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靈塔,冷遙茱居所的偏殿已被迅速整理出來,布置得溫馨舒適,與主殿的莊嚴肅穆截然不同。
林默辰跟隨冷遙茱回來時,娜兒已經被侍女仔細清洗打理過,換上了一身干凈的白色小裙子。濕漉漉的銀色長發被柔軟毛巾包裹著,露出那張蒼白卻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小臉。紫色的眼眸如同浸水的紫水晶,純凈依舊,卻少了些巷子里的驚恐,多了些茫然與不知所措。她赤著腳,拘謹地坐在鋪著柔軟絨毯的床邊,小小的身子縮著,仿佛生怕弄臟了這華麗陌生的一切。
看到冷遙茱和林默辰進來,她像是受驚的小兔子,猛地低下頭,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
冷遙茱目光柔和地看著她,聲音放緩:“以后,這里就是你的房間。需要什么,就和青姨說。”她指了指身旁一位面相慈和的中年女執事。
“謝……謝謝您……”娜兒的聲音細若蚊吶,依舊不敢抬頭。
冷遙茱又看向林默辰:“小默,她初來乍到,年紀又小,你便多照應一些。”
“是,老師。”林默辰點頭應下。他心中雖有波瀾,但面上依舊保持著平靜。他知道眼前這個女孩的真正身份是何等驚人,但也清楚,此刻的她,只是一個無依無靠、受盡苦難的六歲孩童。
冷遙茱似乎還有要事處理,又叮囑了青姨幾句,便轉身離開了。殿內只剩下林默辰、娜兒和侍立一旁的青姨。
氣氛一時有些安靜和尷尬。
林默辰不是多話之人,更不擅長應付小女孩。他站在原地,看著那個低著頭、渾身寫滿不安的銀發小女孩,一時也不知該如何“照應”。
倒是青姨經驗豐富,笑著上前,溫和地對娜兒說:“娜兒小姐,餓了吧?我去給你拿些點心和熱牛奶來。”她又看向林默辰,“小默,你也陪娜兒小姐說說話,熟悉一下。”
青姨退下后,偏殿內更加安靜。
林默辰沉默了片刻,走到離床鋪不遠處的椅子上坐下,盡量不給她壓迫感。他沒有貿然開口,只是靜靜地打量著娜兒。
離得近了,他更能感受到娜兒身上那股奇異的氣息。很微弱,卻異常純凈,與他體內陰陽劍武魂的混沌本源以及符咒的法則之力,都截然不同,卻又能引動它們的共鳴。這是一種源于生命層次上的吸引,并非情感,更像是一種本能的好奇與探究。
娜兒似乎也感受到了林默辰的注視,小腦袋垂得更低,肩膀微微縮起,顯得更加不安。
林默辰見狀,心中暗嘆一聲,主動打破了沉默,聲音盡量放得平緩:“我叫林默辰。你可以叫我名字。”他頓了頓,找了一個最安全的話題,“剛才……沒受傷吧?”
娜兒輕輕搖了搖頭,依舊沒有抬頭,聲音細弱:“沒……沒有……謝謝你……”
又是一陣沉默。
林默辰注意到她赤著腳,雖然地上鋪著絨毯,但傳靈塔內溫度并不高。他想起自己靜室里還有幾雙嶄新的、適合孩童穿的軟底鞋,是青姨之前準備的。
“你等一下。”林默辰起身,快步回到自己的靜室,取來了一雙干凈的白色軟底鞋。
他走到娜兒面前,將鞋子輕輕放在她腳邊:“先把鞋穿上吧。”
這個舉動似乎有些出乎娜兒的意料。她終于微微抬起了頭,紫色的眼眸怯生生地看了林默辰一眼,又迅速低下,看著腳邊那雙干凈的新鞋子,小手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卻沒有動作。
林默辰沒有催促,也沒有試圖幫她穿,只是耐心地等著。他知道,對于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來說,任何過界的親近都可能引起反效果。
過了一會兒,娜兒似乎確認他沒有惡意,才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伸出白皙小巧的腳丫,試探著套進了鞋子里。鞋子稍微大了一點點,但很柔軟。
“謝謝……”她又小聲地說了一句,聲音比之前稍微清晰了一點點。
這時,青姨端著熱牛奶和幾樣精致的點心回來了。食物的香氣似乎稍稍驅散了娜兒的一些不安。
“來,娜兒小姐,先吃點東西。”青姨笑著將托盤放在她旁邊的床頭柜上。
娜兒看著那些她從未見過的、做得如同藝術品般的點心,紫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渴望,但卻沒有立刻動手,而是又偷偷看了一眼林默辰。
林默辰明白她的拘謹,主動拿起一塊看起來最松軟的點心,遞給她:“吃吧,沒關系。”
娜兒這才接過點心,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動作斯文甚至有些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掉下一粒碎渣。餓極了的樣子與她極其秀氣的吃相形成一種令人心酸的對比。
林默辰沒有再說話,只是坐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她吃。青姨則在一旁溫和地介紹著點心的名字,試圖讓她放松。
吃完一塊點心,又喝了半杯熱牛奶,娜兒蒼白的臉上終于泛起一絲極淡的血色,緊繃的身體也似乎放松了一點點。
她再次偷偷看向林默辰,這次目光停留的時間稍長了一些。這個救了她,又給她鞋子的人,看起來冷冷的,話也不多,但好像……并不壞?而且,靠近他的時候,身上那種總是讓她害怕又冰冷的空落落的感覺,好像會減輕一點點?一種很微弱很微弱的溫暖感。
但這種感覺太陌生,太細微,她并不明白是什么,只是本能地覺得稍微安心了一點點。
林默辰也感受到了那絲微妙的聯系。當他靠近娜兒時,體內的陰陽劍武魂會變得更加平靜和活躍,并非戰斗狀態的激昂,而是一種如同溪流匯入大海般的自然與舒適。掌心的符咒碎片也會持續散發著溫和的熱度,不再有之前的劇烈波動。
這種奇異的、基于能量本源的相互吸引,無聲無息地彌漫在兩人之間,無關情愛,卻為最初的相處,奠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平靜而自然的基礎。
“你……”娜兒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氣,聲音依舊很小,“你也是……住在這里嗎?”
“嗯。”林默辰點頭,“我就住在隔壁的靜室。有事可以讓青姨叫我。”
“哦……”娜兒低下頭,又不說話了。
初次見面,生疏而克制。沒有過多的言語,沒有夸張的情感爆發,只有細微的觀察、謹慎的試探和基于本能的一絲微弱吸引。
林默辰知道,想要真正了解這位銀龍王化身,獲得她的信任,絕非一朝一夕之功。而他自身最大的秘密——符咒與穿越,也絕不可能輕易示人。
未來的路還很長,充滿了未知。但至少,第一步,已經在這種平靜甚至有些疏離的氛圍中,邁了出去。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青姨為娜兒整理好床鋪,柔聲催促她休息。
林默辰也起身告辭:“你好好休息。”
娜兒看著他走到門口,忽然又極輕地說了一聲:“謝謝你。”
林默辰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只是“嗯”了一聲,便走出了偏殿。
殿門輕輕合上。
娜兒獨自坐在柔軟的大床上,抱著膝蓋,紫色的眼眸望著窗外漸漸亮起的星辰,充滿了迷茫與一絲極淡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依賴。
而回到自己靜室的林默辰,盤膝坐在床上,感受著體內因靠近娜兒而依舊活躍平靜的武魂與符咒,眼中閃過一絲深思。
銀龍王,娜兒,她的出現,究竟會給自己,給老師,給這座傳靈塔,帶來怎樣的變數?
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