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三國六王臨世
- 星河萬里夢幻峰海
- 5091字
- 2025-08-19 16:00:37
#**《逆骨》**
##**第十二章風(fēng)起于青萍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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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雁門關(guān)·風(fēng)雪夜
雪,下得比往年更久。
雁門關(guān)外,天地白茫茫一片,連山脊的輪廓都模糊了。風(fēng)如刀,割過城樓上的旌旗,發(fā)出獵獵悲鳴。
守將李錚披著舊鐵甲,立于城樓,手中握著一桿斷刃——那是十年前與胡騎決戰(zhàn)時(shí)折斷的。他不換新刀,也不升新旗。他說:“舊物記得血,新物記不住。”
身后,副將小聲稟報(bào):“將軍,城下那支車隊(duì)……已停了三日。”
李錚未回頭:“他們帶了什么?”
“糧三百石,布五千匹,藥二十箱。還有……文書一卷。”
“誰的文書?”
“署名——溫辭。”
李錚終于轉(zhuǎn)身,目光如電:“溫辭?他不是三年前就……”
“消失了。”副將低聲道,“可這印鑒,是真。蓋的是‘逆骨令’。”
李錚接過文書,展開。
紙上無繁文縟節(jié),只有一行字:
>“此民非寇,此物非貢。開城門,如迎親。”
他沉默良久,忽然笑了。
“溫辭還是老樣子,一句話,砸碎三百年規(guī)矩。”
副將急道:“可他們是歸化胡人!朝廷有令,胡民入關(guān),須繳械、脫袍、跪行三里!”
“可他們帶來了糧食。”李錚輕聲道,“而我們,有三萬饑民。”
他走下城樓,親自下令:“開城門。”
副將驚駭:“將軍!違令者斬!”
“那就斬我。”李錚大步向前,“我李錚,寧為活義士,不做死忠臣。”
沉重的鐵門緩緩開啟,積雪崩落如瀑。
風(fēng)雪中,那支車隊(duì)緩緩駛?cè)搿?
車上坐著的,是老弱婦孺,有漢人,也有胡人。他們衣衫襤褸,卻眼神清明。
領(lǐng)頭的老者下車,向李錚深深一拜:“將軍,我們不是來投誠的。”
“那是來做什么?”
“我們是來——?dú)w家的。”
李錚怔住。
老者抬頭,目光如炬:“三十年前,我們被驅(qū)逐出中原。今日,我們帶著糧食回來,不是求活命,是來共建新天下。”
李錚忽然覺得,手中的斷刃,輕了。
風(fēng)雪漸歇。
一面新旗在城頭升起——不是軍旗,不是族旗,而是一幅布帛,上書四個(gè)大字:
**天下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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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江南·臨安·春闈放榜夜
春闈放榜,萬眾矚目。
貢院外,人山人海。士子們擠在榜前,目光如炬,尋找自己的名字。
榜首三人,稱“三鼎甲”。
第一名,狀元——柳明遠(yuǎn)。
第二名,榜眼——趙清河。
第三名,探花——**陳小禾**。
“陳小禾?哪個(gè)陳小禾?”人群嘩然。
“是城南陳家的兒子!那個(gè)種田的!”
“賤籍之子,怎能中探花?!”
“禮部定是瘋了!”
議論如潮,怒罵四起。
陳小禾站在人群外,穿著洗得發(fā)白的青布衫,腳上是草鞋。他沒有擠進(jìn)去,只是靜靜望著那張黃榜。
身后,有人拍他肩膀。
是父親陳三。
“中了?”陳三問。
陳小禾點(diǎn)頭。
陳三咧嘴笑了,眼角皺紋如田壟:“那……去謝恩嗎?”
“不去。”
“為何?”
“他們不會(huì)讓我進(jìn)宮。”
陳三沉默,忽然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那……去這里。”
紙上畫著一座學(xué)堂的草圖,旁邊寫著:
>“臨安第一民學(xué)”
>“招生不限戶籍,不分貴賤,不收束脩。”
>“第一課:天下屬誰?”
陳小禾抬頭,眼中星火躍動(dòng):“爹,你真要辦?”
“種田的人,也能想事。”陳三憨厚一笑,“你娘說,咱家出個(gè)探花,得做點(diǎn)大事。”
當(dāng)晚,禮部尚書怒闖宮門,求見天子。
“陛下!賤籍之子登科,壞我朝綱!請(qǐng)陛下下旨,廢除此次春闈!”
御座之上,年輕的皇帝沉默良久,忽然問:“陳小禾,考了幾場?”
“三場。”
“文章可劣?”
“……極佳。策論一篇,論‘民本’,直指稅制之弊,連老臣都……”
“那就夠了。”皇帝起身,走向窗邊。
夜風(fēng)拂動(dòng)龍袍,他望著遠(yuǎn)處燈火,輕聲道:
“三百年前,寒門不得入仕。
一百年前,女子不得識(shí)字。
十年前,胡漢不得通婚。
可現(xiàn)在呢?”
他轉(zhuǎn)身,目光如炬:
“朕不怕改規(guī)矩。
朕怕——天下人,不敢想。”
“傳旨:
陳小這部分繼續(xù),不要停。
#**《逆骨》**
##**第十二章風(fēng)起于青萍之末(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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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長安·太學(xué)·講堂
太學(xué)講堂,自漢代立基,千年來,唯有官家子弟、士族門生可入。
講臺(tái)上,儒師正講《禮記·王制》:“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庶民——不得祭。”
話音未落,一人緩步走入。
他穿布衣,未束冠,手中無笏,只捧一卷舊書。
是溫辭。
儒師皺眉:“何人擅闖講堂?”
溫辭不答,只將手中書卷輕輕放在講臺(tái)。
書名:《民祭錄》。
“此為何物?”儒師冷笑。
“百姓寫的祭祀文。”溫辭聲音平靜,“三百七十二篇,來自河北、江南、蜀中、隴西。他們祭父母,祭故土,祭亡友,祭自己活過的歲月。”
“庶民無祀權(quán)!此乃悖禮!”
“可他們祭了。”溫辭抬頭,目光掃過堂下學(xué)子,“而且,哭得比誰都真。”
堂下寂靜。
一名學(xué)子忽然起身:“先生,我父是鐵匠,去年病逝,我未敢立牌位……可我在灶前,燒了他最愛的酒。”
另一人接話:“我母是織女,我每夜織布時(shí),都對(duì)著梭子說話。”
又一人低聲道:“我祭過戰(zhàn)死的同窗……他在邊關(guān),尸骨未歸。”
儒師臉色鐵青:“住口!爾等妄議禮法,大逆不道!”
溫辭卻笑了。
他轉(zhuǎn)身,對(duì)滿堂學(xué)子道:
“你們知道,為什么‘祭’字,下面是個(gè)‘示’字?”
無人應(yīng)答。
“示,是讓人看見。”
“可誰規(guī)定,只有貴族的悲痛才值得被看見?”
“誰說,只有天子的祭文才配通天地?”
他拿起《民祭錄》,翻開一頁:
>“父走那日,雨下得大。
>我把他的鋤頭供在堂前,
>燒了他最愛的粗茶。
>我說:‘爹,地我接著種,
>天下,也該換人管了。’”
堂中,有人落淚。
溫辭合上書,輕聲道:
“禮,不該是鎖鏈。
是燈火。
照見每一個(gè),不愿被遺忘的人。”
三日后,太學(xué)講堂外,立起一座新碑。
碑上無官爵,無功名,只刻著三千個(gè)名字——
全是普通百姓,他們祭過誰,為何而祭,一字不刪。
碑成之日,長安百姓自發(fā)前來,帶一碗飯,一盞燈,一束野花。
夜深,燈火如河。
有孩童問母親:“他們是誰?”
母親答:“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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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蜀中·青城山·道觀
青城山深處,有一小觀,名“無為觀”。
觀主老道人,道號(hào)“守靜”,已在此修行六十年。
這一日,他正在掃院,忽見一人踏雪而來。
是溫辭。
老道人未抬頭:“你來了。”
“嗯。”
“不問天命了?”
“問過了。”溫辭坐在石階上,“天命說,我該成帝。”
“你不愿?”
“我不信命。”溫辭望向山外,“我只信人。”
老道人終于抬頭,眼中精光一閃:“那你來做什么?”
“來還債。”
“何債?”
“七年前,你說‘逆骨非器,乃心也’。我不懂。今日,我懂了。”
老道人沉默,繼續(xù)掃地。
“我想開一所學(xué)堂。”溫辭道,“不講經(jīng),不傳道,只教人——如何說‘不’。”
“為何說‘不’?”
“因?yàn)樗凶兏铮际加谝粋€(gè)‘不’字。”
“不認(rèn)命。”
“不認(rèn)輸。”
“不認(rèn)那套‘天生如此’的謊言。”
老道人停下掃帚:“誰來教?”
“我。”
“誰來學(xué)?”
“想學(xué)的人。”
“若朝廷來剿呢?”
“那就教他們,如何逃。”
“若百姓不來呢?”
“那就等。”
老道人忽然笑了:“你變了。”
“人總會(huì)變。”
“可你還是那個(gè),在雪地里問我‘天為什么黑’的孩子。”
溫辭也笑了:“所以我回來了。”
三日后,無為觀外,掛出一塊木牌:
>**“敢言堂”**
>**教:說真話,做真人**
>**學(xué)費(fèi):一個(gè)故事,或一頓飯**
第一日,來了一個(gè)啞巴少年。
他不會(huì)說話,卻用炭筆在紙上寫:
>“我想學(xué),怎么讓別人聽見我。”
溫辭點(diǎn)頭:“從寫下第一個(gè)字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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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洛陽·市集·午后
市集喧鬧,叫賣聲此起彼伏。
一個(gè)老婦人坐在角落,面前擺著幾串糖葫蘆,紅艷艷的,像凝固的血。
她不叫賣,只是靜靜坐著,眼神望著遠(yuǎn)方。
一個(gè)孩童跑來,掏出幾枚銅錢:“奶奶,買一串。”
老婦人遞過糖葫蘆,忽然問:“你識(shí)字嗎?”
“識(shí)!我爹教的!”
“那……你讀讀這個(gè)。”
她從懷里掏出一張紙,上面是工整小楷:
>“凡市集小販,須繳‘口舌稅’三十文,違者杖二十,逐出城。”
孩童皺眉:“口舌稅?說話也要錢?”
“嗯。”
“可你們說話了嗎?”
“賣糖葫蘆,不算說話?”
孩童氣鼓鼓:“這不對(duì)!”
“哪里不對(duì)?”
“說話是人的本事!怎么能收稅?!”
老婦人笑了,眼角皺紋如花:“那你……敢不敢去衙門說?”
“敢!”
孩童轉(zhuǎn)身就跑。
半個(gè)時(shí)辰后,他回來了,氣喘吁吁:“他們……說我說得不對(duì)!還說再鬧就抓我!”
老婦人輕輕摸他頭:“那你還要說嗎?”
孩童咬牙:“要!”
“為什么?”
“因?yàn)槲业f——人要是不敢說話,和啞巴有什么兩樣?”
老婦人眼中泛起淚光。
她從懷里又掏出一張紙,展開,是另一份告示:
>“自即日起,廢‘口舌稅’。
>百姓言語,天授之權(quán),官不得禁,稅不得征。”
孩童瞪大眼:“這……誰寫的?”
“一個(gè)過路人。”老婦人微笑,“他只留下一句話——”
“哪句?”
“**說話的權(quán)利,不在律法,而在敢開口的那一刻。**”
孩童接過那張廢稅令,像捧著圣旨。
他跑回市集,大聲念出來。
一遍,兩遍,三遍。
越來越多的人圍來。
有人流淚,有人歡呼,有人跪地磕頭。
老婦人靜靜看著,將最后一串糖葫蘆遞給一個(gè)乞兒。
乞兒問:“奶奶,這……要錢嗎?”
“不要。”
“為什么?”
“因?yàn)榻裉欤恰恕娜兆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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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邊關(guān)·烽火臺(tái)·子夜
烽火臺(tái)孤懸于絕壁,守兵三人,已在此戍邊十年。
夜寒如鐵,星河低垂。
老兵王五坐在石上,手中摩挲著一枚銅錢。
銅錢一面刻“大梁”,一面刻“民安”。
“十年了……”他喃喃,“民安了嗎?”
無人應(yīng)答。
忽然,遠(yuǎn)處山坡上,亮起一點(diǎn)火光。
不是敵襲的烽煙,而是一簇小小的篝火。
火邊坐著幾個(gè)人影,似在煮食,談笑。
“是逃兵?”年輕士兵緊張。
“不像。”王五瞇眼,“他們……沒帶兵器。”
片刻后,一人緩緩走來,手持白旗。
是溫辭。
“我來,借個(gè)火。”他說。
王五冷笑:“借火?你知不知道,私自越界,斬立決?”
“我知道。”溫辭坐下,從懷中掏出一卷紙,“但我也知道,你們每人每月,只領(lǐng)到三成糧餉。”
三人變色。
“我知道,你們的冬衣,是用舊帳篷改的。”
“我知道,你們的家人,在老家餓死兩個(gè)。”
“我還知道——”他抬頭,直視三人,“你們不想再打了。”
死寂。
良久,王五沙啞開口:“那你想怎樣?”
“我想問你們——”溫辭展開那卷紙,“愿不愿意,做一件大事?”
紙上,是一份《邊民約》:
>一、停戰(zhàn)三日,互市糧鹽。
>二、互派醫(yī)者,治傷救病。
>三、共修水渠,引雪融灌溉。
>四、子不承父仇,地不分胡漢。
“你瘋了?”年輕士兵怒吼,“他們是敵人!”
“可他們也餓。”溫辭平靜道,“他們的孩子,也在哭。”
王五盯著《邊民約》,手在抖。
他想起去年冬天,他親手埋葬的同袍。
也想起前日收到的家書——母親病逝,因無藥。
他忽然問:“若我們簽了,朝廷問罪呢?”
“我來擔(dān)。”
“若胡人背約,突襲呢?”
“那你們,還是戰(zhàn)士。”
“可若……若真能停戰(zhàn)?”
溫辭笑了:“那你們,就是新天下的——**第一塊基石**。”
王五緩緩拿起筆。
手仍在抖,卻堅(jiān)定落下。
第一個(gè)名字:**王五**。
接著,是第二人,第三人。
三日后,山坡上,兩支隊(duì)伍相遇。
沒有刀劍,只有糧袋、藥箱、鐵鍬。
他們開始挖渠。
渠成之日,雪水奔流,如銀蛇蜿蜒。
一個(gè)胡人孩子跑來,遞給王五一塊烤餅。
王五愣住。
孩子用生硬的漢語說:“爹說……吃一樣飯,就是兄弟。”
王五咬下一口,淚流滿面。
那夜,烽火臺(tái)未燃狼煙。
只有一盞燈,徹夜未熄。
燈下,放著那份《邊民約》,已被血、泥、淚浸染,卻愈發(fā)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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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長安·皇宮·御書房
皇帝獨(dú)坐,案上堆滿奏折。
每一本,都在罵溫辭“蠱惑民心”“動(dòng)搖國本”“結(jié)黨亂政”。
他翻到最后一本,是密報(bào):
>“溫辭現(xiàn)身青城山,設(shè)‘敢言堂’,聚眾講學(xué),教人抗官。”
皇帝沉默良久,提筆,在密報(bào)背面寫下:
>“民非亂源,
>壓制民言,方為亂源。
>溫辭非賊,
>賊在——
>不讓百姓說話的規(guī)矩里。”
他合上密報(bào),望向窗外。
宮墻之外,萬家燈火。
他忽然問身邊的太監(jiān):“你說,什么叫‘天下’?”
太監(jiān)惶恐:“回陛下,天下是陛下的江山。”
皇帝搖頭:“不。
天下是——
每一個(gè)敢寫字的孩子,
每一個(gè)敢說話的販夫,
每一個(gè)敢簽名字的士兵,
每一個(gè)……不愿再跪的人。”
“傳旨:
溫辭所至之處,官吏不得干涉。
‘敢言堂’‘民學(xué)’‘邊民約’,皆準(zhǔn)其行。”
太監(jiān)驚駭:“陛下!這……這是縱容叛逆!”
皇帝站起身,聲音如鐘:
“不。
這是——
**給天下,留一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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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東海·漁村·晨
海風(fēng)咸澀,浪花拍岸。
漁村破敗,屋舍低矮。
一個(gè)老漁夫坐在礁石上,修補(bǔ)漁網(wǎng)。
他叫阿海,已在此打魚五十年。
孫子小滿跑來:“爺爺!學(xué)堂今天講‘海權(quán)’!”
“海權(quán)?”阿海笑,“咱們連船都要不上,還談什么權(quán)?”
“先生說,海是大家的!不該被官家霸著!”
“誰教的?”
“一個(gè)穿布衣的先生,說叫溫辭。”
阿海手一頓。
他記得二十年前,溫辭曾來過這村子。
那時(shí)他說:“海不屬官,不屬豪強(qiáng),屬每一個(gè)靠海吃飯的人。”
沒人信。
后來,官府強(qiáng)征漁船,他兒子死于抗?fàn)帯?
他恨過溫辭,說他“空談?wù)`命”。
可今日,小滿又提起他。
“爺爺,我們能要回海嗎?”
阿海望著茫茫大海,忽然站起。
他走進(jìn)屋,翻出一卷舊布。
布上,是當(dāng)年溫辭畫的《海民約》草圖。
他帶著小滿,走遍全村。
“兄弟們!咱們不能再讓船被搶了!”
“可官府有兵!”
“可我們有人!”
“一百戶,一人一根槳,就是一百支槍!”
“一百戶,一人一聲吼,就是驚雷!”
三日后,百艘漁船出海。
他們不在官定漁區(qū),而駛向深海。
官船趕來驅(qū)趕:“停下!此區(qū)禁漁!”
阿海站在船頭,高舉《海民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