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冰魄與星燼
冰冷的壓迫感如同實質的寒霜，彌漫在小小的凹地中。剩余的六只變異巖蝎，放棄了圍攻林燼和老金，螯鉗高抬，尾針戒備地指向巖壁上方的斗篷人，發出焦躁不安的嘶鳴。它們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源自那無聲無息間凍結同伴尾針的恐怖寒氣。
林燼背靠冰冷的巖壁，右肩的傷口傳來陣陣刺骨的麻痹和劇痛，毒素正沿著經絡緩慢蔓延。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和清心蘚殘留的清涼氣息。精神識海在清心蘚的滋養下勉強維持著清明，但身體的虛弱和毒素的侵蝕讓他如同風中殘燭。他死死盯著上方那個瘦小的斗篷身影，右手緊貼心口，沉寂的星髓在那道銀白寒芒出現時極其微弱的悸動感，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在他心中激起驚濤駭浪。
這人是誰？那寒氣…為何能引動星髓的反應？是敵？是友？
老金癱坐在林燼腳邊，眼神依舊帶著服藥后的茫然和虛脫的平靜，身體微微顫抖，對周圍的緊張對峙似乎反應遲鈍，只是下意識地蜷縮著，減少存在感。
對峙只持續了短短幾息。
“嘶——！”一只體型稍大、甲殼顏色更深沉的巖蝎，似乎是這群蝎子的首領，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它猛地向前一步，巨大的螯鉗狠狠砸在地上，濺起一片金屬碎屑！同時，它身后的五只巖蝎如同得到指令，同時彈射而起！四只從不同方向撲向巖壁上的斗篷人，螯鉗揮舞，毒針蓄勢待發！最后一只，則狡猾地繞了個弧線，再次撲向下方看似毫無防備的林燼和老金！分進合擊，目標明確！
斗篷人依舊靜立，兜帽的陰影遮住了所有表情。面對四只從不同刁鉆角度撲來的兇戾巖蝎，ta只是微微抬起了那只覆蓋著臟污布條的右手。
沒有咒語，沒有光芒爆閃。
只有一股更加凝練、更加純粹的**深寒**，以斗篷人為中心，無聲地擴散開來！
空氣仿佛瞬間被凍結！飛舞的砂礫凝固在空中！那四只撲在半空的巖蝎，動作猛地一僵！一層厚厚的、閃爍著幽藍色澤的堅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間覆蓋了它們的全身！從螯鉗尖端到尾部毒針，連同它們猙獰的復眼和細密的步足，全部被包裹在晶瑩剔透卻又致命寒冷的冰晶之中！
“咔嚓…咔嚓…”
四座栩栩如生的冰雕，保持著撲擊的姿態，從半空中重重摔落在堅硬的巖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冰屑四濺！里面的巖蝎早已生機斷絕，如同被封存在萬載玄冰中的標本！
而那只撲向林燼的巖蝎，在距離林燼不足三尺之處，身體同樣猛地一僵！一層薄薄的冰霜瞬間覆蓋了它的甲殼和螯鉗，雖然沒有像同伴那樣被徹底冰封，但動作變得極其僵硬遲緩，如同陷入了泥沼！它發出驚恐的嘶鳴，拼命掙扎，卻無法再前進分毫！
絕對的掌控！絕對的碾壓！
林燼倒吸一口涼氣！瞳孔驟縮！這手段…遠超他對力量的認知！這斗篷人，絕非普通修士或遺民！
斗篷人緩緩放下了右手。ta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實質射線，穿透兜帽的陰影，精準地落在了林燼身上。那目光冰冷、審視，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穿透力，仿佛能看透血肉，直視他心口深處那枚沉寂的星髓！
“星髓…宿主？”一個冰冷、沙啞、如同兩塊粗糙金屬摩擦的聲音，從兜帽下傳了出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風吼，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敲打在林燼的心弦上。“靈樞會的獵犬…追得可真緊。”
ta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仿佛在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但“星髓宿主”這個稱謂，卻讓林燼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對方不僅知道星髓，還知道靈樞會在追殺他！
“你…是誰？”林燼強忍著右肩的麻痹和劇痛，聲音嘶啞地問道，眼神銳利如刀，毫不退縮地迎向那冰冷的目光。星髓在對方的目光注視下，那縷微弱的火星似乎又極其輕微地跳動了一下，仿佛在…**警惕**？
斗篷人沒有回答林燼的問題。ta的目光在林燼布滿血污和傷痕的身體上掃過，尤其是在他右肩那幽藍毒針殘留的傷口處停留了一瞬，又瞥了一眼蜷縮在地、神情呆滯的老金。
“毒素入體，生機被奪，精神受創…”冰冷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在宣讀一份診斷報告，“留在這里，半個時辰內，你們都會變成這些‘蝕鐵草’的肥料，或者…‘蜂眼’的功勛點。”
林燼的心一沉。對方說得沒錯。他中毒已深，老金重傷且精神不穩，星髓力量耗盡，靈樞會的追兵隨時可能找到方法突破“蝕鐵草”的干擾。“蜂眼”的嗡鳴雖然被干擾，但并未遠離。留在這里，只有死路一條。
“跟我走。”斗篷人言簡意賅，冰冷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ta微微側身，露出身后巖壁上那條被“蝕鐵草”藤蔓半遮掩的狹窄裂縫。“或者…留下等死。”
沒有解釋去處，沒有說明目的，只有赤裸裸的選擇。冰冷的交易。
林燼的拳頭瞬間握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討厭這種被人掌控、如同砧板魚肉的感覺！但殘酷的現實如同冰冷的枷鎖，死死套住了他的脖頸。對方展現出的力量，足以輕易碾死他們，卻選擇了“交易”。這本身就意味著對方有所圖謀。圖謀什么？星髓？還是…他這個人？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只被薄冰覆蓋、還在徒勞掙扎的巖蝎，又看了一眼上方那四具冰冷的蝎尸。差距如同天塹。反抗？毫無意義。
“去哪里？”林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依舊嘶啞，卻帶著一絲談判的意味。
“安全的地方。”斗篷人的回答依舊冰冷簡潔，“至少…能讓你多活幾天，處理掉你身上的蝎毒，還有…讓你背上那個半死的家伙，暫時發不了瘋。”
林燼沉默。他低頭看向老金。老金也正茫然地抬起頭，眼神空洞地看著他，似乎對剛才發生的恐怖戰斗和斗篷人的話語毫無理解，只有一種本能的、對林燼的依賴和恐懼。老金不能死，至少在榨干他的價值之前不能死。而且，清心蘚似乎也只能暫時壓制他的瘋狂。
“條件？”林燼抬起頭，直視斗篷人兜帽下的陰影。他從不相信無緣無故的善意，尤其是在這末法亂世。
斗篷人似乎微微頓了一下，冰冷的視線再次聚焦在林燼心口的位置。那股被注視的感覺，讓沉寂的星髓火星再次不安地悸動了一下。
“你身上的東西…很有趣。”冰冷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一絲探究的意味，“我需要…觀察它。作為庇護的代價。”
果然！目標是星髓！
林燼的心沉了下去。但對方沒有直接搶奪，而是提出“觀察”，這或許還有周旋的余地。而且，對方似乎對星髓本身有所了解？
“只是…觀察？”林燼的聲音帶著深深的懷疑。
“暫時。”斗篷人的回答滴水不漏，“或者，你可以選擇留下，和你的同伴一起，成為黑風澗的塵埃。” ta的語氣沒有任何變化，卻帶著更深的寒意。
沒有選擇。
林燼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帶著鐵銹腥味的空氣刺痛了他的肺。他緩緩松開緊握的拳頭，聲音低沉而堅定：“好。我們跟你走。但你必須保證，在我們傷好之前，不能對他動手。”他指了指地上的老金。
斗篷人的目光掃過老金，兜帽似乎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算是默認。
“帶上他，跟上。”冰冷的聲音落下，斗篷人不再多言，轉身，如同融入陰影的鬼魅，無聲地滑入了身后那道狹窄的巖壁裂縫。
林燼不再猶豫。他強忍著右肩的劇痛和麻痹，彎腰，用還能活動的左手，費力地將老金再次背到背上。老金的身體冰涼僵硬，如同失去了靈魂的木偶，只是本能地用手臂環住了林燼的脖子。
經過那只被薄冰覆蓋、還在掙扎的巖蝎時，林燼腳步微頓。斗篷人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停頓，冰冷的聲音從裂縫深處傳來，不帶一絲感情：“‘冰魄’之力，半刻自解。它能否活命，看造化。”
冰魄？這是ta的名字？還是…那種力量的名字？
林燼不再停留，背著老金，咬著牙，一步步走向那道狹窄的裂縫。裂縫內一片漆黑，只能隱約看到前方斗篷人那灰白色破舊斗篷的輪廓在黑暗中移動，無聲無息，如同引導亡魂的幽靈。
踏入裂縫的瞬間，一股更加濃郁、更加古老的巖石氣息混合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冰冷的空寂感**撲面而來。身后的風吼和“蜂眼”的嗡鳴瞬間被隔絕，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裂縫內部狹窄而曲折，僅容一人勉強通行，巖壁濕滑冰冷，覆蓋著厚厚的深色苔蘚，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如同萬年寒冰的氣息。
林燼背著老金，艱難地在黑暗中跋涉。每一步都牽動著右肩的傷口，帶來鉆心的疼痛和更深的麻痹感。星髓沉寂，無法提供任何幫助。他只能依靠斗篷人那模糊的背影作為指引。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斗篷人的身影突然停下。
林燼也停下腳步，劇烈地喘息著。汗水混合著血水，浸透了他破爛的衣衫，冰冷地貼在身上。他抬頭向前望去。
前方不再是狹窄的裂縫，而是一面巨大的、渾然一體的**黑色石壁**，徹底堵死了去路。石壁表面光滑如鏡，仿佛被打磨過一般，在絕對的黑暗中隱隱反射著微弱的、不知從何而來的光。
斗篷人面對著石壁，伸出了那只覆蓋著臟污布條的右手，輕輕按在了石壁中央。
就在ta手掌按下的瞬間——
“嗡…！”
一股微弱卻清晰的能量波動，從斗篷人的掌心與石壁接觸處蕩漾開來！那光滑的黑色石壁表面，突然亮起了無數細密的、如同星辰般閃爍的**銀色光點**！這些光點迅速蔓延、連接，在石壁上勾勒出一個巨大而復雜的**立體符文**！
符文的核心，是三個相互嵌套的、散發著深邃銀光的**同心圓環**！而在圓環的中心，一道如同斷裂長矛般的**銳利箭頭**符號，直指圓心！整個符文散發著冰冷、古老、浩瀚的氣息，與斗篷人身上的“冰魄”之力隱隱呼應，卻又帶著一種更加悠遠、更加接近…**星辰本源**的意味！
林燼的心臟如同被重錘擊中，驟然停止！
這個符號！這個核心的同心圓環與斷裂箭頭的組合！
他見過！在瘴癘澤污池底部的巨大金屬平面上！在逃離黑風澗的巖石縫隙邊緣！雖然細節和規模不同，但那核心的**神韻**，那指向星辰深處的**意境**，卻如出一轍！
而更讓他靈魂震顫的是——心口那沉寂的星髓，在這個巨大符文亮起的瞬間，猛地爆發出一陣前所未有的、強烈的**悸動**！
不再是微弱的火星跳動，而是如同沉睡的巨龍被喚醒，發出一聲低沉而渴望的**共鳴**！一股強烈的、純凈的星辰之力從星髓深處涌出，如同受到那巨大符文的召喚，試圖掙脫林燼的束縛，投向那冰冷的石壁！
林燼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死死按住心口，用盡全部意志壓制星髓的躁動！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后背！
斗篷人似乎察覺到了林燼的異常和身后傳來的微弱能量波動，按在石壁上的手掌微微一頓。ta緩緩轉過頭，兜帽的陰影下，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般落在林燼痛苦壓制星髓的身影上，帶著一絲探究，一絲了然，以及…一絲難以察覺的**期待**？
“看來…它認得回家的路。”冰冷沙啞的聲音，在寂靜的通道中幽幽響起，如同來自亙古的回音。
隨著ta的話音落下，石壁上那巨大的星辰符文光芒大盛！三個同心圓環緩緩旋轉起來，中心那道斷裂的箭頭符號仿佛活了過來，散發出刺目的銀光！
“轟隆隆…”
沉重的、仿佛來自大地深處的摩擦聲響起！
那面光滑如鏡、渾然一體的巨大黑色石壁，就在林燼震撼的目光中，無聲無息地向內…**滑開**！
一股更加濃郁、更加精純、仿佛蘊含著無盡星辰奧秘的**冰冷星光**，伴隨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與空寂氣息，從門后洶涌而出，瞬間照亮了林燼因震撼而蒼白的臉龐，也照亮了斗篷人那破舊斗篷下冷硬的輪廓。
門后，是一條斜向下延伸的、由某種不知名的、散發著柔和銀白色星光的**奇異玉石**鋪就的寬闊甬道。甬道兩側的墻壁上，雕刻著無數繁復玄奧的星辰軌跡和從未見過的生物圖騰，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的深邃黑暗之中。
一個隱藏在黑風澗地底深處的、遠超想象的古老遺跡入口，在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后，于林燼眼前，轟然洞開！
而他的心口，星髓的共鳴與渴望，如同燃燒的火焰，幾乎要破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