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下午，一直到五點，天都快黑了江媽才姍姍來遲，江嶼打開門的時候，看著自己媽抱著一個大盒子，身上捂的嚴嚴實實，臉上帶著圍巾帽子。

“這么冷嗎，媽，快進來暖和暖和，我當您是人販子呢，還有你這架勢，不會真是在醫院順手抱了個孩子出來的吧。”江嶼嘴碎地說。

“不進了，我要去阿欣家喝茶，為你以后娶媳婦打好基礎。”

江嶼哭笑不得：“媽，誰說我要娶她了。”

“這么老大不小了，連個戀愛談不上，幸虧有這么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還不嫌棄你，你燒高香吧，拿著，我走了。”說完江媽把箱子塞給他，轉身瀟灑的走了。

江嶼凝噎片刻，打開箱子，一股尿騷味撲面而來，一只黃不溜秋的小狗眨著眼和他對視，兩條后腿間還滴答著黃色液體

江嶼：“……”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江嶼主動緩和氣氛：“那個，你餓不？”

小狗：“……”

江嶼嘆了口氣，去拿了半個饅頭，撕成小塊泡著菜湯放到它面前，小狗聞了聞，開始吃起來。

“呦，還不挑食，就叫你饅頭吧。”

等小狗吃完，把現場和小狗收拾干凈后，江嶼點了根煙，思考著應該給這小狗買些什么：好像得買個床，這個不急，可以網上買，先給它件衣服墊著，什么比較急，對，先去買狗糧。

想完，江嶼就穿上衣服出門了。剛踏出半步，就愣在了原地。

是許念，她散著頭發，披著暖色大衣，正有些瑟縮靠墻下樓梯，見到他，展顏笑起來：“晚上好呀。”

江嶼用半秒恢復神態，也笑道：“晚上好，原來你已經住上了，我以為你去別地住了呢。”

兩人聊著，并行下樓，“這里的房租比較便宜，我暫時還沒有那么多錢。”

下樓后，江嶼狀似無意：“你去哪兒，遠的話我開車送送你吧。”全然忘記家里還有一個更需要他的弟弟。

許念忙擺手：“不用，我去旁邊超市買點菜，馬上就到了。”

“剛好我也去超市，一起吧。”說完江嶼已經走到前面，許念心想我都下樓了，不一起去總不能就這么再回去吧，于是眨了眨眼，也沒回答，跟了上去。路燈將兩人的背影拉的很長，偶爾有車安靜地在夜色中顯出又隱去，江嶼沒有去看許念，仿佛全心的在和她聊天，然而過后聊的什么完全不記得，只有她在余光中強烈的存在感還記憶猶新。

江嶼在家正做著飯回味著散步時的情景，還一邊贊嘆自己的機智——在超市買狗糧的時候，許念看到后問了幾句，她得知了江嶼家有了一條小狗，江嶼得知了她很喜歡小動物，于是江嶼順理成章提出有空讓她和小狗玩，并說自己平時可能會忙沒空照顧小狗，許念猶豫了沒一會就答應。

完美，江嶼滿意地想。

“你好，你的外賣！”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

“？啥？”

江嶼一臉疑惑的打開門：“你找誰？”

“這是許念女士家嗎？這是她的外賣。”

“樓上是她家，您走錯了。”

“好嘞，不好意思打擾了。”外賣員連連道歉，江嶼擺手說沒事，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也沒細想，關上門，想繼續去做飯。

不對，她不是剛買完菜嗎？

江嶼站在門口，虛掩著門，過了一會聽到外賣員下去，才放心去做飯。

樓上，許念望著糊了的菜嘆了口氣，默默心疼了一會，開始吃外賣。

“叮鈴鈴，叮鈴鈴……”

許念拿起手機，“喂，主任，聚餐？什么時候？哦哦，好的，謝謝大家。”

剛放下手機，又響起了鈴聲，納悶瞄了一眼，是BJ的來電。

她面無表情的掛斷，突然沒了胃口，望著鐘表出了神。

十二年前，年幼的許念被媽媽從BJ送到了奶奶家，四個月前她的父親車禍去世了，母親一個人在BJ沒有精力撫養她長大，于是聯系了許念奶奶，把許念送到她那里。

許念奶奶從機場接到許念后，見到她的樣子，紅了眼眶，一遍遍用粗糙手撫摸著她的臉，“阿念瘦了，別怕，有奶奶在，以后就在奶奶身邊。”

許念愣愣的望著她，幾個月來哭的次數太多了，這次她沒有哭，而是安靜的看著眼前溫柔的老人，點了點頭。

這邊江嶼正吃著飯，沒看見他家饅頭，低頭找了一圈，絕望的發現它在桌子底下尿尿。

他手忙腳亂的把小狗拖出來，小狗僵直地站著，夾著尾巴，被江嶼毫不費力的拖出來，留下了一路黃色印記。

江嶼：“……”

許念正沉浸在傷心里，突然被樓下江嶼一句臟話帶回現實，她不由屏息聽，江嶼在苦口婆心地說著什么。

“祖宗，你先憋一晚上好不好，明天我就給您買個廁所。我吃飯呢你擱這又拉又尿的給我助興，我可受不起，一會兒還得出去養家糊口呢……”

許念聽的難受消散了不少，她笑了笑打開電視，繼續吃起了外賣。

江嶼提溜著小狗正嚴肅教育它，突然想起來許念在超市說的話——“我挺喜歡小狗的，感覺它們都好可愛”，他端著一張帥臉仔細審視起了自家饅頭：頭大，眼睛大，個頭也小，夾著尾巴哼哼唧唧的，女生應該挺喜歡這種。

他把饅頭擦干凈后，小心地放到沙發上，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拍了一通照，發了個朋友圈，然后繼續心滿意足地吃飯，饅頭搖頭晃腦地在沙發上轉，時不時過來聞聞江嶼，尾巴搖的飛起。

夜深人靜，只有客廳的鐘表滴答滴答聲，許念看書入了迷，倏然被窗外一聲車鳴驚醒。她看了一眼時間，已經11點半，她把書本合上，翻了翻微信，看到了江嶼發的朋友圈。

這就是他養的小狗，好可愛。許念仔細地看完每一張，點了一個贊。

夜色如墨，寒風吹得刺骨，江嶼不怕冷似的降下車窗，他剛送完最后一單，停在原地，點上煙準備回家。冷不丁來了一條消息提醒，他垂眼去看，是許念的點贊，指尖很輕的一顫，他深吸口煙，伴著繚繞的煙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