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道流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塊青石板，離他的腦門只有一寸。

他甚至能聞到上面帶著的，剛出土的泥土腥氣。

躲？

還是不躲？

這是個問題。

千道流的腦子飛速運轉(zhuǎn)。

躲開，很簡單。

但后果呢？

當著所有供奉的面，被九祖嚇得躲開。

這就等于當眾承認，他怕了，他理虧了。

以后他還怎么當這個大供奉？威嚴何在？

可要是不躲……

任由這塊板磚拍在臉上？

一樣是丟人丟到家了。

千道流的余光，瞥見了旁邊那幾個供奉。

一個個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一樣，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他心頭一沉。

今天這坎，是躲不過去了。

九祖這火，是沖著他來的。

千道流深吸一口氣。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不躲了。

他賭一把。

賭這位九祖，只是想敲打他，給他一個下馬威。

而不是真的想在這里，一板磚把他拍死。

如果他躲了，反而坐實了“不敬先祖”的罪名。

到時候，更不好收場。

見千道流閉眼等死，千凌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算你識相。

下一秒。

他手腕一抖。

“嘭——！”

一聲沉悶的巨響。

那塊青石板，結(jié)結(jié)實實地拍在了千道流的額角上。

瞬間，四分五裂。

碎掉的石屑，混著泥點子，飛濺開來。

一道清晰的紅痕，在他額角的位置，迅速地腫了起來。

格外刺眼。

“……”

整個餐廳，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供奉，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砸了。

真砸了。

九祖，居然真的當著所有人的面，給了大供奉一板磚。

疼！

火辣辣的疼！

千道流捂著自己的額角，那里已經(jīng)腫起了一個大包。

他腦子里嗡嗡作響，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懵。

徹底的懵了。

他抬起頭，看著眼前這位面無表情的九祖，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老祖……”

他下意識開口，語氣里帶著一絲委屈。

“您這一板磚，砸得孫兒……實在是不明白。”

“我究竟，是哪里做錯了？”

千道流是真的想不通。

他把最近幾十年干的事，在腦子里跟過電影一樣，飛速捋了一遍。

整頓供奉殿，他干的。

擴張武魂殿的勢力，他在主導(dǎo)。

甚至孫女千仞雪的天使神祇傳承計劃，也是他一手推進的。

樁樁件件，他自問都對得起武魂殿，對得起列祖列宗。

可九祖這進門就干架的架勢，顯然不是小事。

難不成……是幾百年前的陳芝麻爛谷子？

那也太離譜了。

就在千道流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看見千凌岳的眉頭，又皺緊了幾分。

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里，似乎又有雷霆在醞釀。

千道流心里咯噔一下。

不好。

這位老祖的火氣，不僅沒消，反而要更大了。

他來不及多想，膝蓋一軟。

“噗通！”

一聲悶響，這位九十九級的絕世斗羅，武魂殿的大供奉，就這么干脆利落地跪在了地上。

動作快得，甚至帶起了一陣風。

管他錯哪了，先認錯，姿態(tài)放低再說。

老祖宗剛從棺材里出來，正是要立威的時候，自己要是還梗著脖子跟他硬頂，那純粹是腦子被門夾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

千道流仰起頭，臉上擠出一個無比誠懇的表情。

“老祖息怒！”

“是孫兒愚鈍，沒能領(lǐng)會您的意思，還請老祖明示。”

“孫兒，一定改！”

這一跪，直接把旁邊看戲的供奉們給看傻了。

尤其是二供奉，金鱷斗羅。

心里直呼好家伙。

他跟在大供奉身邊幾十年了，就沒見過大供奉這么……干脆地認慫過。

想當年，昊天斗羅那小子何等囂張，提著個錘子就敢上門叫板。

大供奉眼睛都沒眨一下，硬是把人給打了回去。

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可轉(zhuǎn)念一想，金鱷斗羅又悟了。

這哪是慫啊。

這他娘的是智慧。

老祖宗剛醒，要的就是個面子，是個臺階。

大供奉這一跪，面子給足了，臺階也鋪好了。

要是真梗著脖子硬杠，那才是把路走窄了。

不止是他。

其他幾個供奉也都不是傻子。

短暫的震驚過后，紛紛交換了一個眼神。

能屈能伸！

忍辱負重！

不愧是執(zhí)掌武魂殿這么多年的大供奉！

千凌岳看著地上跪著的大供奉，臉色沒什么變化。

但他眼里的溫度，卻像是降到了冰點。

“你還有臉問我？”

千凌岳的聲音很平淡。

“老夫問你。”

“千仞雪，是不是去了天斗帝國，扮成了太子雪清河？”

轟！

千道流的腦子嗡的一下。

他猛地抬頭，瞳孔猛縮，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怎么可能？

這事兒……九祖怎么知道的？

這可是武魂殿的頂級機密，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幾個絕對心腹才清楚。

老祖宗不是剛從棺材里爬出來嗎？

難道……開棺的時候，順便開了天眼？

千凌岳看著千道流那副活見鬼的表情，向前走了一步。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千道流。

那眼神，就跟看一個智障沒什么區(qū)別。

“武魂殿的實力，想踏平天斗帝國，不過是時間問題。”

“你倒好，非要讓你親孫女，去對面玩什么無間道。”

“你覺得雪夜那老東西是傻子？還是天斗帝國那群廢物都是瞎子？”

“一旦身份暴露，雪兒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剁就怎么剁。”

千凌岳的聲音越來越冷。

“到時候，你是去給她收尸，還是帶人踏平天斗帝國給她報仇？”

“嗯？”

一番話，問得千道流啞口無言。

他這才反應(yīng)過來。

原來……老祖是因為這件事，才發(fā)這么大的火！

難怪，難怪他一進門就給自己來了一板磚。

千道流心里那點委屈，瞬間煙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后怕。

他只想著計劃成功的好處，卻好像真的忘了，這事兒有風險。

或者說，他對孫女太自信，也對武魂殿的威懾力太自信。

他忘了，千仞雪現(xiàn)在，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九祖的話，就像一把大鐵錘，直接把他給砸懵了，也砸醒了。

千凌岳看他這熊樣，火氣更大了。

“那丫頭什么天賦？”

“先天滿魂力二十級！”

“你知道這是什么概念嗎？百年，不，是千年難遇的絕世天才！”

“你不把她當個寶，讓她在殿里好好修煉，反而讓她去皇宮里學(xué)那些陰謀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