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峻霖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凌晨三點，客廳的手機固執(zhí)地響著，劃破寂靜的夜。

他披衣下床時，景煙也醒了，揉著眼睛問：“怎么了？”

“不知道。”他放輕腳步走到客廳，屏幕上跳動的名字讓他皺緊了眉——“媽”。

按下接聽鍵的瞬間，那邊傳來壓抑的哭聲，混著嘈雜的背景音，隱約能聽到“醫(yī)院”“搶救”“你爸他……”

賀峻霖的血液瞬間涼了半截，握著手機的手控制不住地發(fā)抖：“我爸怎么了？”

“你爸……他剛才突然吐血，現(xiàn)在在搶救室……”母親的聲音支離破碎，“小霖，你回來吧，求你了……你二叔他要奪權(quán)，公司快被他掏空了，你爸撐不住了……”

電話那頭還在說著什么，賀峻霖卻聽不清了。

腦海里閃過父親以前的樣子——會把他架在肩上逛花園，會在他練琴到深夜時端來熱牛奶，會摸著他的頭說“我們小霖以后要做自己喜歡的事”。

那些被怨恨掩蓋的溫情，此刻像潮水般涌上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我知道了。”他掛了電話，轉(zhuǎn)身時撞進景煙的目光里。

她不知何時站在臥室門口，披著他的外套，眼神里滿是擔(dān)憂。

“叔叔他……”

“在搶救?！辟R峻霖的聲音很啞，靠在墻上，指尖冰涼，“我媽讓我回去。”

景煙走過來，握住他的手，用掌心的溫度暖著他：“想回去嗎？”

賀峻霖沉默了很久。

他恨過賀家的涼薄，恨過他們在他最狼狽時的袖手旁觀，可真聽到父親病危的消息，那顆被生活磨硬的心，還是像被針扎了下，密密麻麻地疼。

“我不能讓我爸一輩子的心血，落在那種人手里?！彼痤^，眼里的掙扎漸漸褪去，只剩下堅定，“也不能讓我媽一個人面對這些?！?

景煙看著他眼底重新燃起的光，那里面有責(zé)任，有不舍，還有一種終于要直面過去的勇氣。

她踮起腳，輕輕抱了抱他：“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辟R峻霖立刻搖頭，“賀家那些事太亂，我不想把你卷進來?！?

“我們是在一起的，不是嗎？”景煙看著他，語氣認(rèn)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爬上窗臺時，兩人已經(jīng)收拾好行李。

賀峻霖站在玄關(guān)換鞋，看著景煙把急救箱塞進包里——里面裝著他換藥的紗布和藥膏，她總記得這些細(xì)節(jié)。

“別擔(dān)心?！本盁煄退砹死硪骂I(lǐng)，“不管發(fā)生什么，我都在?！?

賀峻霖喉結(jié)動了動，沒說話，只是用力抱了抱她。

這個擁抱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也帶著失而復(fù)得的珍重。

賀家老宅在城郊，車子駛進熟悉的林蔭道時，賀峻霖的臉色一點點沉下來。

朱紅色的大門敞開著，傭人候在門口，見他們下車，眼神里帶著復(fù)雜的情緒。

“二少爺……小姐，里面請。”

賀峻霖沒理那聲“二少爺”，徑直往里走。

客廳里坐著幾個陌生的中年男人，大概是公司的董事，見他進來，都停下了談話，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帶著審視和探究。

“喲，這不是我們賀家的小少爺嗎？舍得回來了？”一個奸佞的聲音響起，二叔賀明遠(yuǎn)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臉上掛著虛偽的笑，“我還以為你早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賀峻霖沒看他，只是對站在一旁的母親說：“我爸呢？”

“還在醫(yī)院……”母親紅著眼睛，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賀明遠(yuǎn)。

“你爸？”賀明遠(yuǎn)嗤笑一聲，“現(xiàn)在公司我說了算，你一個毛頭小子，回來也沒用。”

賀峻霖終于轉(zhuǎn)頭看他，眼神冷得像冰：“我爸還沒走，輪不到你說話。”

“你！”賀明遠(yuǎn)被噎了下，隨即冷笑，“怎么？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想回來分一杯羹？我告訴你，沒門！”

“我回來，是要拿回屬于我爸的東西?！辟R峻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還有，從今天起，公司的事，我接手。”

客廳里一片寂靜，董事們面面相覷。

賀明遠(yuǎn)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就憑你？一個在外面打零工的……”

“就憑我是賀振廷的兒子。”賀峻霖打斷他，目光掃過在場的人，“各位叔伯都是看著我長大的，我爸待你們?nèi)绾?，你們心里清楚。現(xiàn)在他倒下了，有人想趁火打劫，你們答應(yīng)嗎？”

幾個老董事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站了起來：“二少爺說得對，我們跟著老賀這么多年，不能看著公司毀在別人手里。”

賀明遠(yuǎn)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賀峻霖沒再理他，對母親說：“媽，帶我去醫(yī)院看我爸?！?

走出客廳時，景煙一直安靜地站在他身后，像他最堅實的后盾。

經(jīng)過花園時，賀峻霖看著那些早已枯萎的玫瑰，想起小時候母親在這里教他認(rèn)花的樣子，腳步頓了頓。

“會好起來的。”景煙握住他的手。

賀峻霖回頭看她，陽光落在她臉上，溫柔得像初見時那碗溫?zé)岬臏?

他突然笑了，眼里的陰郁徹底散去：“嗯，會好起來的。”

他知道，接下來的路會很難走，賀明遠(yuǎn)不會善罷甘休，公司里的盤根錯節(jié)也需要一一理清。

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身邊有想守護的人，身后有并肩的伙伴，心里有不滅的光。

這場硬仗，他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