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鳶船停靠在京城外的蘆葦蕩時，沈徹正用狼形玉佩摩挲斷刀上的“塵”字。北漠的風雪已被中原的暖風吹散，可玉佩傳來的灼痛感卻比在圣山時更甚——京城的每一寸空氣里，都飄著歸塵咒的血腥味。

“前面就是永定門了。”

林墨扒著船舷數(shù)城門上的箭樓，手指在木頭上刻下墨家暗記，“爹的手札說，京城有七條秘道，最隱蔽的那條藏在‘墨記當鋪’的地窖里?！彼蝗粔旱吐曇?，指著城墻下的陰影，“看！那些穿黑衣的人，袖口繡著欽天監(jiān)的星象紋！手札里畫過這個紋路，說是‘鎖魂陣’的標記，能困住逃跑的影衛(wèi)?！?

蘇硯秋展開算經(jīng)，最新一頁的星圖被朱砂圈出三個紅點：“欽天監(jiān)在天壇、地壇、日壇都設了分壇，算經(jīng)說‘三星聚頂時，歸塵咒成’。”她指尖劃過“紫微垣”的位置，那里的星象被人為篡改過，“他們在篩選‘命格相合’的人——剛才市集上，星象士給百姓批命時，總問‘生辰是否屬火’?！?

柳青黛的藥箱里多了個北漠陶罐，里面泡著狼毛草與還魂草的混合汁液。她剛在市集藥鋪看到“安神湯”的藥方，竟與太醫(yī)院手札里的“蝕骨蠱引子”一模一樣，買藥的老漢正是父親當年的學徒老周，此刻正用袖口的蛇形印記偷偷比出“求救”手勢?！搬t(yī)影閣在水里下了蠱，”她往罐里滴了滴自己的血，汁液瞬間泛黑，“老周說，柳如煙把我爹關在欽天監(jiān)地牢，逼他煉‘同心蠱’?！?

阿古拉將狼骨刀藏進寬袖，換上中原書生的青布衫，卻總忍不住摸腰間的狼牙手鏈。剛才路過雜耍攤，看到孩子在玩狼形皮影，被攤主呵斥“北漠蠻子的東西晦氣”，他攥緊手鏈上刻著“忠”字的狼牙，等破了咒，得讓中原人知道，狼族的“忠”，不是蠻氣。

五人偽裝成藥材商走進永定門時，守城的衛(wèi)兵正用銀針檢測行人的指尖——凡是被歸塵咒影響的人，血珠滴在銀針上會變成黑色。排在前面的老婦因銀針變黑被拖拽著抓走，她懷里的孫子哭著追上去，卻被衛(wèi)兵一腳踹倒。沈徹的手猛地按住刀柄，耳后的刺青燙得像火，影閣當年就是這樣篩選奴隸的，現(xiàn)在朝廷竟用同樣的法子……他悄悄摸出半塊狼形玉佩碎片，趁衛(wèi)兵推搡老婦的瞬間，塞進她袖中，“往城西破廟跑，有人會接應?！崩蠇D愣了愣，攥緊碎片的手微微顫抖。

穿過喧鬧的集市，墨記當鋪的幌子在夕陽下晃出斑駁的影子。掌柜是個獨眼老頭，看見林墨遞來的玉佩木牌，突然用北漠話問：“狼嘯三聲，雪落幾層？”

“狼嘯震山，雪落三尺?！?

阿古拉下意識接話，獨眼老頭的獨眼突然亮了——他的眼球竟是墨家特制的機關眼，瞳孔里映出狼頭印記?！吧虻犊偷膬鹤樱俊崩项^掀開柜臺下的暗板，“你爹當年常來這兒修刀，說京城的鐵不如北漠的雪水淬得硬。”

地窖的石門在狼形玉佩與七符的共鳴下緩緩打開，秘道墻壁上的油燈依次亮起，照亮了滿墻的墨家機關圖。林墨撫摸著圖上的“歸塵咒反制裝置”，指尖拂過父親的批注：“元啟二十三年，與沈兄共筑此道。東海分支傳來求救信號，咒機派已開始用影衛(wèi)魂魄造機關人。”他突然指向圖角的符號，“這是墨家的‘骨哨密碼’！爹說遇到危險就吹這個，東海的人會來接應！”

沈徹的指尖停在“沈兄”二字上，玉佩突然與墻壁上的狼頭凹槽契合，凹槽里彈出個木盒，里面裝著兩封泛黃的信和半塊西域咒印族的圖騰碎片。

第一封是沈徹父親寫給林墨父親的：“醫(yī)影閣閣主柳長風被欽天監(jiān)脅迫，煉‘同心蠱’實是為收集解咒藥材。內子潛入皇宮查探咒印族內鬼，帶走了半塊圖騰，說若她未歸，讓徹兒去西域流沙城找咒印族長老?！?

第二封是柳青黛父親的筆跡，紙角沾著干涸的血跡：“父被鎖魂咒控制，煉蠱時偷偷藏了狼毛草。醫(yī)影血可破同心蠱，然需以命相抵。女若見此信，可尋南楚蠱王谷的‘噬蠱花’，能解鎖魂咒……”

“祖父……父親……”柳青黛的指尖顫抖，藥箱里的陶罐突然晃動，里面的汁液凝結成蠱蟲形狀，“老周說，柳如煙的面具是用咒印族叛徒的頭骨做的?！?

秘道深處突然傳來齒輪轉動的聲音，林墨警覺地舉起機關弩：“是墨家的‘警鈴陣’！有人闖進來了！”

墻壁的暗門打開，十幾個穿白褂的人舉著蠱罐沖出，為首的女子戴著銀質面具，面具內側刻著北漠文“咒印族叛徒”，正是醫(yī)影閣少閣主柳如煙?！傲圜?，好久不見。”她打開手中的蠱罐，黑霧般的蝕骨蠱撲面而來，“你以為帶北漠蠻子就能救你爹？他中了鎖魂咒，我不配合欽天監(jiān)，他就會魂飛魄散！”

“所以你就幫他們煉蠱害百姓？”柳青黛握緊藥箱，里面的狼毛草汁液正發(fā)出微光。

柳如煙的面具下傳來冷笑：“害百姓？等歸塵咒成了，天下人都是傀儡，就沒人再敢欺負我們柳家了。”她突然揮手，蠱蟲轉向蘇硯秋，“先廢了這個會算星象的！”

蘇硯秋突然將算經(jīng)拋向空中，書頁展開的瞬間，七符在半空連成星圖，金光逼退了蠱蟲：“算經(jīng)說‘蝕骨怕星火’，你的蠱蟲耐不住符光?！?

沈徹的斷刀劈向暗門，刀身的狼紋與玉佩共鳴，將沖在前頭的蠱師衛(wèi)震飛：“柳如煙，你面具上的咒印族圖騰，是我母親當年追查的叛徒標記?！?

柳如煙的動作頓了頓，面具下的聲音發(fā)顫：“你母親？那個北漠女人？”

林墨趁機啟動秘道機關，地面突然裂開，蠱師衛(wèi)紛紛掉進陷阱，里面的驅蟲粉讓蠱蟲瘋狂逃竄：“爹的手札說，醫(yī)影閣的蠱蟲怕墨家的‘硫磺石’！”

阿古拉的狼骨刀抵住柳如煙的咽喉，卻發(fā)現(xiàn)她的脖頸上有鎖魂咒的印記：“你也中了咒？”

柳如煙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哭腔：“整個醫(yī)影閣的人都中了！欽天監(jiān)說，只要煉成同心蠱，就給我們解咒……”她突然扔出個竹筒，“這是爹偷偷藏的‘噬蠱花’種子，你們去南楚吧，或許……或許還有救?！?

暗門外傳來欽天監(jiān)的腳步聲，柳如煙推了柳青黛一把：“快走！從秘道盡頭的井出去，能到望月樓后院！”她轉身沖向暗門，“我?guī)湍銈兺涎訒r間！”

沈徹望著她的背影，突然想起老婦袖中的玉佩碎片——京城的反抗，或許從這一刻就開始了。

秘道盡頭的井壁上，刻著東海墨家的求救信號，與林墨父親手札里的符號完全一致。林墨摸出骨哨吹了三聲，哨音在秘道里回蕩，像在呼喚遠方的同伴。

“先去望月樓找黑狼部的人，”沈徹將圖騰碎片塞進懷里，斷刀上的狼紋在油燈下閃閃發(fā)亮，“然后，去南楚。”

蘇硯秋的算經(jīng)自動翻到新的一頁，上面浮現(xiàn)出南楚蠱王谷的星象，旁邊用小字寫著：“噬蠱花需以人心血澆灌，方能解百咒。”

京城的夜色越來越濃，飛鳶船藏在蘆葦蕩里，像一頭蓄勢待發(fā)的巨獸。而秘道深處的機關聲、欽天監(jiān)的腳步聲、遠方的狼嘯，正交織成一曲屬于中原的風暴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