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沒有過分心的時候，童文懷是個腳踏實地又主動進取的人，隨著事業邊界的延展，身邊不乏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像是與他并肩戰斗、至今單身的解語花選手，或是他計劃中需接近目標客戶的女決策者，男女之間處理關系，冷清相對是性價比極低的買賣，同時也極為不現實，讓人如沐春風是童文懷與生俱來的魅力，女人都會對儒雅成功的男士另眼相待，再摻和上利益的捆綁，1+1>2是成年人的捷徑，舒適亦是順應人性，這無本萬利的情情意意，童文懷贏得不要太容易。

但是他從來也沒想過打破什么，他潤筆，勾勒，繪出框架的前半生遵循著事物發展規律，由他游刃有余地刻畫出更多的層次，繼而填補潤色，他的藍圖中不包括不必要的渲染和伏筆。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蘇暉渾然不覺她的指爪踏了何處雪泥，從衛生間補好妝出來，蘇暉眼見著童文懷迎面走來，撞上他飽含笑意的目光，一些念頭在蘇暉腦海里繞了一圈不到，心里因為偶遇而自覺迸發出的暖意旋即冷卻，她收回嘴邊弧度，目不斜視略過他。

季度會議定在蘇州，在申城幾年，蘇暉已經習慣每年深秋隨本地好友去趟陽澄湖，尋個農家院，每人點一公一母兩只蟹，配上江南時令小菜，吃飽喝足后在小院兒里搭上遮陽棚，一壺茶并幾碟堅果，三五一伙，搓麻玩牌，冬日暖陽難得，不用另外加外衣又不必擔心曬著的時光攏共就三四個小時，蘇暉每年也就擁有這三四個小時，

此次出行，因為公司合規性要求，名為會議，實則團建，童文懷的秘書馬月負責安排整個部門的會議議程，馬月和蘇暉屬于一個團隊，工作職責上平時蘇暉對外，她對內，從入職報到那天見到馬月時起，蘇暉就決定，自己以后是個以貌取人的人了。

在蘇暉的審美體系里，一直以來只把人分兩類：一類印象，一類大眾。馬月打破了蘇暉對這個體系的劃分，迫使她畫了另外一個分支單獨給馬月，順帶著把之前印象中的一些些怪異的臉，也一并挪到了新分支里。

而馬月秉承著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信念，將丑人多作怪演繹的精彩絕倫。

蘇暉的室主任建議季度會由蘇暉來主持，雖然部門下多個科室一起參會，但因為是馬月安排議程，室主任借著自己人的便利，將明面上的那些功勞，準備都攬到自己科室。

蘇暉對這種事駕輕就熟，自然沒有意見，他們幾個剛商定下來，童文懷也起身走出辦公室，站在了蘇暉座位旁的過道上，領導日常巡邏，大家司空見慣，打了招呼又各忙各的，室主任正好走過來匯報會議主持人的事兒。

“好啊，就小蘇主持，何況她上次也主持過，有經驗“童文懷依然面向蘇暉，對室主任的提議欣然應允。

蘇暉背挺得直直的，盯著電腦假意工作，只留了個側臉給童文懷，聽完后心情復雜。

馬月對領導同意的事情自然沒有發表意見的權力，她只是轉頭對蘇暉說：“既然你也是會議的工作人員，那各位室主任的會議匯報材料你幫我跟進吧，叫各位領導后天下班前全部給你，我們一起匯總。“

蘇暉默然。

硬著頭皮賠完笑臉，蘇暉看著屏幕里匯總起來的會議材料長出一口氣，雖然她和馬月不對付，但是這種事實在不算什么大事，況且都是為童文懷做事，她沒什么不愿意的，與人打交道雖需打足精神，但對她來說尚得心應手。

蘇暉剛進公司的時候，同事中媽媽阿姨背地里討論她穿的過于艷麗張揚，剛好她的直屬領導Flora也剛剛晉升為媽媽，同在群里，便開玩笑地把話轉達給了她，Flora是高知女性，在轉達完那些話后緊接著對蘇暉說“職場八卦對象更新換代的很快，還不是每個人都能入得了這些大姐們得法眼，成為討論的對象恰巧證明了你某一方面是出色的，只要不做職場特立獨行的那根標桿，那就做你自己，我當初就覺得你很符合我的審美。

蘇暉倒是真不覺有什么，青少年時期校園里那些拉幫結伙笑話人的女孩她見的多了，她打心里討厭那些十幾歲就有長舌婦潛質的女孩子，這些同齡人展現出的特質，讓她一度認為她家樓下每天風吹不動坐定的那些大媽們也是從娘胎里就帶著觀察人類的使命來到人間的。

所以在蘇暉心里，馬月不過是學校里的那類人長大了，再過個二三十年就是自家樓下拿八卦當飯吃的大媽。

馬月潑，蘇暉辣，她們這個科室可真夠熱鬧的。

周五一早，大家帶了電腦和各自的行李上了一早在公司樓下等著的大巴車，在馬月嘰嘰喳喳的指揮聲中，蘇暉剛想尋一個安靜的角落過一遍會議流程，偏偏馬月就喊她在旁邊給自己留個位置，要同她一道坐，蘇暉在自己白眼翻上天之前及時轉過了身，隨便找了個最近的空座癱了上去。童懷文帶著一貫的微笑上車，坐在了蘇暉的正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