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被淹沒的最后一刻，眼前閃過無數的霍雨浩。

年幼的，年長的，乖巧的，憤恨的，歇斯底里的……

系統瞪大雙眼盯著著他們，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恍惚間，系統看見無數的霍雨浩都伸長胳膊來拽他，像是從湖中探出上半身引誘路過旅人的水鬼。

系統沒有躲避，他的防御本能在這溫柔攻勢下形同虛設。

系統任由霍雨浩們扯住他的身體，緩緩合上眼睛，他們的手臂層層織在一起，像藤蔓蔭蔽，覆蓋了他的身體。

霍雨浩們不斷地發問：“為什么不救我？為什么離開我？”

系統順著聲音望去，一個年幼的霍雨浩表情憤恨，正大聲地出聲質問。

系統在記憶深處巴拉巴拉，翻出壓箱底的關于他的記憶。

平靜回道：“我使用力量那次沒有引來遣癥，你出局了，我已經沒有在你身上浪費時間的必要了。”

霍雨浩頓時發出一陣尖叫聲，不是系統回答的那一個霍雨浩，而是層層疊疊的一群霍雨浩中的大半一并發出尖叫聲。

他們尖叫著更加瘋狂了，他們的年齡大多在十歲左右的樣子，手掌還小小的，手指細小，發力時如同鷹爪，恨不得把手指插進系統身體里才好。

系統任由他們把自己扯來扯去，護體的金光仍然沒有散去，系統既不阻攔他們攻擊，也不主動尋求突破，只是任由“霍雨浩們”消耗著自己視若珍寶的能量。

嗚嗚嗚……被亂流攻擊了……好疼好疼……要死了……回不去家了……嗚嗚嗚……

系統腦海中的聲音一樣喧囂，卻變得單調了許多，大多只是在發出著低低的抽泣聲。

系統做夢似的想著：哭吧哭吧，這才是該哭的時候。

“那我呢？”

一道聲音喚起了系統即將陷入平靜的意識。

系統循聲望去，那是一個接近成年體的青年霍雨浩，也是“霍雨浩們”中看上去年齡更大的那一個。

“我們明明相處得那么融洽！你為什么要拋棄我！”

他說著，說到最后一句時怨懟已經無法潛藏，他好像承受了劇烈的痛苦似的，神色變得痛苦扭曲起來。

系統深深地看著他，這是他第一個養大成人的主角，他可以不翻檔案，僅憑肉眼就分辨出他的年齡經歷。

“可是你有一個活著的媽媽。”

“什么？你說……什么？”

霍雨浩的表情剎那間變得茫然無助，所有的色厲內荏疾言厲色在瞬間褪去，顯出他意識深處那個無助迷茫的靈魂。他怔怔地發問，仿佛不敢相信自己都聽到了些什么。

“你的媽媽還活著，你永遠都不能下定決心，破釜沉舟地為我做事。”

系統看著他的眼睛，懷念不禁從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來，這恐怕是他養過的最健康的一個主角了！

可惜健康并沒有什么用。

系統搖搖頭，在被推搡的間隙中尋找機會忍不住多看了那個霍雨浩兩眼，心中有些嘆惋。

還是瘋一點的好做任務！

“要是你媽死了，說不定你真有可能完成任務呢。”

系統真心實意地說。那個霍雨浩神情驟然一變，在無數擠擠挨挨的霍雨浩中間，他對著系統拼命發出一聲咆哮：

“你這！混蛋！”

伴著這聲怒罵，玻璃破碎的聲音在系統耳邊響起，系統背后一沉，整個人倒向更深的深淵。

好痛好痛好痛……結束了……結束了……吵死了……嗚嗚嗚……回家……好想家……嗚嗚嗚……

系統面色平靜地閉上眼睛，太好了，就讓這吵鬧的腦子再煩他最后一次，然后就跟著他一起下地獄吧。

系統掉進了時空裂縫中更深一層的深淵，這里沒有眾多的線性時空，大多是時空裂縫亂流。

亂流不斷沖撞在系統身上，系統表情冷漠，好像即將要被亂流撕碎的人不是他一樣。

一道亂流打在系統身上，徹底打碎了系統護體的能量。

“啊啊啊啊！”

失去了能量保護，肉身驟然被暴露在時空裂縫當中，每一道亂流劃過就在系統身上留下一道撕裂難愈的開放性創口。

自身本源力量的破碎使系統攜帶著的無數其他能量暴露在外，每一道擦身而過的亂流都會卷走一道其他能量，帶著它橫沖直撞一路后逐漸將它吸收。

星羅城空間的部分本源能量、星斗大森林的部分本源能量，甚至是伊萊克斯的部分本源能量。

系統突然有些慶幸，還好霍雨浩的魂魄被他落在了上面一層有更多線性時空的時空裂縫中了。

這樣一來，說不定有一些幸運的魂魄能自行進入線性時空內，活出屬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更幸運一些的，說不定真能完成那任務呢。

失去了全部能量的系統不能再維持自己的光球形態，變出自己的本體來。

他全身血肉模糊，細看就能發現，時空亂流留下的傷口邊緣全都呈現出鋸齒狀。系統發出嚎叫，不待流血而死，幾乎就要痛得昏死過去了。

只可惜真到那時候他也不能回家了。

系統睜開眼睛，他一只眼睛已經在方才失去了，眼眶里只留下一個血洞，汩汩地淌了他滿臉鮮血，另一只眼睛里充滿疲憊，灰綠色的眼眸中已經不再有光，瞳孔散大，昭示著這人已經在死亡的邊緣徘徊。

人形的系統看著不超過三十歲，縱使他此刻全身染血，扭曲變形，筋骨暴露，也看得出他手長腳長，身形挺拔。

系統在心里最后一次感慨著宇宙浩瀚，時空法則精妙。

時空裂縫中，線性時空明明滅滅地閃著銀色的光，銀灰色的亂流四處亂竄，像是夜空中的流星。

系統一笑，若是把自己看成母星，這時空裂縫也算是另一種別致的星空了吧。

系統感受到自己骨頭筋肉正在層層斷開分離。失去能量干擾，已經少有亂流會直接撞上他這沒有能量的身體，多是亂流劃過時卷起一層皮肉。

系統安詳地閉上眼睛，靜等著死亡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