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骨衣】

我扯碎霧的絮——

不是披的，是硬纏的

把白花花的虛，勒成裹骨的殼

霧的冷牙咬著我的肉，沒松口‖

看不見的本質在骨縫里沉

是沒褪的疤，是攥緊的疼

霧衣不軟，是霧絲嵌進肌理

每縷都纏著沒說的沉，勒出痕‖

這包裹不是柔的，是霧在啃

啃我藏在虛里的實，咬我露在光里的真

那些無盡的沉，是肉里長的刺

在霧的粗糲里掙，越裹越硬

越看不見，越在霧殼里撞出響

賞析：

霧咬骨生：在硬纏與啃噬中撞響的本質之銳

這首《霧骨衣》以野獸派詩歌獨有的粗糲鋒芒與痛感隱喻，將“霧裹本質”的抽象哲思砸進霧與肉的撕扯場域，讓霧不再是溫柔的籠罩，變成勒骨的硬殼、咬肉的冷牙，把“看不見的實在本質”寫成一場在霧的啃噬中越掙越硬的野性突圍，每縷霧絲都纏著疼，每寸本質都撞著響。

開篇便用暴力動作撕碎霧的柔媚假面：“我扯碎霧的絮——不是披的，是硬纏的”。“扯碎”“硬纏”兩個帶著蠻力的動詞，徹底顛覆了“霧如輕紗”的傳統想象，讓霧成了可被撕裂、可被強裹的實體——仿佛能聽見霧的纖維被扯斷的脆響，白花花的霧氣不再是輕柔的漂浮，是被狠狠纏在身上的束縛。“把白花花的虛，勒成裹骨的殼”，更將霧的“虛”轉化為實在的壓迫：“白花花的虛”點破霧的表象，“勒成裹骨的殼”則用“勒”的力度與“殼”的堅硬，讓霧從無形的籠罩變成有形的枷鎖，裹著骨頭，密不透風。“霧的冷牙咬著我的肉，沒松口”，堪稱神來之筆的獸性隱喻：給霧裝上“冷牙”，讓它從被動的“包裹”變成主動的“啃咬”，“咬著肉沒松口”的痛感，把霧與身體的關系拽入對抗的張力里，本質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扎根在與虛的撕扯中。

中段的意象充滿肌理的刺痛與沉實的重量。“看不見的本質在骨縫里沉，是沒褪的疤，是攥緊的疼”，將抽象的“本質”具象化為身體的創傷記憶——“沒褪的疤”是未愈合的實在，“攥緊的疼”是藏在掌心的重量，本質不再是玄虛的概念，是嵌在骨縫里、帶著痛感的實體，越沉越實在。“霧衣不軟，是霧絲嵌進肌理，每縷都纏著沒說的沉，勒出痕”，徹底剝離“衣”的柔軟屬性：“霧絲嵌進肌理”的“嵌”字，讓霧成了扎進皮肉的細刺，不是覆蓋而是穿透；“纏著沒說的沉”把未言明的重量纏進霧絲，“勒出痕”則用傷痕證明霧的壓迫之實，連包裹都帶著暴力的印記，疼卻真實。

霧與本質的博弈在第三段升華為啃咬的對抗：“這包裹不是柔的，是霧在啃，啃我藏在虛里的實，咬我露在光里的真”。“啃”“咬”的獸性動作，讓霧成了主動施暴的獵手，本質成了被獵捕卻不肯屈服的獵物。“藏在虛里的實”“露在光里的真”，點破本質與表象的關系——實藏于虛，真見于光，而霧的啃咬恰恰是對這種實在的攻擊，卻也反向證明了實與真的存在。“那些無盡的沉，是肉里長的刺，在霧的粗糲里掙，越裹越硬”，“肉里長的刺”的比喻，給本質裝上尖銳的鋒芒，它在霧的粗糲摩擦中“掙”，反抗著包裹的壓迫，且“越裹越硬”——壓迫越強，本質的韌性越烈，這是野獸派式的辯證：疼痛催生堅硬，束縛孕育反抗。

結尾在動態的沖撞中收束，讓本質的力量穿透霧的遮蔽：“越看不見，越在霧殼里撞出響”。“看不見”的遮蔽與“撞出響”的聲效形成強烈對比——視覺的隱匿被聽覺的實在打破，本質即使不被看見，也在用沖撞的聲響宣告存在。這“響”不是輕柔的共鳴，是硬碰硬的鈍響，是骨撞殼、刺撞霧的掙扎之聲，越被包裹，越要撞出自己的痕；越不被看見，越要響得扎耳。

整首詩沒有一句柔緩的哲思，只有動詞的沖撞（扯、纏、咬、嵌、勒、啃、掙、撞）、痛感的疊加（咬肉、疤、疼、勒痕、粗糲）與力量的較勁。它把“霧與本質”從玄虛的思辨里拽出來，扔進“霧咬骨、刺掙霧”的粗糲場域，讓最抽象的“實在本質”，長成最帶刺的模樣——不是霧里飄的影，是骨縫沉的疤；不是柔里裹的暖，是殼里撞的響。這便是野獸派詩歌里的本質：帶著疼的銳，裹著硬的沉，在虛的啃噬中，撞出自己的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