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仙一句句的教李靈。

才第一個字，就把李靈難住了。

那奇怪的發音，就像是一個初生嬰兒在牙牙學語一般。就像是那四個還在李靈嬸娘家中休息的人說的話一般難懂。

那些還準備在旁邊好好學習的捕快，也想偷學一下這烏蒙仙派的口訣，結果聽了第一個字就各自大罵一聲去睡覺了。

李靈汗流浹背，這個時候，他才知道，是自己將這些事情想簡單了。

李靈沒有想到，才第一個字就把他難住了，可是李靈相信這烏蒙仙派有那么多仙師，那也就是說，這些仙師都是學會了這烏蒙仙派的入門口訣，學會了這些艱澀的發音的。

李靈不愿意放棄，繼續讓王仙說著那個字，他一定要學會。

王仙連著教了第一個字十遍以后道：“不要著急，你先好好學這第一個字，你覺得可以了，說給我聽了，我覺得可以了再教你下一個字。”

看著李靈欲言又止的樣子，王仙罵道：“有什么話你就問，我最討厭別人支支吾吾的樣子了，像個娘們一樣?！?

李靈道：“你能不能先先將這整個口訣說給我聽完。”

王仙道：“那當然可以?！?

王仙于是將這整個口訣全部說了，李靈聽完了，像是聽了一首美妙動人的歌曲，卻又什么也沒有記住。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知識經過腦子卻是什么也沒有留下的感覺。

“請問仙師，這些口訣，最快掌握的人用了多久？”

王仙道：“聽聞我派現任掌門，聽了三遍就會了?！?

李靈驚愕，真是人不人氣死人，想不到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夠三遍就會了，而自己卻是被第一個字難住了。

王仙笑道：“那畢竟是本派天資卓越的掌門，不是我們能比的。我只知道我派的一個小師妹，也是用了半晚上才學會的，也是和你一樣，第一個字都學了很久。”

李靈知道這仙師是在安慰自己，可是他的心中猶自不服輸，繼續問道：“那敢問仙師你用了多久才學會的？”

王仙立馬斂了笑容，怒道：“你還不是我的徒弟，少打聽這些事，先把第一字學會再說吧。”

眼見仙師發怒，李靈無奈，只得自己獨自練著那個字。

王仙卻是走出來找到曹一科和楊爭小聲問道：“這燕子巖的情況你們了解嗎？”

曹一科大是新近才調到這赤水縣的，整日不是窩在縣衙里面處理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是到處奔走查案，哪里會知道這里一些地方的情況。

而楊爭就不同了，流水的縣令鐵打的官吏，沒有哪個縣官會比這些本地的衙役縣班的捕快更加了解這赤水縣的一草一木了。

楊爭道：“仙師，我只知道這燕子巖是本地的一個小眾景點，那里的山就和這佛光巖的崖壁差不多的顏色和險峻，最那里也有一條和佛光巖一樣的瀑布。唯一不同的是，佛光巖只能從山腳一路往山頂上攀爬。而燕子崖只能從懸崖之中橫著繞到山巔之上，上面有一個涼亭，還有溪流。那地方一到了春天就是那些燕子筑巢的地方，那些鋪天蓋地的燕子會拉屎將整個紅色的巖壁染成白色的，所以叫做燕子巖?！?

王仙道：“你說的這些景象我知道了，那你們知道這燕子巖和魔教有什么關系嗎？”

楊爭搖搖頭，那個房主用濃重的赤水本地話道：“那里本來就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山高路陡，最近被一伙黑衣人圍了起來，不讓人進去，說是要搞什么開發成旅游景區，到時候收費才給進去。我在這里土生土長這么多年，第一次見有人將那里當成寶。就是一個破地方，狗都不會去，還想讓我花錢進去。”

王仙道：“明天你們先帶著人到燕子巖山崖下面等著，我去請我的一個朋友來幫忙。”

曹一科疑惑問道：“仙師居然還要請幫手，那伙賊人這么厲害？”

王仙道：“不瞞兩位，我的身體出了一些狀況，目前不能夠施展法力，只能去請我那個朋友幫忙了?！?

曹一科和楊爭看向赤松和尚養病的屋子，王仙趕緊說道：“兩位放心，我的那位朋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絕對靠得住，到時候你們只需要給他提供一些幫助就可以了。”

曹一科和楊爭點點頭，抱拳去找那些捕快去了。

這老農家是傳統的屋子，一廳三室一灶房，老農家人自己擠一個屋子，將剩余兩個屋子全給了這班貴客。

這班縣衙人員占了一間房，而王仙和李靈則是在赤松和尚的這個屋子將就著。

別看縣衙那般人占著一個屋子人最多，可是他們靠在墻上、隨意倒在地上，或者是人靠人，三十個人就可以站著睡著了。

可是赤松和尚這個屋子的三人，因為松和尚受了傷，他們不僅要照顧赤松和尚，還不能上床去打擾到赤松和尚，也就只能蹲在墻角打著盹。

還有李靈在背著那烏蒙訣，這個屋子是最難的。

李靈實在是太笨了，用了半晚上才能掌握第一句，要想將整個烏蒙訣全部掌握，看來一個晚上是不可能了。

李靈心中升起了一股失望的情緒，嘴上卻依舊不肯停下學習。

王仙沒了法力支撐身體，教著教著，也打起了呼嚕，最后蹲著睡著了。

……

翌日，王仙醒來，伸了個懶腰道：“好久沒有睡覺了，這一覺真是舒服?！?

王仙卻在房間里面沒有發現李靈的身影，王仙心中想著：這年輕人勤勞就是好，如果不是資質太差，可以考慮收為記名弟子。

王仙也沒有在意，獨自去老農家灶房打熱水洗臉。

這老農也起得很早，雞叫的時候他就醒來在灶房里面窸窸窣窣的燒火做飯了。

看來是上了年紀，根本睡不著。

王仙以往都是用烏蒙山上的泉水洗臉，只有在冬天的時候才會用熱水洗臉。

烏蒙山上，很多仙師都是用泉水洗漱身體，只有那些講究的女仙師，才會用熱水洗漱，就比如王仙的小師妹。

王仙看著那邊縣衙的屋子道：“這些捕快還沒有起？”

那老農道：“他們啊，天亮的時候就和那個小兄弟一起走了?！?

王仙沒有想到這些捕快也會起這么早去燕子巖等著。

老農繼續道：“那個小兄弟讓我告訴你，是他只知魚燉，不配做仙師的徒弟?！?

王仙一呆，隨即反應過來是資質愚鈍，這李靈一晚上沒有背出烏蒙訣，就準備放棄了。

這么多年，想要拜入烏蒙仙山的凡人何其多，放棄的事情，王仙早就見怪不怪了。

王仙看向遠方，想起自己很年輕的時候，還沒有拜入烏蒙仙派之時，他在村內和其他孩子在村子里面最大的桃子樹下嬉戲，一個穿著白色道袍，背著長劍，手拿葫蘆酒壺的大髯漢子跌跌撞撞的走到那棵大桃樹下，像是喝醉了酒一般，對著大桃樹下的水井口就哇哇哇的吐了起來，這一幕，讓那些想著以后還得喝那口井水的孩子們惡心起來，一些女孩子哭了起來，一些男孩子撿起地上石子就向著大髯漢子打去，一些孩子則是向著村里面跑去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一個醉鬼吐在井里面了?！?

那些石子打在那大髯漢子身上，那大髯漢子轉身看過來，眼里露出兇光，嚇得那群孩子趕緊跑開。

大髯漢子抬頭大笑起來，忽然看見了正在樹上摘桃的一個男孩，兩人四目相對，那男孩手中紅桃掉下去，大髯漢子舉手接桃，笑道：“你這娃娃有慧根?！?

那娃娃跟著學道：“你這娃娃有慧根。”

大髯漢子又道：“你干嘛學我說話？”

小孩繼續道：“你干嘛學我說話？”

大髯漢子瞇起眼道：“……”

小孩也跟著：“……”

大髯漢子眼中冒出驚喜，繼續說著這段很長很艱澀的話語，可是那小孩卻跟著大髯漢子一句句的完全說出來了，大髯漢子速度越來越快，將這段話反復說了很多遍，那小孩都能睜著圓嘟嘟的眼睛跟上。

大髯漢子笑道：“小孩，你真聰明，去告訴你爸媽，我要帶你修仙?！?

小孩跟著道：“小孩，你真聰明，去告訴你爸媽，我要帶你修仙?！?

大苒漢子大笑起來，小孩也跟著大笑，一大一小就像是個神經病一般在桃樹下笑著。

后來，那大髯漢子不知道怎么說動了小娃娃的父母，讓極其疼愛小娃娃的父母同意將年幼的小娃娃交給這個大髯漢子帶走。

小娃娃本來在家里面睡得很香，結果第二天一覺醒來，就在那個大苒漢子的背上，周圍不是那個村莊，沒有那棵桃樹，都是陌生的環境。

小娃娃嚇得哇哇大哭，大髯漢子趕緊極有耐心的哄娃娃。

小娃娃哭累了睡著了，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對著大髯漢子又抓又咬，直喊：“騙子?！?

大髯漢子趕緊求饒道：“痛痛痛。”其實大髯漢子一點兒也不痛。

大髯漢子看著小娃娃笑道：“你不能叫我騙子，我是你師傅。趕緊的跪下磕頭?！?

小娃娃卻是倔強的抱著手不愿下跪。

大髯漢子摸著腦袋道：“也不著急，等到了祖師堂，你再行拜師大禮也可以?！?

于是當年的江湖流傳著一個有趣的故事，一個邋遢大髯漢子帶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走南闖北，鋤強扶弱，兩人自稱“烏蒙二俠”。

那小娃娃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一直走，起先他走累了，只能趴在大髯漢子的背上睡著。

小娃娃在地上的影子逐漸變高，從大髯漢子的膝蓋到大髯漢子的腰際。

大髯漢子牽著的小娃娃的小手也由肉嫩無骨加白皙變成了粗大有力，小娃娃后來都沒有再讓大髯漢子牽著走，都是永遠精力充沛的走在最前面，一看到有少女夫人經過，就會大喊道：“爹，快看，這女的真好看，好像就是你說的扶柳腰。”

每當這個時候，大髯漢子就會趕緊走到那些女子面前，堆出極為和善的微笑道：“姑娘不要生氣，這是我徒弟，不是兒子，我還沒有結婚呢?！?

一些姑娘翻了個白眼不理這個登徒子，一些姑娘卻是嬌羞不說話，一些彪悍的婦人卻會反過來調戲大髯漢子道：“大哥，這胳膊真有力氣，我家里面也有一個這么好看的小子，大哥要是不嫌棄，與我結為夫婦可好。”

可是每當這個時候，大髯漢子就會趕緊拉著偷笑的小孩趕緊跑路。

為此，師徒倆還惹了很多麻煩。

后來，兩人翻山越嶺，順著一條紅色河水到了一處高山之上。

小娃娃已經從小孩長成了少年，可是那個大髯漢子依然是那個模樣。

大髯漢子第一次剃了大髯，換上了一身干凈的白袍，戴著白玉冠，站在一眾白袍人身邊。

大髯師傅變成了英俊的師傅，顛沛流離的路程忽然有了歸宿，風餐露宿的天地變成了富麗堂皇的殿宇。

少年自己也換下了那身破破爛爛的江湖衣物，換上了光鮮亮麗的白袍玉帶。

英俊師傅讓少年對著大殿之上那個正在慈祥微笑的白發老人拜道：“師祖?！?

師祖為少年戴上一頂白玉冠，并且取名仙，希望少年成為門派里面又一位修得飛升的仙人。

后來，少年才知道，那是及冠之禮，鄉野少年有了歸屬的山門，收斂了江湖的野性，開始真正修仙。

少年就是烏蒙山的王仙，那個大髯漢子就是王仙的師傅，上個江湖二十年里面，江湖上最是有名的烏蒙大髯俠。

之后大髯漢子又十次行走江湖，為少年收了幾個師弟和師妹。

王仙作為大師兄，必將是下一任烏蒙掌門的繼任人，身上的擔子重了，要做成表率，也就少了很多年少時的靈氣。

可惜了烏蒙山上風大清冷，沒有桃樹可以存活。

直到上任烏蒙掌教仙逝以后，大髯漢子接過烏蒙仙門的掌門之位，就安心修行，再也沒有走過江湖。

從此，江湖上少了一位喜歡調笑美人的大髯漢子，卻多了一位難以再見一面的烏蒙掌門。

這可傷透了無數江湖俠女和仙子的心。

最近二十年，烏蒙仙門在江湖上有名的，就是這烏蒙七子年輕一輩。

王仙才有機會，再去看看人間的嫣紅桃樹。

每次王仙師兄弟走江湖的時候，最頭疼的就是，那些仙子俠女對那掌門師傅的親切問候。

每次這些師兄弟回到山門，都不敢和師傅提起這事，不是師傅嚴厲。

是怕那師傅受不了修仙的枯燥無味，丟下烏蒙仙門的飛升大任，轉而去找這些老相好風花雪月去。

那可就糟了，要知道，烏蒙仙門已經一百年沒有飛升仙人了，在每十年一評的修仙門派排行榜上，烏蒙仙門正在從前十名往后下降，快從一流世俗修仙門派變成二流修仙門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