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露園如名，植物繁多，翠意盎然，清晨時分定然清會露滿園。

季與鳶入園便將挽香打發回去。

知回不滿的嘟囔著：“本來最好的晴陽閣應是小姐你的，如今叫那母女鳩占鵲巢了去。”

自從夫人病重后，鄭秋月母女進府，以怕沾染病氣為由，將她們擠去府上最偏遠的微雪院，下人伺候的也愈發怠慢，那時候真是委屈。

季與鳶倒是不挑：“咱們在這里又住不上多久，這點子東西不必費心去爭。”

花葉飄動間，云銜落于房門處，替她開門。

“小乖，去漁野亭把行李都取回來，從大門進時說是我的侍衛便好。”

云銜點頭，躍身跳上房檐，幾個踏步消失。

季與鳶進屋，房間雅致整潔，花鳥屏風后又珠簾相隔，雕花拔步床上錦被疊放整齊，床邊一骨瓷花瓶空置，等待花開。

鄭秋月的面子功夫倒是比調查中要高上幾分。拎得清事情想必也是季安一直寵愛她的原因之一。

沒一會兒前院派來下人請她過去一趟。

季安和鄭秋月坐于堂上。

“與鳶，門口有一人自稱是你的侍衛，替你去取行李。那人蒙著臉，我們也不好判斷。”

“是我的侍衛。”

鄭秋月故作猶疑：“與鳶，別怪我當長輩的多嘴，你一人在別院多年還有個貼身侍衛，傳出去多少有礙于名聲，如今回了侯府代表的更是侯府臉面......”

季與鳶坐下：“他在我身邊已有兩年，此話現在才說？我的一舉一動你不是清楚的很？”

鄭秋月看向季安，這事兒雖然他平日里不管不問，但畢竟是默許的。

“讓他進來。”

季安發話，門房自然放行。

云銜左右手拎滿東西，走到季與鳶身后站好。

見鄭秋月又要發作季與鳶提前開口：“他心智有損，好在功夫不錯，也聽我的話，望父親見諒。”

季安打量云銜，身形頎長，眼神始終落在季與鳶身上。他不會武功，也能瞧出來此人身手定然不弱。況且腰間的劍也不是凡品。饒是王公貴族也沒有用銀絲纏劍柄的，只怕鋒刃更甚。

“男子終究不好出入你的閨閣之中，讓他在院門看守就是了。”

“我如何安排自己的人父親還做不了主。”

季與鳶抬眸對上季安探究的目光。

鄭秋月開口：“與鳶，侯爺乃一家之主，你的父親，幾個下人如何做不得主？”

“哦？那我這幾個下人的身契可在父親手中？”

“這......”

如今季與鳶身邊的三個下人中，只有知回是侯府老人，但知回是季落的人，身契自然不在侯府。剩下的兩個都是她在別院里弄來的，甚至何時來的她們都無從得知，更何談身契。

季與鳶笑道：“既然我是她們的主子，自然有安排她們的權利。”

“與鳶，侯爺這也是為你的名聲考慮。”鄭秋月面上為難。

“名聲？我的名聲早就傳遍京城了，你稍稍打點一下，當年那個頂撞父親，殘害懷孕姨娘的名聲很快就會再被人想起。”季與鳶起身：“至于父親，我可不是你養在深閨的掌上明珠，有些事我們心知肚明，不是么。”

見季與鳶離開，鄭秋月看向季安的臉色：“侯爺，這些年是妾身疏忽了，沒想到這幾年她的性子愈加狠辣了。”

“把別院盯梢的人抓來，好好問問這幾年發生的事情。”

鄭秋月褪去和藹善面，手中的帕子在手中攪成一團。

“大的小的都如出一轍的惹人厭！”

季安進入書房，喚來自己的心腹林明。

“派人去碧南縣查別院，要事無巨細。”

“是。”林明又遞上一信：“二皇子來信。”

季安展開，紙上只一句話：后宅手段未嘗不可。

現在還不能確定季與鳶是否真的對那事知情，圣旨不是小物，完全藏匿并非易事。向安里策借調暗衛一事也得打消念頭。一直盯著她，保不齊會被她的那個侍衛發現。

百里策將季安的回信燒凈。

“夜里派幾個身手好的去侯府清露園探上一圈，把那面具侍衛殺了是最好，切勿不可傷及季與鳶。”

“是。”賀六應下。

知回隨季與鳶進了屋。

“你方才態度豈不是與他們撕破臉皮？”

季與鳶靠在軟榻之上：“知回，跟著我這么久還沒改掉委曲求全的毛病？”

“你......”

知回坐在一邊的凳子上，連茶水都不想給她端，她那張嘴慣會氣人。

“我就算裝作聽話懂禮那母女兩個也不會放過我，季安更是，既然對我有利可圖，那么無論什么態度他都要忍我三分。現在若是乖順，后面該如何行事？我們所求畢竟不符合常理。”

見她一副糾結的樣子，季與鳶倒也不在意，她懶得讓所有人都懂她。

“出去坐著吧，一會兒有人到訪。”

知回利落起身，到院中去坐著。

云銜和素雪把行李歸置好后回到季與鳶身邊，素雪端了茶給她。

“小姐，錦鳥來信，約您丑時祈天樓一敘。”

季與鳶勾手，云銜在她腿邊蹲伏下來。

“今日還挺忙。”

她伸手將他臉上的面具摘去：“沒有外人在時就不要戴了，我喜歡看你這張漂亮的臉。”

云銜將腦袋靠在她腿上，遮住自己發熱的耳垂。

“晚上速戰速決，留他們活口。”

“嗯。”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外面便來了人。

“我記得你是姐姐身邊的丫鬟，叫知回對吧？”

還真來人了。

知回站起身，來人是鄭秋月同季安的私生女，季明瑤。自她們走后，她倒是成了這府里正名的小姐了。

“二小姐。”

季明瑤笑意盈盈：“我此時前來可有叨擾到姐姐休息？”

知回側身看去，身后房門未開，顯然是不想見季明瑤才打發她在這里守著。

“二小姐請回吧，大小姐趕路舟車勞頓，確實是不便打擾。”

“你怎么和我們小姐說話的？”

“你家小姐都沒發話，你急什么？”

知回同她對上，方才她也想清楚了，在這沒人待見她們的地方，越是忍氣吞聲就越是容易挨欺負，她既然回到這里就要討回過去所受的惡氣。

“月荷，對姐姐的下人客氣些。”

“可是小姐，她先對你不敬的。”

月荷退回季明瑤的身后，季明瑤聲音放輕：“咱們要理解，姐姐在別院那窮鄉僻壤之地待久了忘了京中禮數也是正常。”

看著像主仆私語，但這話不就是說給她們聽的？從前也就罷了，如今跟季與鳶待久了她倒也是凌厲許多。

“我們小姐可是正經的嫡小姐，一個姨娘生的庶女在這兒講究誰失禮數呢？真是京中驕縱慣了的，連嫡庶尊卑都不分。”

“你不過也是下人一個，我們小姐也不是你能講究的！”

外面的爭吵清楚的傳入屋內，素雪仔細將葡萄剝去外皮，露出晶瑩剔透的果肉，盤子里堆得冒尖，剝上三顆能哄得她吃進一顆就很好了。

“小姐，我們不出去瞧瞧？”

“她必須應付得來，我又管不了她一世，待起走先夫人骸骨后我們也就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