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楓葉染紅了雁門關外的古道。酒旗招展的茶棚里，說書人驚堂木一拍，滿座茶客頓時鴉雀無聲。

“上回說到，林大俠手持斬幽冥，于鑄劍谷一戰誅盡幽冥教眾！今日且說這'神劍情侶'三月來的江湖行——“

茶棚角落，戴著斗笠的青璇抿嘴輕笑，桌下輕輕踢了踢林默的靴尖。后者正捧著粗瓷碗喝茶，聞言差點嗆住。

“第一樁便是那徐州鹽案！“說書人唾星四濺，“漕幫勾結官府私販毒鹽，受害百姓何止萬千。那日林大俠單槍匹馬闖總舵，斬幽冥出鞘時，百丈外的運河竟自分流！“

青璇突然捏碎手中花生。林默在桌下握住她微微發抖的手——那夜她毒傷未愈卻執意同往，兩人背靠背血戰整宿。她白衣染血的畫面，至今仍是他夢中驚悸。

“要說最絕的還是上月金陵案。“說書人壓低嗓音，“那采花賊輕功冠絕江南，六扇門布下天羅地網都拿他不住。諸位猜怎么著？青璇女俠在秦淮河畫舫撫琴三日，銀瞳一現便鎖住賊人氣機...“

林默指腹摩挲著她虎口薄繭。那夜畫舫琴音戛然而止時，他正在岸柳梢頭守著。月光下她的劍光比霜還冷，賊人首級飛起時，血珠在船船舷濺成一串紅梅。

“最新消息！“說書人突然提高聲調，“三日前，雙俠于岳陽樓劍挑洞庭水匪！據說青璇女俠使出了失傳百年的'回風舞雪劍'，而林大俠的掌風竟將君山震塌了半邊！“

茶客們嘩然。林默突然摘了斗笠起身，滿堂驚呼中拋給說書人一錠銀子：“說錯了，是十七招不是十五招。“在眾人呆滯的目光里，他牽著青璇走出茶棚，斬幽冥的劍鞘輕輕刮過門框，留下一道新痕。

暮色中的洞庭湖泛著金鱗。漁船甲板上，青璇正在給受傷的漁家女包扎。少女怯生生望著她銀光流轉的瞳孔：“姐姐的眼睛...不疼嗎？“

“早不疼了。“青璇系緊紗布，“倒是你爹的腿傷需每日換藥。“她轉頭看向船頭——林默正幫老漁夫修補破網，粗糲的掌法此刻捏著繡花針，笨拙得令人發笑。

老漁夫突然指向湖心：“兩位恩公快看！“

遠處三艘官船正圍剿一艘烏篷船，箭矢破空聲隱約可聞。林默瞇起眼睛：“是稅吏在追逃稅的商船。“

“不對。“青璇銀瞳驟縮，“那烏篷吃水線不對，底下必有夾層！“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躍起。林默足尖點過水面如履平地，青璇則踏著浮萍飛掠，白衣掠過處激起細碎浪花。官船上的稅吏剛要呵斥，忽見一道赤紅劍光橫貫百丈，精準劈斷他們手中弓弦！

“天下第一掌林默在此！“聲浪震得桅桿搖晃，“爾等追的真是商船？“

稅吏們面如土色。青璇已落在烏篷船上，霜痕劍抵住抖如篩糠的船老大：“是自己開夾層，還是我幫你開？“

夾層撬開時，惡臭撲面。二十多個孩童蜷縮在糞桶旁，腳腕全拴著鐵鏈。林默一拳砸斷桅桿，暴怒的掌風將湖面劈出三丈溝壑：“人販都該下油鍋！“

那夜洞庭湖飄滿碎木。青璇抱著最小的孩子站在月下，銀瞳映著湖光宛如琉璃。孩子摸她睫毛問：“仙女姐姐會飛嗎？“她輕笑出聲，縱身躍上君山絕壁，驚起滿山棲鳥。

臘月初八，峨眉金頂雪深三尺。

靜儀師太將熱茶推給兩位不速之客：“所以二位是來討要'九轉還魂丹'的？“

“求師太成全。“林默躬身，“青璇每次使用銀瞳之力，經脈便受損一分。“

老尼姑忽然將茶盞砸在青璇面前，茶水竟凝成冰柱！“丫頭，老衲且問你——“她枯手如電扣住青璇脈門，“若廢去這身禁術，從此做個尋常婦人，你可愿意？“

殿外風雪呼嘯。青璇望向林默，他緊握的拳頭關節發白，卻始終沉默。她忽然懂了——這個為她血戰幽冥教的男人，此刻把選擇權完全交給了她。

“不愿。“她答得干脆，“銀瞳能辨忠奸，可救無辜。若天要我短壽...“話未說完，靜儀師太突然大笑，從袖中甩出個玉瓶。

“好！不愧是玉羅剎的女兒！“老尼姑竟爆出句粗口，“這九轉丹拿去，夠你用到八十歲！“

林默接過藥瓶時，發現老尼姑偷偷往他掌心塞了張字條。下山后展開，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傻小子，她看你的眼神，比老衲見過的所有朝霞都亮堂。“

年關將至，長安城燈火如晝。

青璇在客棧房頂找到林默時，他正用斬幽冥削著木雕。巴掌大的木偶活脫脫是她使劍的模樣，連衣袂飄飛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給。“她遞過油紙包，“西街張婆婆的梅花糕。“

林默咬了口突然皺眉：“怎么是咸的？“

“因為...“青璇變戲法似的又拿出個油紙包，“我把糖餡的和鹽餡的調換了呀！“她笑得前仰后合，銀瞳在燈火中流轉如星河。

林默怔怔望著她沾著糕屑的唇角，突然將人摟進懷里。遠處傳來更鼓聲，驚起滿城煙花。斬幽冥倚在青瓦上，劍鞘映著絢爛天光，在雪地里投下一對依偎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