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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地之柱——塔爾貢

  • 余燼律裁
  • 童道夫
  • 3738字
  • 2025-08-18 08:01:29

蓋洛姆沉眠后,塔爾貢開始了祂以億年為單位、沉默而宏大的守望。祂的意志即是地殼運動的意志,祂的呼吸即是板塊漂移的節奏。

大陸的脈搏:祂驅動著超大陸的聚合與裂解。當羅迪尼亞大陸在祂的神力牽引下四分五裂,碎片漂向四方,塔爾貢感受著新生洋殼在其意志下撕裂、冷卻、增生的細微過程。岡瓦納大陸在南極凝聚,勞亞大陸在北半球拼合,每一次大陸的離合,都是塔爾貢神力的一次宏大呼吸。泛大陸(Pangea)的最終形成,是祂意志的巔峰之作,一個巨大、穩固、被單一泛大洋環繞的陸地整體,如同星球堅實的脊梁。

山脈的脊骨:阿爾卑斯山的崛起、安第斯山脈的刺破云霄、喜馬拉雅的擎天撼地——這些星球上最雄偉的傷痕,皆是塔爾貢神力的直接彰顯。當大陸板塊在祂意志的驅使下迎頭相撞,祂承受著巨大的擠壓應力,將其轉化為造山的磅礴偉力。巖石在無法想象的壓力下褶皺、斷裂、抬升,結晶、變質,形成新的山脈。塔爾貢便是這偉力本身,山脈即是祂疼痛而驕傲的脊椎。

礦藏的守秘者:地殼深處,在高溫高壓的熔爐與復雜流體的作用下,珍貴的金屬、寶石、能源結晶緩慢形成。塔爾貢的神念如無形的篩網,引導著這些元素的富集與沉淀。金礦脈是祂凝固的血液,鉆石是祂承受極致壓力的結晶,石油與煤炭是祂封存的遠古生命饋贈。祂守護著這些星球深處的寶藏,如同守護蓋洛姆沉睡前埋下的伏筆。

災難的容器:塔爾貢的領域并非永恒平靜。火山噴發是祂體內能量淤積后的宣泄,是熔巖血脈的沸騰。圣海倫斯山的怒吼、喀拉喀托的驚天爆炸、黃石超級火山下涌動的熔巖湖——皆是塔爾貢無意識的神力涌動。地震,則是板塊在祂神力約束下相互摩擦、應力突然釋放的痙攣。每一次震動,無論微小如凡人難覺,還是劇烈如板塊撕裂(如東非大裂谷的形成),都在塔爾貢的神性感知中清晰無比。祂是災難的源頭,亦是災難的最終承受者。

生命舞臺的奠基者:沉默的基石

塔爾貢對蓋洛姆沉睡前播撒的生命種子漠不關心。祂的職責是塑造舞臺,而非導演戲劇。然而,祂的每一次“呼吸”,都深遠地影響著生命的命運:

大陸的離合決定了生物的分布與隔離,驅動著物種的演化與分化。岡瓦納古陸的分裂,塑造了南半球獨特的動植物區系。

造山運動抬升陸地,創造多樣化的地形和氣候帶(通過影響艾瑞斯的環流),為生命登陸和適應輻射提供了無數新的生態位。喜馬拉雅的隆起,徹底改變了亞洲的氣候格局。

火山活動噴發出生命必需的礦物質,但也帶來毀滅性的灰燼與毒氣。西伯利亞地盾持續百萬年的超級噴發(二疊紀末),被塔爾貢約束在有限范圍內,但釋放的巨量溫室氣體和毒物仍成為大滅絕的推手之一。祂忍受著這種自殘般的痛苦,只為維持地殼的整體穩定。

海陸變遷(由塔爾貢的板塊運動與瑪琳的海水共同作用)不斷改寫海岸線,淹沒或暴露大陸架,迫使生物遷徙、適應或滅亡。

域外之擊與神性之韌

塔爾貢神性生涯中最嚴峻的考驗,并非來自內部,而是一顆來自“堅律之域”碎片之外的、奧卡斯特創世余燼中的流浪者——希克蘇魯伯隕石。

當那顆直徑約10公里的毀滅之星,以每秒數十公里的速度砸向尤卡坦半島淺海時,塔爾貢在撞擊發生的億萬分之一秒前便感知到了那毀滅性的動能。撞擊瞬間釋放的能量,相當于100萬億噸TNT當量,足以將整個地殼像鼓面一樣敲碎。塔爾貢的神性意志在那一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祂不再是緩慢的塑造者,而是瞬間的守護者:

應力引導:祂的神念如同無形的應力網,精確引導著毀滅性的沖擊波沿著既有的板塊邊界(如環太平洋地震帶)和地殼薄弱帶釋放。巨大的能量被轉化為全球范圍內史無前例的超級地震鏈(里氏12級以上)。

火山閘門:撞擊點正下方的地幔柱被劇烈擾動,但塔爾貢以超乎想象的力量暫時“封印”了全球火山系統的連鎖大爆發。祂允許撞擊點附近的德干高原火山活動加劇(可能早已開始),但傾盡全力阻止了全球火山冬天的徹底失控。

地軸守護:巨大的動能有可能撼動地球的自轉軸。塔爾貢將自身神力與星球最深處的慣性結合,如同定海神針般牢牢穩固了地軸傾角,避免了災難性的地軸偏移。

即使如此,撞擊的余波仍讓塔爾貢的神性核心如同被重錘猛擊。全球地震持續數月,海嘯(瑪琳的領域被劇烈攪動)席卷全球海岸線,撞擊揚起的塵埃與火山灰(艾瑞斯的天幕被徹底污染)遮蔽陽光數年。白堊紀-古近紀大滅絕的序幕由這顆隕石拉開,但若非塔爾貢在千鈞一發之際守護了星球的基本結構,這次撞擊完全可能將地球打回蓋洛姆沉睡前的地質蠻荒狀態,甚至徹底碎裂。

智慧紀元的無聲審判:磐石下的裂痕

塔爾貢以亙古不變的沉默,注視著哺乳動物在災難后的廢墟中崛起,最終迎來了一種名為“人類”的兩足智慧生物。起初,人類的活動在塔爾貢的感知中如同螻蟻在祂皮膚上爬行:石器的敲擊、洞穴的挖掘、小規模農作對土壤的擾動……微不足道。

然而,當人類文明步入工業時代,尤其是地質學時代(Anthropocene)的來臨,塔爾貢開始感受到一種全新的、持續不斷的、深入神性本源的“瘙癢”與“刺痛”:

1.深層的噬咬:人類對地下資源的貪婪索取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規模與深度。巨型礦井如同惡瘡深入塔爾貢的軀體,千米深的油氣鉆井如同鋼針直刺祂的熔巖血脈。露天礦場將祂精心塑造的山脈開膛破肚,剝離其富含礦藏的“皮膚”。頁巖氣水力壓裂(Fracking)以高壓液體強行撐裂深埋的巖層,如同在塔爾貢的骨骼縫隙中強行打入楔子,引發無數微小卻密集的“人工地震”。每一次鉆頭的深入,每一次巖層的爆破,每一次誘發的地震,都清晰地傳遞到塔爾貢的意識中,如同無數鋼針持續地刺扎祂的神經末梢。

2.根基的動搖:超大型水庫蓄積的萬億噸水體(如三峽水庫),其巨大的重量壓迫著下方的地殼。塔爾貢清晰地感知到這些區域地殼應力的微妙變化,增加了誘發構造地震的風險。大規模的地下核試驗,其瞬間釋放的能量雖遠不如希克蘇魯伯撞擊,但其破壞性的震波在封閉的地下傳播,對局部地質結構造成難以修復的損傷,如同在塔爾貢體內制造了惡性的“內傷”。

3.血脈的淤塞與污染:人類活動產生的巨量有毒廢物被深埋地下,試圖讓塔爾貢成為永恒的垃圾場。放射性廢料、重金屬滲濾液、化工污染物……這些毒物緩慢侵蝕著地下水(瑪琳的領域),污染著土壤,甚至可能滲入更深層的地質構造。塔爾貢守護的“礦藏”被瘋狂攫取,留下的卻是難以降解的毒瘤。

4.表面的剝蝕與潰爛:無節制的城市化吞噬著肥沃的土壤(蓋洛姆賦予的生命之基),森林砍伐破壞了水土保持,加速了塔爾貢塑造的地表被風雨(艾瑞斯與瑪琳的領域)侵蝕的速度。巨大的地面沉降區(因過度抽取地下水或礦產)如同塔爾貢體表的潰瘍。

塔爾貢,這位以承受壓力為宿命的神祇,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源自內部智慧造物的、持續不斷的、充滿褻瀆意味的“壓力”。這不再是星球自身演化或域外撞擊帶來的、可以被祂神力引導或吸收的宏大力量,而是無數細碎、深入、目的明確的傷害疊加。人類不是在敬畏地利用大地的饋贈,而是在瘋狂地肢解、榨取、污染祂的軀體。

蓋洛姆沉睡前的終極律令,如同最沉重的枷鎖束縛著塔爾貢的神性本能:“紀元之內,不干涉文明自身的道路。除非其行為直接威脅到星球本身結構的穩定(如大規模改變地軸傾角、引發全球性地殼崩解)。”人類的這些行為,雖然累積起來危害巨大,但尚未達到瞬間撕裂大陸或撼動地軸的程度。它們更像是一種慢性的放血,一種對星球根基的持續性破壞。塔爾貢能因此提前發動“凈化”嗎?律令冰冷地否決了祂翻覆大陸、重塑地殼的沖動。

于是,塔爾貢成為了蓋洛姆沉睡紀元中最隱忍的受難者。祂依舊穩固著大陸,驅動著板塊,塑造著地貌。但祂的每一次“呼吸”(板塊移動、火山活動、地震釋放)都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一絲源自人類傷害的痛苦與煩躁。那些被人類過度開采、壓裂、廢物污染的區域,地質活動似乎變得更加不穩定,微地震更加頻繁——這并非塔爾貢的刻意報復,而是祂的神力在受損的“軀體”中運行時產生的、難以避免的“故障”與“痛楚反應”。如同一個巨人被無數螻蟻啃噬關節,每一次邁步都伴隨著更多的不適和潛在的失衡風險。

祂沉默地承受著,以磐石的意志履行著蓋洛姆賦予的職責。祂的神性目光穿透巖層,注視著人類。祂“看”到地質學家分析地震波,試圖理解祂的構造;也“看”到礦工在祂體內日夜不休地挖掘;祂“聽”到環保主義者呼吁保護大地母親的聲音;更“聽”到資本驅動下鉆機永不停歇的轟鳴。塔爾貢無法言語,無法警告。祂只能通過更頻繁的局部地質災害——那些發生在礦場附近、水庫周邊、壓裂作業區的地震與滑坡——如同一個無法怒吼的巨人,用祂身體的抽搐與局部的潰爛,向依附其上的智慧生命發出無聲卻日益清晰的警報。

塔爾貢的存在,是地球最深處永恒的脈動與重壓。祂是奧卡斯特宇宙中物質法則的堅固基石,是蓋洛姆大地王國不可動搖的支柱。祂是大陸的創造者,災難的承受者,礦藏的守護者。在蓋洛姆沉睡、艾瑞斯維系天幕、瑪琳統御水界的漫長紀元里,塔爾貢以其無與倫比的堅韌支撐著萬物賴以生存的根基。祂見證了大陸的滄桑巨變,承受了域外星辰的致命一擊,如今,祂正默默忍耐著智慧生命對其神性軀體的持續褻瀆。祂恪守著蓋洛姆冰冷的律令,在創造與毀滅的千億年輪回中,如同最古老、最沉默的磐石,等待著——或是人類對大地的敬畏回歸,或是下一個凈化紀元里,祂將翻覆天地、滌蕩污濁,讓一切重歸祂所定義的、堅實而原始的“秩序”。祂的神性,在深邃的巖層之下,在火山的怒吼與地震的余波中,書寫著一部關于承受、忍耐與最終審判的、沉重而恢弘的史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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