瓷碗里,“先喝點果汁解解渴,自家釀的,甜著呢。”
那果汁是用鮮桃、酸梅熬的,冰鎮在井里,酸甜爽口。孩子們捧著碗,“咕咚咕咚”喝著,眼睛卻仍黏在烤肉上。
張飛看在眼里,烤得更賣力了,時不時翻轉鐵釬,用毛刷蘸點醬料抹上去,動作麻利,帶著股說不出的韻律。
這時,肉鋪的伙計趙二匆匆跑出來,手里攥著桿秤:“東家,城南李大戶要十斤肋條,說是中午待客用,催著要呢。”
“知道了。”張飛頭也不回,“讓老王切好,仔細稱,多給二兩,算我的。”老王是肉鋪的老師傅,跟著張家父子做了二十多年,刀工精準,人稱“一刀準”。
趙二應著要走,又停住腳,撓撓頭:“東家,昨兒個夜里,我聽打更的劉老漢說,青龍幫那邊又有動靜了,好像是青龍幫的人,在城外轉悠呢。”
張飛烤肉的手頓了頓,眉頭微蹙。這青龍幫是涿郡附近的一伙馬賊,為首的叫馬龍,原是他父親張毅馬幫里的伙計,后來世道昏暗便不在走鏢行商便散了伙。馬幫散了,馬龍便帶著三四十個弟上山做了寇,專干些攔路搶劫的勾當。
前陣子,他們竟敢摸到西街來,搶了布鋪陳老板的貨,還是張飛帶著伙計們追了三十里,把貨奪回來,打折了兩個馬賊的腿,才算消停了些。
“知道了。”張飛淡淡道,“告訴弟兄們,這幾日警醒些,夜里多派兩個人守著,敢來搗亂,打斷他們的狗腿。”他說話時聲音不高,可趙二聽著,只覺得后脖子發涼,連忙應了,快步回鋪子里去。
爐上的肉已烤得金黃,邊緣微微焦黑,香氣越發濃郁。張飛取下鐵釬,用刀將肉割成小塊,裝在個大盤里,遞給孩子們:“吃吧,慢點,別燙著。”
孩子們歡呼一聲,伸手去抓,你一塊我一塊,吃得滿嘴流油。張飛靠在門框上,抱著胳膊看他們,臉上的笑容柔和了許多。
他想起父親張毅,那時候父親帶著馬幫走南闖北,每次回來,總不忘給街坊的孩子們帶些糖果、小玩意兒。
父親常說:“咱做買賣,掙的是良心錢,幫襯鄰里,才站得住腳。”如今父親不在了,這話他一直記在心里。
正看著孩子們嬉鬧,忽然街東頭傳來一陣驚呼,夾雜著馬蹄聲、哭喊聲,亂哄哄的。張飛眉頭一挑,大步流星迎了上去。
只見一輛失控的馬車正順著街往下沖,轅馬受驚,鬃毛倒豎,四蹄翻飛,車夫被甩在地上,捂著腿直哼哼。馬車后頭,一個約莫三歲的孩童正跌跌撞撞地跑,眼看就要被車輪碾上,孩子的娘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卻被人群攔著,沖不過去。
“不好!”張飛低喝一聲,腳下發力,如離弦之箭般沖過去。他比那馬車快了半步,趕到孩童身前,猛地蹲下身,左臂一把將孩子抄在懷里,往右一甩,恰好扔到旁邊一個貨郎的筐里。貨郎嚇得臉都白了,卻死死抱住筐子,總算接住了孩子。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那驚馬已沖到近前,馬蹄揚起,幾乎要踏在張飛背上。圍觀的人嚇得失聲尖叫,有的甚至閉上了眼睛。
說時遲那時快,張飛猛地轉過身,右腳穩穩踏在地上,竟在青石板上踏出個淺坑。他深吸一口氣,胸腹微微鼓起,雙臂青筋暴起,眼中精光一閃,竟迎著驚馬,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攥住了馬的韁繩。
那馬少說也有千斤力氣,又在狂躁頭上,被他一攥,竟像被鐵鉗夾住,動彈不得。馬急得“唏律律”狂嘶,前蹄騰空,想要將他掀翻。可張飛雙腳如釘在地上,腰桿挺得筆直,任憑馬兒如何掙扎,他身子竟紋絲不動,只手臂緩緩發力,硬生生將那馬往后拽了半尺。
“吁——”張飛暴喝一聲,聲音如雷,震得人耳朵嗡嗡響。那驚馬像是被這聲喝嚇住了,竟漸漸安靜下來,耷拉著腦袋,噴著響鼻,再不敢亂動。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過了好半晌,才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好力氣!”“益德真乃神人也!”
孩子的娘瘋了似的撲過來,從貨郎筐里抱起孩子,“撲通”一聲跪在張飛面前,連連磕頭:“多謝恩公!多謝恩公救命之恩!”
張飛連忙扶起她,擺了擺手:“舉手之勞,不必如此。”他又看了眼那匹蔫了的馬,對圍觀的人喊:“誰認識這馬車的主人?快來把馬牽走,別再驚了。”
人群里鉆出個穿著綢緞的中年漢子,滿頭大汗,連連作揖:“是我的,是我的!多謝張老板,多謝張老板!”原是城東的綢緞商,趕車去進貨,不知怎地驚了馬。
張飛沒再理他,轉身回了酒肆門口。孩子們還捧著沒吃完的烤肉,睜大眼睛看著他,剛才那一幕,他們雖沒完全看懂,卻知道益德叔做了件了不得的事。
“張叔,你好厲害!”囡囡仰著小臉說,“那馬好大,你怎么抓得住呀?”
張飛摸了摸她的頭,拿起一塊烤肉塞進她嘴里,笑道:“練過幾年功夫罷了。”
話說張飛十五歲那年,隨父張毅的馬幫走商至關中。行至終南山下,聽山民說谷中有千年靈芝,能治百病,又聞有奇石晶瑩,可作鎮宅之寶。他年少氣盛,又愛獵奇,趁馬幫歇腳時,瞞著父親,揣了半袋干糧、一把短刀,獨自入山去尋。
終南山勢雄奇,峰巒疊嶂,云霧繚繞。張飛自恃識些路徑,順著樵夫踩出的小道往深處走,初時還見些獵戶蹤跡,越往里走,林木越密,藤蔓纏樹,怪石嶙峋,連日光都被遮得只剩些碎影。他只顧著往險峻處鉆,待想折返時,早已辨不清方向。
這一困便是五日。干糧吃盡,水壺見底,谷中又多瘴氣,吸得人頭暈目眩。到第五日傍晚,張飛躺在一塊青石上,只覺四肢發軟,眼前發黑,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他望著頭頂纏纏繞繞的藤蘿,心里嘆道:“罷了,想不到我張飛今日竟要餓死在這荒谷里,爹還在山下等我呢……”
正昏昏欲睡,忽聞一陣草木輕響,伴著淡淡的松香。他勉強睜開眼,見一個道人踩著霧氣走來:頭戴逍遙巾,身穿月白道袍,腰系黃絳,足蹬云履,鶴發童顏,眉目間透著股清逸之氣,手里拄著根藜杖,杖頭雕著個太極圖,隱隱有微光流轉。
“少年人,好大的膽子,竟敢獨自闖這‘迷魂谷’?”道人聲音清越,像山澗泉水擊石,聽得張飛精神一振。
張飛掙扎著想坐起,卻渾身無力。道人走上前,從袖中取出個瓷瓶,倒出一粒碧色藥丸,遞到他嘴邊:“服下吧。”藥丸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涼之氣,順著喉嚨直淌下去,瞬間驅散了腹中饑餓,連瘴氣帶來的昏沉也消了大半。
“多謝仙師救命!”張飛撐起身子,拱手便拜。
道人扶起他,笑道:“我姓袁,名方,不過是個云游道人,談不上仙師。看你骨相清奇,筋脈粗壯,是塊練氣的好料子,只是性子太躁,才會困在此地。”
張飛臉一紅:“小子無知,驚擾仙師了。”
袁方道人指著旁邊一塊平滑的青石:“坐吧。你既與我有緣,我便傳你些法門,也算結個善緣。”
張飛依言坐下,見道人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展開來看,上面刻著篆字,開頭寫著“炁體源流”四字。“此乃道家練氣心法,分三層: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化虛。”
袁方道人指著竹簡,“精者,人之根本;氣者,精之所化;神者,氣之所聚。你且先學第一層,煉精化氣——每日寅時起身,面朝東方,吸氣三口,沉于丹田,再緩緩呼出,如此循環,百日可成。”
說罷,道人親身示范:只見他盤膝而坐,雙目微閉,鼻息輕緩,吸氣時胸腹微微鼓起,呼氣時如輕煙散入風中,周身似有薄霧繚繞。張飛看得入神,連忙跟著學,只是初時不得要領,吸氣太急,嗆得咳嗽不止。
“莫急。”袁方道人笑道,“氣如流水,宜緩不宜急,宜沉不宜浮。你且靜心,想著丹田有團火,吸氣時便引這火溫養腎精,呼氣時便將濁氣排出……”
那晚,張飛便跟著袁方道人在谷中歇下。道人不知從何處尋來些野果、清泉,兩人分食了,倒也不餓。夜里,谷中傳來虎嘯狼嗥,張飛雖有些怕,見道人安坐不動,便也定下心來。
次日寅時,天還未亮,袁方道人便叫醒張飛。兩人來到谷中一塊開闊地,東方恰好泛起魚肚白。道人讓張飛按心法吐納,自己則在旁指點:“吸氣時,舌尖抵上腭,津液下咽,與氣同入丹田……對,就這樣,莫讓氣散了。”
張飛依言苦練,初時只覺丹田空空,練到第三日,竟真有股暖意從下腹升起,雖微弱如燭火,卻讓他精神大振。袁方道人見了,點頭道:“不錯,已有氣感。再教你套斧鉞招式,與這心法相配,方能動靜相濟。”
說著,道人從腰間解下一對短鉞——那鉞比尋常兵器小巧,鉞身刻著云紋,似鐵非鐵,似玉非玉。他持鉞而立,沉聲道:“此乃‘天罡三十六斧鉞’,共分八式,每式含四招,招招取人要害,卻也需氣勁催動。你且看好了。”
話音未落,道人身影一動,雙鉞如兩道銀虹,在晨光中劃出殘影。
第一式“劈山”,鉞刃帶起風聲,竟將旁邊一塊碗口粗的樹干齊肩斬斷,切口平滑如鏡;
第二式“翻江”,雙鉞左右翻飛,卷起地上落葉,如漩渦般繞身旋轉,落葉觸到鉞刃,盡皆化為碎末;
第三式“鎖喉”,道人縱身躍起,鉞尖直指丈外一塊突出的巖石,“篤”的一聲,竟刺入寸許深……
張飛看得目瞪口呆,只覺這招式霸道凌厲,又透著股說不出的靈動,與尋常武師的蠻力功夫截然不同。“仙師,這招式太神了!”他忍不住贊道。
“神在氣,不在招。”袁方道人收了鉞,“招式是形,氣是神。若無氣勁催動,這鉞法便是花架子;若氣勁浮躁,再精的招式也會露破綻。你且先學架子,再慢慢運氣相濟。”
接下來的三月,張飛便跟著袁方道人在谷中苦修。每日寅時吐納練氣,辰時便學斧鉞招式,午時道人講些道家典籍,申時再練氣試招,直至黃昏。
煉精化氣一層,他練了月余。初時丹田暖意漸濃,后來竟能引著這股氣流轉四肢,往日舉百斤石鎖尚覺吃力,此時單手便能將谷中一塊半噸重的青石挪開半尺。
一次試招,他依著“劈山”式,運起丹田氣勁,一鉞劈在老松樹上,竟震落半樹松針,樹干上留下一道深痕——這在往日,是萬萬做不到的。
“氣已初成,可學煉氣化神了。”袁方道人見他進境神速,頗為欣慰,“煉氣化神,需將丹田之氣凝為‘神元’,存于眉心,如此方能耳聰目明,預判先機。你且閉目,想著氣如細線,從丹田緩緩升至眉心……”
這一層更難。張飛練了近兩月,常因氣勁浮躁,升至半路便散了。袁方道人便教他“守靜”之法:每日靜坐一個時辰,什么都不想,只觀鼻息。
如此練了半月,他心漸靜,氣也順了,終在一個清晨,覺丹田氣勁化作一道熱流,穩穩升至眉心,眼前仿佛亮了許多,連遠處飛鳥的羽毛都看得分明。
“好!”袁方道人撫須而笑,“神元初成,再試斧鉞。”
張飛取過道人的鐵鉞,他運起煉氣化神的心法,再使“翻江”式,雙鉞轉動時,竟帶起一陣氣旋,將丈內的碎石都卷了起來;使“鎖喉”式時,眼神鎖定丈外一塊巖石,氣勁隨目光所及,鉞尖未到,巖石上已先裂開一道細紋。
話說袁方道人見張飛練氣漸成,眉宇間英氣內斂,知他已得“炁體源流”煉精化氣之妙,便撫須笑道:“你力氣本就過人,如今氣勁初成,尋常兵刃已配不上你的身手。隨我來。”
張飛跟著道人往迷魂谷深處走,越往里走,霧氣越濃,隱隱聞得見硫磺氣息。行至一處峭壁下,道人指著壁上一道裂縫:“此處有玄鐵,是煉兵的好材料,你且取些來。”
張飛上前一看,裂縫中嵌著些黑中帶紫的礦石,沉甸甸的,入手生涼。他運起氣勁,雙手扣住巖石,猛地一掰,“咔嚓”一聲,竟將半塊含玄鐵的巖石掰了下來。如此往復,不多時便堆了一小堆。
袁方道人從袖中取出個銅爐,又取出些不知名的草藥、礦石,往爐中一扔,口中念念有詞。那銅爐竟自行燃起幽藍火焰,將玄鐵礦石燒得通紅。道人又取出一柄小巧的 hammer(錘),讓張飛按他指點的樣式敲打。
“你這柄兵器,要能劈能砍,能勾能啄,得融斧之剛、鉞之巧。”道人指點著,“長九尺七寸八分,柄用千年鐵木,裹以銅箍;刃分兩部分,上為斧形,闊三寸,厚半寸,能劈山裂石;下為鉞刃,彎如新月,邊緣帶倒鉤,可鎖敵兵器。最要緊是柄首,雕個虎首吞口,既顯威,又能配重。”
張飛聽得入神,掄起石錘,依著道人的吩咐敲打。玄鐵燒得通紅,他運起丹田氣勁,一錘下去,火星四濺,鐵屑紛飛。初時手法生澀,打出來的刃口歪歪扭扭,道人便在旁指點:“氣沉丹田,力從腰發,錘落時要穩,如泰山壓頂。”
張飛漸漸摸到竅門,將“炁體源流”的氣勁貫于雙臂,錘法越來越穩,每一錘都恰到好處。打了三日三夜,一柄兵器漸漸成形:長近一丈,鐵木柄裹著紫銅箍,防滑耐磨;上半截是開山斧,刃口寒光閃閃,似能劈開云霧;下半截是彎鉞,倒鉤鋒利,透著股狠勁;最奇的是柄首,一個猛虎吞口,虎目嵌著兩顆夜明珠,在霧氣中微微發亮,仿佛隨時要撲出來噬人。
“成了。”袁方道人拂塵一掃,幽藍火焰熄滅,兵器上的熱氣瞬間散去,變得冰涼。他拿起兵器,遞給張飛,“此器融玄鐵與山中虎骨精華(道人竟不知何時尋來半截虎骨,熔入柄中),有虎魄之力,便叫‘虎魄吞鉞’吧。
三月期滿那日,袁方道人將虎魄吞鉞鄭重交到張飛手上:“此鉞隨你,當護你周全,也當警醒你——力強者易驕,刃利者易傷,將來無論對上什么人,先觀其勢,再動其刃。”說罷,他從袖中取出一卷書,“這是‘煉神化虛’的心法,你且收好,日后功夫到了,自會領悟。我要云游去了,你好自為之。”
張飛捧著虎魄吞鉞和書卷,跪地叩首:“師父大恩,弟子沒齒難忘!”抬頭時,道人已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云霧里,只留下一句“守心即守道”,在谷中久久回蕩。
他背著虎魄吞鉞,出了終南山。那鉞太長,尋常行囊裝不下,他便用粗布裹了,斜背在身后,沉甸甸的,卻讓他心里踏實。一路向南,曉行夜宿,遇著攔路的毛賊,他也不亮鉞,只隨手一拳一腳,便將人打趴,倒也清靜。
話說張飛得袁方道人所授,在終南山苦修三月,功成之際,正欲辭山,忽聞谷口傳來熟悉的呼喊:“大哥!大哥!你在嗎?”那聲音嘶啞中帶著焦急,張飛聽著耳熟,提著虎魄吞鉞快步走出,只見谷口站著兩人:一個身著儒衫,面色焦急,正是他的堂弟張云;另一個背著弓箭,皮膚黝黑,不是趙虎是誰?兩人衣衫襤褸,鞋上沾滿泥污,眼窩深陷,顯然是熬了不少夜。“張云!趙虎!你們怎么來了?”張飛又驚又喜,大步迎上去。張云見著他,眼圈一紅,上來就攥住他的胳膊:“哥!可算找著你了!你都失蹤三個月了,大伯急得臥病在床,我和趙虎尋遍了終南山,差點……差點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趙虎也咧著嘴笑,露出兩排白牙,只是眼角帶著淚:“益德哥,你沒事就好!我們順著你留下的記號往山里找,干糧都吃完了,昨天還撞見只熊瞎子,虧得我一箭射在它眼睛上,才僥幸逃脫。”
張飛聽著,心里又暖又酸,拍了拍兩人的肩膀:“讓你們受苦了,是我不好,沒跟家里說一聲就進山。走,咱們這就回涿郡。”
三人結伴下山。張云和趙虎見他背著柄丈長的兵器,斧鉞交錯,柄首雕著虎首,都嘖嘖稱奇。
“哥,這是啥兵器?看著就厲害!”趙虎忍不住問。
“這叫虎魄吞鉞,是一位仙師所贈。”張飛簡略說了終南山遇仙的事,兩人聽得目瞪口呆,直說他有奇遇。
一路曉行夜宿,張飛將虎魄吞鉞橫在馬背上,張云和趙虎說著涿郡的事:肉鋪的老王如何照應生意,酒肆的伙計如何擔心他,還有父親張毅咳血臥病的光景。張飛聽著,心里越發急切,催著馬兒加快腳步。
行至涿郡地界,遠遠望見熟悉的城墻,張云指著城頭道:“哥你看,那是不是爹派來的人?”果然,城門口站著幾個張府的伙計,正踮腳張望,見了他們,一路小跑著報信去了。
回到張府,張毅聽說兒子回來了,竟從病榻上坐起,讓下人扶著,在院里等著。見張飛進門,他一把抓住兒子的手,老淚縱橫:“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張飛跪在父親面前,將虎魄吞鉞放在一旁,磕了三個頭:“爹,兒子不孝,讓您擔心了。”
張毅扶起他,目光落在虎魄吞鉞上,又看了看兒子結實的身板,笑道:“回來就好,別說這些。我已讓人備下宴席,請了街坊鄰舍、生意上的朋友,一來慶祝你平安歸來,二來也讓大家看看,我張毅的兒子長大了。”
當日傍晚,張府張燈結彩,賓客盈門。西街的王婆、肉鋪的老王、酒肆的伙計,還有些鄉紳、鏢師,擠了滿滿一院子。張飛換了身新做的錦袍,額心那束白發襯得他愈發精神,站在父親身邊,接受眾人的道賀。
從斬妖除魔開始長生不死
消耗壽元灌注武學,可無限進行推演。沈儀凡人之軀,壽數不過百年,所幸可以通過斬殺妖魔獲取對方剩余壽元。在邪祟遍地的亂世中亮出長刀,讓這群活了千百年的生靈肝膽俱裂!從【鷹爪功】到【八荒裂天手】,從【伏魔拳】到【金身鎮獄法相】!沈儀偶爾也會沉思,這壽命怎么越用越多了?他收刀入鞘,抬眸朝天上看去,聽聞那云端之上有天穹玉府,其內坐滿了千真萬圣,任何一位都曾經歷無盡歲月。此番踏天而來,只為向諸仙借個百萬年,以證我長生不死大道。……此書又名《讓你氪命練武,你氪別人的?》、《道友請留步,你的壽元與在下有緣》。
茍在初圣魔門當人材
呂陽穿越修仙界,卻成了魔門初圣宗的弟子。幸得異寶【百世書】,死后可以重開一世,讓一切從頭再來,還能帶回前世的寶物,修為,壽命,甚至覺醒特殊的天賦。奈何次數有限,并非真的不死不滅。眼見修仙界亂世將至,呂陽原本決定先在魔門茍住,一世世苦修,不成仙不出山,奈何魔門兇險異常,遍地都是人材。第一世,呂陽慘遭師姐暗算。第二世,好不容易反殺師姐,又遭師兄毒手。第三世,第四世……直到百世之后,再回首,呂陽才發現自己已經成為了一代魔道巨擘,初圣宗里最畜生的那一個。“魔門個個都是人材,說話又好聽。”“我超喜歡這里的!”
玄鑒仙族
陸江仙熬夜猝死,殘魂卻附在了一面滿是裂痕的青灰色銅鏡上,飄落到了浩瀚無垠的修仙世界。兇險難測的大黎山,眉尺河旁小小的村落,一個小家族拾到了這枚鏡子,于是傳仙道授仙法,開啟波瀾壯闊的新時代。(家族修仙,不圣母,種田,無系統,群像文)
太虛至尊
(又名《玄靈天帝》方辰)”江凡,我后悔了!“當許怡寧發現,自己寧死不嫁的窩囊未婚夫,娶了姐姐,將她培養成一代女帝時,她后悔了。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她一定不會任性的讓姐姐替嫁!
夜無疆
那一天太陽落下再也沒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