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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病房黃昏:冰層在她眼底崩裂》

病房的窗戶開著一線縫隙,初夏傍晚的風帶著一絲燥熱,裹挾著城市喧囂的尾氣涌進來,吹不散房間里濃重的消毒水氣味和死水般的沉寂。溫婉靠在床頭,身上蓋著薄薄的白色被單,目光落在窗外灰藍色的天幕上。遠處高樓的霓虹燈剛剛亮起,像一串串冰冷而虛假的星辰。

身體深處那種被強行掏空后的鈍痛依舊清晰,每一次細微的動作都牽扯著神經(jīng),提醒著她不久前那場冰冷手術的真實性。小腹平坦依舊,那份日夜折磨她的沉重感確實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更廣袤的空洞,仿佛靈魂的某個角落被連根拔起,只剩下冷風呼嘯著穿過的荒蕪。

沈修明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里削著一個蘋果。果皮打著卷兒垂落,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他削得很慢,很仔細,仿佛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工作。病房里安靜得只剩下這單調(diào)的聲音和他自己刻意放輕的呼吸。

“吃點水果?”他將削好、切成小塊的蘋果遞到溫婉手邊的床頭柜上,瓷碟邊緣磕碰,發(fā)出清脆的一聲輕響。

溫婉的眼睫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那些瑩白水潤的果肉上。她沒有動,只是輕輕搖了搖頭,動作幅度小得幾乎看不見。

沈修明的心又沉了沉。自從手術結束醒來,她一直是這樣。配合治療,按時吃飯吃藥,安靜得像一尊沒有生氣的瓷娃娃。醫(yī)生說她身體恢復得尚可,只是虛弱,需要靜養(yǎng)。但沈修明知道,真正傷筋動骨的,是那顆被徹底碾碎、再也拼湊不起來的心。她的沉默,比任何哭喊都更令人窒息。

“明天就能出院了,”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些,帶著一絲期待的意味,“手續(xù)我都辦好了。等你再好一點,我們就走。去南方?或者……出國?你喜歡安靜的地方,我們?nèi)ズ_呅℃?zhèn)?或者找個有森林的小城?”他描繪著可能的未來,試圖在那片沉寂的荒原上點燃一絲微弱的火苗。

溫婉依舊沉默。她的視線重新投向窗外,看著那一片被鋼筋水泥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離開?逃得遠遠的?聽起來多么誘人。把這里的一切,連同那個男人、那個名字帶來的所有屈辱和痛苦,都遠遠地甩在身后,像撣掉衣襟上微不足道的灰塵。

可是……

指尖隔著薄薄的被單,無意識地按在小腹的位置。那里空空蕩蕩,冰冷一片。但顧淮深那張冷酷的臉,蘇晚晴那得意炫耀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烙印,深深刻在腦海最深處,每一次觸碰都帶來尖銳的刺痛。離開,就能忘了嗎?那被強行終止的生命,那被當作垃圾一樣清理掉的“錯誤”,那被釘死在“贗品”恥辱柱上的三年……這些刻骨的屈辱和恨意,真的能被距離和時間輕易抹平嗎?

一股冰冷的戾氣,毫無預兆地從心底那片荒蕪的凍土深處滋生出來,瞬間凍結了她剛剛因沈修明描繪的未來而泛起的一絲微弱漣漪。

不。不能就這么算了。

憑什么她要在角落里舔舐傷口,像只被驅(qū)逐的喪家之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他們的視線里?而他們,顧淮深和蘇晚晴,卻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她的犧牲換來的“干凈”,享受著她血肉模糊的退場鋪就的幸福坦途?他們甚至擁有了一個被期待、被祝福的孩子!

那個念頭——那個在手術臺陷入黑暗前、帶著血腥氣的瘋狂念頭——如同被喚醒的毒蛇,再次昂起頭,嘶嘶地吐著信子:**顧淮深,你棄我如敝履,視我的骨肉為污點。那我偏要讓你知道!我要讓它成為一根永遠扎在你心上的刺!讓你永不安寧!“修明哥,”她終于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像是許久未用的生銹門軸轉(zhuǎn)動,“我想……看看新聞。”

沈修明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她會提出這個要求。自從她住進這里,拒絕了一切外界的聯(lián)系和信息。他擔憂地看著她:“小婉,你現(xiàn)在需要靜養(yǎng),那些……”

“給我手機。”溫婉打斷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持。她轉(zhuǎn)過頭,目光直直地看向沈修明。那雙沉寂了多日的杏眸里,此刻沒有任何淚光,也沒有崩潰的跡象,只有一片冰冷的、深不見底的寒潭。那平靜之下,蘊藏著沈修明從未見過的、令人心悸的東西。

沈修明的心臟猛地一跳。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最終在對上溫婉那雙冰冷沉寂的眼睛時,所有勸慰的話都咽了回去。他沉默地將自己的手機解鎖,遞了過去。

溫婉接過手機,冰涼的金屬外殼觸碰到指尖。她沒有絲毫猶豫,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動。不需要刻意搜索,關于顧氏財團的消息總是占據(jù)著財經(jīng)版塊的頭條。而今天,一條加粗的標題,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了她的眼底:《顧氏總裁顧淮深攜未婚妻蘇晚晴出席慈善晚宴,甜蜜宣布婚訊,蘇晚晴疑似有孕獲精心呵護》**

標題下方,是一張高清的現(xiàn)場照片。

照片里,衣香鬢影,水晶燈折射出迷離的光。顧淮深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高定西裝,身姿挺拔,一如既往的冷峻矜貴。而他臂彎里緊緊擁著的,正是巧笑倩兮的蘇晚晴。她穿著一身裸粉色的曳地長裙,妝容精致,笑容明媚,一只手狀似無意地、又無比刻意地輕撫著自己平坦的小腹。顧淮深微微側(cè)頭看著她,那眼神……溫婉從未得到過的溫柔專注,帶著毫不掩飾的寵溺和占有欲,清晰地凝固在鏡頭前。

報道內(nèi)容更是字字誅心:顧總深情告白未婚妻,稱其為“失而復得的珍寶”,兩人婚期定于下月初。記者敏銳捕捉到蘇晚晴全程未沾滴酒、顧總體貼備至的小動作,推測“顧家好事將近,即將迎來新成員”……

“呵……”一聲極其輕微、冰冷刺骨的笑聲,從溫婉的喉嚨深處逸出。

沈修明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小婉……”

溫婉沒有理會他。她的指尖死死捏著手機,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幾乎要將屏幕捏碎。她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張照片,盯著顧淮深那副深情款款的嘴臉,盯著蘇晚晴那得意炫耀的姿態(tài),盯著那刺眼的“失而復得的珍寶”和“新成員”。

失而復得?珍寶?

那她溫婉算什么?一個用舊了就可以隨手丟棄的廉價贗品?一個被清理掉的、礙眼的“污點”?

新成員?他們的孩子是備受期待的珍寶?

那她那個被冰冷器械刮除、被當作醫(yī)療垃圾處理掉的胚胎,又算什么?連“錯誤”都不配擁有姓名嗎?

一股強烈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嚨!溫婉猛地捂住嘴,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強烈的嘔吐感排山倒海般襲來!她眼前陣陣發(fā)黑,照片上那對璧人幸福的身影在視野里扭曲、旋轉(zhuǎn)、放大,如同最惡毒的詛咒!

“小婉!”沈修明驚得魂飛魄散,一個箭步?jīng)_上前,想奪過手機,“別看!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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