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浩翔的目光落在江輕虞身上時，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不是驚艷，也不是探究，更像是在看一件與這片荒漠格格不入的異物——比如誤入戈壁的熱帶魚，脆弱得讓人費解。

他身后的幾個隊員已經按捺不住好奇，目光在那輛陷在沙窩里的騷包大G和倚著車門的女人身上來回打轉，喉結都忍不住滾動了幾下。

江輕虞太惹眼了。

一身酒紅色吊帶真絲長裙，裙擺被風掀起一角，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腿，腳踝上掛著細巧的銀鏈，隨著她輕微的動作晃出細碎的光。

她顯然沒料到會在這種地方遇到人，臉上還帶著被風沙糊過的狼狽，可那雙眼睛亮得驚人，眼尾微微上挑，笑起來的時候，像是有細碎的星光落在里面，偏又藏著點漫不經心的慵懶，把那份狼狽中和得只剩下勾人的意味。

“證件?！眹篮葡栝_口，聲音像他這個人一樣，帶著風沙磨礪過的粗糲，沒什么情緒。

江輕虞哦了一聲，慢吞吞地直起身，轉身去副駕摸包。

彎腰的時候，肩帶順著肩膀滑下去一截，露出蝴蝶骨的輪廓，在烈日下白得晃眼。

身后傳來隊員們倒吸冷氣的聲音，她嘴角的弧度彎得更明顯了些，指尖在包里摸索的動作卻故意放慢了半拍。

等她拿著身份證轉回來時，嚴浩翔的目光已經移開了，落在陷住的車輪上，眉頭皺得更緊：“這里是軍事管理區邊緣，未經許可不得進入?！?

“軍事管理區？”

江輕虞眨了眨眼，把身份證遞過去，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他的指腹，“我不知道啊，導航斷了，就瞎開進來了。你看，車還陷住了，多可憐。”

她的聲音軟得發甜，尾音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像是在跟熟人抱怨。

嚴浩翔卻像沒察覺到那點刻意的觸碰，接過身份證掃了一眼，又抬眼看向她。

這一次，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時間長了些，從她被曬得發紅的肩膀，到那雙明顯不適合在戈壁行走的細帶涼鞋，最后落在她臉上，眼神里多了點審視：“江輕虞？”

“咦，你認識我？”江輕虞故作驚訝地睜大眼睛，眼底卻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她就不信，以她的知名度，這人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嚴浩翔沒回答，只是把身份證還還給她，語氣依舊平淡：“前面三公里是我們的駐扎點，你的車需要拖出來。”

“那真是太謝謝了?！?

江輕虞接過身份證，指尖再次“不小心”碰到他的手，這一次，她清晰地感覺到他手背上的薄繭，和那透過皮膚傳來的、比周遭空氣更灼熱的溫度。

她故意拖長了聲音，眼尾掃過他緊抿的唇線，“麻煩嚴隊長了?！?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這聲“嚴隊長”純粹是猜的——看他的氣質和隊員們的反應，十有八九是領頭的。

嚴浩翔果然沒糾正，只是轉身對身后的隊員揚了揚下巴：“小趙，帶兩個人把車拖出來。其他人警戒?！?

“是！”隊員們立刻應聲行動起來，那個叫小趙的年輕士兵跑過來，看江輕虞的眼神帶著點不好意思的拘謹：“江…江小姐，您站遠一點，我們要拖車了?！?

“好呀?！?

江輕虞笑瞇瞇地應著，卻沒往遠處走，反而往嚴浩翔身邊挪了挪，和他并排站著，看隊員們操作。

她能感覺到嚴浩翔的身體瞬間繃緊了些，像是不太習慣和人靠這么近。

“嚴隊長經常在這里巡邏嗎？”

她沒話找話，側過頭看著他的側臉。

陽光把他的輪廓勾勒得很清晰，鼻梁高挺，下頜線緊繃，連胡茬都透著股冷硬的勁兒。

“嗯。”嚴浩翔從鼻腔里哼出一個單音節，視線依舊落在拖車上。

“這里好荒涼啊，”江輕虞嘆了口氣，語氣里帶著點夸張的感慨，“住在這里，會不會很無聊？”

“習慣了?！?

“那多沒意思啊，”江輕虞像是沒聽出他語氣里的疏離，繼續說道，“每天看沙子，看星星，不如看看我？我可比沙子好看多了，對吧？”

她的聲音不大，剛好能讓他聽見，帶著點戲謔的壞，像羽毛一樣搔在人的心尖上。

嚴浩翔終于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帶著點被打擾的不耐，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無措？

江輕虞覺得自己可能看錯了，畢竟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就像是塊捂不熱的石頭。

“江小姐，”他的語氣冷了幾分，“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車拖出來后，我們會派人送你出去。”

“送我出去？”江輕虞挑眉，故意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可是我迷路了呀，而且我的導航壞了，手機也快沒電了。外面天快黑了吧？聽說戈壁晚上會有狼，我一個弱女子，多危險啊?！?

她說著，還故意往他身邊又靠了靠，幾乎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著風沙和陽光的味道，意外地不難聞。

嚴浩翔的身體又繃緊了些，下意識地想往后退，卻被她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胳膊。

她的指尖很軟，帶著防曬霜的香氣，和他胳膊上結實的肌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嚴隊長，”她仰頭看著他，睫毛很長，在眼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眼神卻亮得驚人，“你們駐扎點，總不會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吧？就收留我一晚，好不好？”

她的手指故意在他胳膊上輕輕劃了一下，像小貓的爪子撓過，然后迅速松開，仿佛只是不經意的觸碰。

嚴浩翔的呼吸頓了頓，低頭看著她。

眼前的女人，臉上還帶著風沙的痕跡，眼神卻狡黠得像只狐貍，明明是在求人，語氣里卻透著股有恃無恐的篤定，好像篤定了他不會拒絕。

他身后的隊員們已經把車拖出來了，正偷偷摸摸地往這邊看，眼神里滿是八卦和驚訝。

嚴浩翔的臉色沉了沉，顯然不喜歡這種被圍觀的感覺。

“駐扎點有規定，不能留外人過夜。”他一字一句地說，聲音冷得像要結冰。

“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嘛?！苯p虞毫不在意，反而笑了起來，露出兩顆小小的梨渦，“我又不是什么壞人，就是個迷路的可憐蟲。嚴隊長這么有正義感，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幾乎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的額頭上。

她故意抬起手，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頭發，指尖劃過自己的臉頰，動作嫵媚又自然。

“再說了，”她的聲音壓低了些，帶著點只有兩人能聽見的曖昧，“嚴隊長就不好奇嗎？像我這樣的大明星，在這種地方，能做些什么？”

她的眼神像鉤子，牢牢地鎖住他的目光，里面明晃晃地寫著“挑釁”和“誘惑”。

嚴浩翔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別開臉，看向遠處的地平線，聲音有些沙啞：“……跟我來?！?

說完，他轉身就走，步伐快得像是在逃。

江輕虞看著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就知道，這塊冰山，也不是那么無堅不摧嘛。

她轉身，優雅地坐進自己的大G里，對著窗外一臉呆滯的小趙揮了揮手：“麻煩小哥哥帶路啦?！?

小趙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連忙點了點頭，鉆進了前面的越野車。

車隊重新出發，朝著駐扎點的方向駛去。

江輕虞看著后視鏡里越來越遠的那片沙窩，又看了看前面那輛軍綠色越野車的背影，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打著，眼底閃爍著興味的光芒。

這個無人區，好像突然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而前面的越野車里，嚴浩翔靠在副駕駛座上，閉著眼睛，腦子里卻揮之不去剛才的畫面——她泛紅的肩膀，狡黠的眼神，還有指尖劃過他胳膊時那瞬間的柔軟觸感。

他皺緊眉頭，低聲罵了一句：“胡鬧。”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剛才在她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注視下，他差點沒守住自己的原則。

這個叫江輕虞的女人，就像沙漠里突然開出的一朵有毒的花，危險，卻又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