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南下望廬山
- 穿越時空:我當上了徐霞客的驢友
- 白兔納愛斯
- 4790字
- 2025-08-17 16:19:16
船篙往岸邊石上一點,烏篷船便像片柳葉滑進了新安江。
你扶著船舷回頭望,黃山的群峰已浸在暮色里,只剩天都峰的尖頂還沾著最后一縷金紅。
望著漸漸遠去的黃山,轉頭問身旁的徐霞客:“徐兄,你說咱們此番去廬山,得坐多久的船呀?”
徐霞客輕撫著胡須,目光望向遠方,思索片刻后說道:“若一路順風順水,依我估算,從這黃山腳下到廬山所在的九江,水路行程大約需要四到五個時辰。不過這水路行船,變數頗多,若是遇到逆風或者水流湍急之處,時間可能還會更長些。”
徐霞客此時正蹲在船頭,把剛買的歙硯往木匣里塞,硯臺邊緣沾著的朱砂還沒干——那是今早你倆在湯口鎮,他硬拉著你挑的,說“廬山煙雨多,得用這朱砂才能讓墨痕透紙”。
“楊小兄弟,”他忽然抬頭沖你笑,手里轉著支狼毫,“你說這廬山瀑布,真能比得過黃山人字瀑?我當年在黃山數過,那水是從兩石縫里劈下來,像天神揮了兩柄劍;可世人都傳李白說‘飛流直下三千尺’,倒要瞧瞧是何等氣魄。”
話音剛落,船尾的老艄公忽然咳嗽著插話:“客官有所不知,這幾日鄱陽湖起了霧,到了湖口怕是要等風。不過也好,霧里看廬山,才像畫里走出來的呢。”
你正想接話,忽然見水面漂過幾瓣白梅,順著水流打了個旋兒。徐霞客眼睛一亮,竟直接伸手去撈,袖口沾了水也不在意:“這梅瓣來得蹊蹺,怕不是上游有梅林?倒像是給咱們引路呢。”
楊宇幾乎是脫口而出:“破山頭子有什么好看的?還是抓緊回家享受榮華富貴吧!
徐霞客聞言愣了愣,隨即撫掌笑起來,眼角的皺紋里都盛著暖意:“楊小兄弟這性子倒直爽!可你想啊,這山水看著是石頭是樹,實則藏著天地的性子——黃山的險,是告訴你啥叫‘硬骨頭’;廬山的云霧,是教你啥叫‘留三分糊涂’。”
他撿起船板上那瓣白梅,指尖輕輕捻著:“再說了,咱們打老遠來,不瞧一眼李白夸過的瀑布,不摸一把白居易坐過的石頭,回去跟人說‘我到過廬山’,人家問‘廬山啥樣’,你總不能說‘就那樣’吧?”
老艄公在前頭嘿嘿笑:“小伙子,徐先生說得在理。我跑這水路三十年,見過多少人急匆匆來,急匆匆走,回頭念叨的還是那些‘多看了一眼’的景致。別急著回家,等見了三疊泉的水砸在潭里的樣子,說不定你還想多待兩天呢!”
船行漸緩,落在攤開的地圖上——那地圖邊角都磨卷了,廬山的位置被他用紅筆圈了個圈,旁邊還歪歪扭扭寫著“待探”兩個字。
和老艄公揮別,徐霞客就拽著你往山徑走,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
“聽說三疊泉得先下千級臺階,”他回頭沖你笑,眼里閃著光,“古人說‘不到三疊泉,不算廬山客’,今兒個咱們非得做回真客不可。”
石階蜿蜒向上,兩旁的竹林被風拂得沙沙響,偶爾有陽光從葉縫漏下來,在地上投下晃動的光斑。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水聲忽然從前方涌來,像無數只手在拽著你的耳朵。
水聲越來越大,徐霞客步子也更快了,布鞋踩在濕滑的石階上,差點打滑,他卻渾然不覺,只顧著往前探脖子:“來了來了!”
轉過一道彎,眼前豁然開朗——三疊泉就掛在對面的崖壁上,泉水從第一層崖頂墜下,撞在中層的巖石上碎成玉屑,再聚成細流跌進底層的深潭,濺起的水霧在陽光下架起道小小的彩虹。
徐霞客早掏出本子蹲在潭邊,筆尖蘸著水汽寫得飛快,嘴里還念念有詞:“上疊如飄雪,中疊似碎玉,下疊若奔雷——比李白寫的更有層次!”
你剛走近潭邊,就被飛濺的水珠打濕了衣襟,涼絲絲的愜意順著毛孔往里鉆。遠處的霧還沒散盡,把山峰襯得像浮在半空,倒顯得這瀑布更像從云端奔來的。
“哇!壯觀!”楊宇叉腰將景色盡收眼底,這一刻的他似乎忘了在工位彎了2年的脊柱,又挺直腰板。
徐霞客忽然拍了拍你:“走,咱們再往上攀攀,說不定能找到瀑布的源頭,瞧瞧那水是從哪塊石頭縫里冒出來的!”
徐霞客拽著你沿著瀑布左側的崖壁小徑往上攀,石階陡得幾乎貼在巖壁上,手邊的藤蔓濕漉漉的,攥在手里能捏出水分。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水聲漸漸從“嘩嘩”的轟鳴變成了“潺潺”的細響,霧氣也淡了許多。
轉過一個石坳,眼前忽然亮堂起來——一道清溪正從一片長滿青苔的石縫里涌出來,水流不急,卻透著股韌勁,在亂石間繞出幾道彎,才跌向方才那道崖壁。溪邊長著叢野薄荷,被水濺得發亮,風一吹,清清涼涼的氣兒直往鼻子里鉆。
徐霞客蹲在溪邊,掬起一捧水嘗了嘗,眼睛一亮:“甜的!比黃山的泉水更軟些。”他指著石縫深處,“你瞧,那石縫里隱約有潮氣往外冒,怕不是通著山腹里的暗河?這水怕是積了千百年的山露,才養出這么股子清勁。”
“水沒煮呢別喝…喝了…肚子痛…”
正說著,一只灰羽的山雀落在溪邊飲水,見了人也不怕,撲棱棱飛到旁邊的野山楂樹上,啄下顆紅果,倒像是在給你們“指認”這水源的妙處。
徐霞客笑著在本子上畫了個小小的溪流圖,旁邊注了行字:“泉自石出,甘洌可鑒,育此飛瀑,誠天工也。”
日子倒也過得快,在廬山不知不覺就盤桓了三日。
頭一日追著瀑布跑,從三疊泉到大口瀑布,踩著濕滑的石階鉆了半座山,傍晚才在牯嶺街的客棧歇腳,聽樓下挑夫講“廬山云霧一日三變”的趣聞。
第二日往高處走,五老峰上的風差點掀飛徐霞客的帽子,他卻只顧著數遠處鄱陽湖的白帆,說“像把銀河撒在了水里”。午后繞去如琴湖,看山影在湖里碎成一片翡翠,湖邊的蘆葦叢里藏著野鴨子,撲棱棱驚飛時,倒把水面的云影攪活了。
第三日專尋那些藏在林子里的老地方:白鹿洞書院的碑刻前,徐霞客對著“學而時習之”的拓片琢磨半天;黃龍寺的古松下,聽僧人講“三寶樹”的傳說——那棵千年銀杏的樹洞里,據說早年還藏過采藥人的干糧。
看著徐霞客還在燈下對著地圖比比劃劃,終于忍不住要瘋狂吐槽這個古代特種兵:“徐兄,我算服了——這三天下來,你腳程比山里的野鹿還快!”
他抬頭時眼里還閃著光,手指在“五老峰”三個字上敲著:“昨日登含鄱口,你看那云海翻涌時,不是說‘此生難忘’?”
“難忘是難忘,”你揉著發酸的小腿,“可誰能想到,看完日出你轉身就往三疊泉沖,千級臺階下去時我腿肚子轉筋,上來時你倒像沒事人,還惦記著去尋什么‘玉淵潭’。今早天沒亮又拽我去文殊臺聽松濤,合著你這布鞋是鐵打的?”
正說著,掌柜的端來米糕,見你齜牙咧嘴的樣,笑著搭話:“這位客官是頭回跟徐先生趕路吧?前兒有個秀才跟他走了兩天,下山時是被轎夫抬著走的。”
徐霞客撓撓頭,從懷里摸出塊曬干的山楂遞過來:“歇夠了?明兒咱們去……”
你往船板上一躺,渾身骨頭像散了架,動一下都牽扯著疼。腳踝處酸得發沉,像是灌了鉛,昨兒下三疊泉時崴了下的地方,此刻正隱隱作痛。
“哎喲……”你忍不住哼唧一聲,抬手想揉肩膀,胳膊卻酸得抬不高——這幾天拎著水壺跟著徐霞客鉆林子,胳膊早就累得打了蔫。連手指頭都不對勁,攥拳時指節“咔咔”響,想來是握登山杖握得太用力。
徐霞客正蹲在船頭看水鳥,聽見動靜回頭,見你齜牙咧嘴的樣,趕緊摸出個小瓷瓶遞過來:“這是昨兒藥農給的藥膏,治筋骨疼的。”他蹲下來想幫你涂,卻被你擺手躲開。
“別動,一動更疼。”你閉著眼嘟囔,“早說過別天天瘋跑,你看我這腿,現在跟木頭樁子似的,怕是下船都得人扶。”
船尾的老艄公聽見了,笑著遞過個暖水袋:“客官把這個墊在腰后,我這有剛煮的姜湯,喝下去發點汗就舒坦了。”徐霞客已經搶著接了姜湯,吹涼了才遞到你嘴邊:“先歇著,今兒啥也不做,就躺在船上曬太陽。”
你小口抿著姜湯,辣意順著喉嚨往下竄,倒真讓僵硬的身子松快了些。陽光透過船篷的縫隙照在臉上,暖融融的,聽著湖水拍船的嘩嘩聲,眼皮越來越沉——管他什么鞋山白鳥,先睡個天昏地暗再說。
“咱們不去白鹿洞了,去鄱陽湖!”
徐霞客拽住你的袖子笑,“昨兒老艄公說,湖中心有座鞋山,像只倒扣的繡花鞋,傳說是仙女掉的——去不去瞧瞧?”
你還沒應聲,就見他已經轉身往客棧跑,片刻后拎著倆油紙包出來,里頭是剛買的米糕和腌蘿卜:“走!咱們跟老艄公說,今兒不爬山,專坐船看水去!”
往碼頭走的路上,他倒比你還急,布鞋踩過水洼濺起泥點也不管,嘴里念叨著:“得讓船家備些魚食,說不定能引來白鳥跟著船飛。對了,我那硯臺得帶上,湖水澄凈,磨出來的墨定不一樣……”
到了岸邊,老艄公正蹲在船尾補網,見你們來,把網一扔:“客官改主意啦?這鄱陽湖的秋光,可比山上的石頭活絡多了!”徐霞客已跳上船頭,正踮腳往湖里望,聽見這話回頭沖你喊:“快上來!你看那水,藍得能當鏡子照!”
你靠在船舷上,看徐霞客用湖水磨墨,墨錠在硯臺里轉著圈,暈開的墨汁竟真比山里的水清亮幾分。他忽然舉起筆:“來,幫我把鞋山畫下來——我記船家說,那山尖上有棵老松,歪著脖子像在招手呢。”
湖風帶著水汽撲在臉上,比山間的霧更清爽。你忽然覺得,比起石階上的氣喘吁吁,這樣在船頭晃悠著看水,好像也挺不錯。
船剛駛出狹窄的水道,眼前忽然鋪開一片浩渺的藍。你正揉著發酸的膝蓋,猛地直起身,差點撞在船篷上——那水天相接的地方,云絮像被誰撕碎了撒在湖里,白得晃眼。
“這就是鄱陽湖?”你下意識拽住徐霞客的袖子,聲音都發飄。他早扒著船舷看呆了,手里的本子被風掀得嘩嘩響,半晌才找回聲音:“比志書上寫的闊氣十倍!你瞧那水,遠看是藍的,近了倒泛著青,像把整座廬山的綠都融進來了。”
老艄公蹲在船尾笑,手里的櫓輕輕一點,船就滑出好遠:“客官是頭回見這么大的湖吧?汛期時更了不得,水能漫到山腳的老槐樹下,船從樹底下過,能摘著槐花兒呢。”
他往水里撒了把魚食,立時聚攏來一片銀亮,“這湖啊,看著溫順,底下藏著千條道兒,老漁民都得順著水流走,不然容易繞暈嘍。”
徐霞客忽然指著遠處驚叫:“那是什么?”只見水天之間掠過一道白影,翅膀展開比船槳還寬,老艄公瞇眼一看:“是江豚!這畜生通人性,見著船就來送迎,當年我爺爺說,打仗時它還救過落水的兵呢。”
你伸手去碰湖水,指尖剛沾著點涼意,就被徐霞客拽回去:“小心!這湖水看著淺,底下深著呢——聽說有處叫‘龍宮’,扔塊石頭下去,三天都聽不到響。”他從懷里摸出塊赭石,是從廬山撿的,往水里一浸,石面上竟暈開層淡紅,“你看,連廬山的石頭,到了這兒都要變個顏色。”
風帶著水汽撲在臉上,比山里的霧更潤。你望著遠處漸漸模糊的廬山影子,忽然覺得這一路的腿疼都值了——畢竟,不是誰都能親眼見著,山是如何把魂魄,悄悄融進一湖水里的。
船行至一片淺灘時,老艄公忽然把櫓一停:“坐穩嘍,有貴客來。”話音剛落,就見蘆葦蕩里撲棱棱飛起一片白,像誰把天上的云撕了把撒下來——二三十只白鶴正展開翅膀往半空騰,翅尖劃過水面的瞬間,帶起的水珠在陽光下亮得像碎鉆。
“我的天……”你忍不住捂住嘴,生怕驚著它們。徐霞客早忘了動筆,手扒著船幫,眼睛瞪得溜圓:“你看那只領頭的,腿比廟里的玉如意還直!”領頭的白鶴確實扎眼,紅頂在白羽間亮得像團小火苗,它盤旋半圈,忽然發出一聲清亮的唳鳴,整群鶴便跟著調整隊形,繞著船舷飛了半圈,翅風掃得水面簌簌響。
有兩只幼鶴大概是學飛,飛得歪歪扭扭,翅膀一扇差點撞在蘆葦上,引得老鶴回頭用喙輕輕啄了啄它們的尾羽,那模樣倒像娘在嗔怪頑皮的娃。徐霞客忽然“呀”了一聲,指著灘涂:“它們落了!”
只見鶴群收攏翅膀,一只接一只往淺水里落,長腿輕點水面時,帶出的漣漪一圈圈蕩開,把倒映的云影都攪碎了。有的低頭用長喙在泥里啄食,有的單腿站立,把腦袋埋進翅膀里打盹,還有的伸長脖子往船上望,紅頂轉來轉去,像在打量你們這兩個不速之客。
老艄公從艙里摸出個粗瓷碗,倒了些小米撒在船邊:“它們通人性,知道咱們不害它們。”果然,有只膽大的幼鶴試探著走過來,長腿在水里邁得小心翼翼,離船還有三尺遠時,忽然猛地一啄,叼走了片漂在水面的小米,然后撲棱著翅膀逃回鶴群,引得同伴們紛紛歪頭看它。
徐霞客終于想起動筆,卻又舍不得移開眼,筆尖懸在紙上半天,最后只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紅頂:“畫不出來,太俊了……”你正笑著,那領頭的白鶴忽然又唳鳴一聲,整群鶴竟再次飛起,繞著船盤旋三圈,才往湖心飛去,翅尖掠過水面的聲音,像誰在彈撥千根琴弦。
船繼續往前劃時,徐霞客還在盯著鶴群遠去的方向發呆,忽然冒出一句:“明年秋天,它們是不是還會再來呢?”
“他們肯定還會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