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豆腐腦和豆?jié){的溫熱驅(qū)散了早晨最后一點尷尬的寒氣。沈星若那股悶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主要是胃被熱乎乎的食物填滿，暖意回流到了心里。宋言那句小聲但清晰的“對不起，逗你的啦”像羽毛撓過心尖，讓她嘴角忍不住又翹了起來。

收拾完碗筷，宋言提議：“新家空蕩蕩的，我們?nèi)コ匈I點日用品和晚上做飯的東西？”

沈星若立刻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好！”

午后的商場人流如織，空氣里混雜著食物飄香和百貨區(qū)的清潔劑味道。他們推著購物車穿梭在貨架間。沈星若像只終于離開安全巢穴、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小動物，但只敢緊緊跟在宋言身邊半步的距離，眼睛卻忙碌地掃過五顏六色的商品包裝，帶著小心翼翼的興奮。

日用品區(qū)，宋言拿了常用的洗衣液和紙巾，沈星若則在旁邊認認真真地研究不同顏色的抹布，小聲嘀咕著“粉色擦桌子，藍色擦灶臺...”那份細致勁讓宋言忍不住彎了嘴角。

經(jīng)過文具區(qū)時，沈星若的腳步明顯慢了下來，視線被掛在貨架高處的一個陶瓷擺件吸引——那是一只憨態(tài)可掬的藍兔子，有著圓滾滾的身體和短短的耳朵，造型笨拙又治愈，更關(guān)鍵的是，它缺了半只左耳朵。和她那個寶貝玩偶如出一轍。

宋言順著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只藍兔子陶瓷。

“喜歡？”他問。

沈星若飛快地點點頭，又有點不好意思地搖搖頭：“不是...就是覺得像...”

宋言沒再問，直接伸手拿了下來，放進了購物車，動作自然而然：“當個裝飾挺好。”沈星若張了張嘴，想說“太貴了”，但看著宋言推著車往前走的背影，最后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心里咕嘟咕嘟冒起小小的、溫暖的泡泡。

真正讓沈星若眼睛發(fā)亮的地方是廚具區(qū)。看著琳瑯滿目的鍋碗瓢盆，她身上的拘謹感消失了，整個人都生動活潑起來。

“要買個小湯鍋！那種帶蓋子的。”她指著貨架上一個奶白色的小鍋，聲音帶著雀躍，“還要不粘的平底鍋！煎雞蛋不容易糊。”

她拿起一個胡蘿卜形狀的削皮器，對著燈光看了看，覺得可愛又放下了，嘴里還在念念有詞：“米要買…油…鹽…生抽…”

那份熟稔和規(guī)劃，和她之前害羞沉默的樣子判若兩人。

宋言負責推車和拿取她指定或她覺得太高夠不著的東西，成了她的堅實后盾。看著她認真對比不同刀具的握感，又踮著腳去看調(diào)料的生產(chǎn)日期，宋言心想：她還真是會過日子的那種人。

“哇！”沈星若突然小聲驚呼，蹲在貨架底層，捧起一套素凈的青花瓷碗碟，其中最小的那個小碗，碗壁上印著兩只追逐嬉戲的小兔子。“好可愛…”她愛不釋手地摸了摸碗壁，眼神軟得像云朵。

宋言看了看標簽，是整套餐具里最便宜的一個組合小碗。他將她手里那個帶著小兔子圖案的青花小碗單獨拿出來，放進了購物車：“這個當你的專屬小碗。”沈星若臉上的驚喜藏都藏不住，用力點點頭，將那套青花瓷碗碟小心地放回貨架，只留下了那個小碗抱在懷里，像捧著稀世珍寶。

等待結(jié)賬排隊時，宋言讓沈星若看著推車，說自己去買瓶水。片刻后他回來，手里除了水，還多了個小小的、印著卡通圖案的馬克杯。他不動聲色地將杯子放進購物車角落的袋子里。

沈星若沒注意到這個小插曲，她的注意力還集中在懷里那個“藍兔子半耳玩偶陶瓷版”和小兔碗上。

推著滿滿一車東西回到家，兩人都松了口氣。

黃昏的金色余暉透過客廳的窗戶斜斜地照進來，為老舊的家具鍍上一層溫暖的濾鏡。沈星若立刻像只勤勞的小蜜蜂開始了收納和規(guī)整。她把廚具分類放好，調(diào)料瓶整整齊齊排開，那套青花小碗也珍而重之地放在櫥柜最順手、不容易被磕碰的位置。

而那只藍兔子陶瓷，則被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客廳角落的小書架上，和她那個舊舊的、缺耳玩偶并排坐在一起。一大一小兩只藍兔子互相依偎著。

宋言則趁她忙碌時，拿出那個印著慵懶貓咪圖案的藍色保溫馬克杯，輕輕放在她房間的書桌上。杯壁印著一行小小的燙金字：“Everyday Tea-riffic!”(每天都是美妙茶時光！)還附帶了一個獨立包裝的茶包。

當他回到客廳時，沈星若正系著超市購物袋當成的臨時圍裙，興致勃勃地研究著剛買的菜譜：“晚上我們做……嗯…番茄炒蛋好不好？我會做！然后…再拌個黃瓜？”

她回頭問宋言，鼻尖因為整理東西沁出一點薄汗，頭發(fā)也亂了幾縷，但眼睛亮得驚人，充滿了對即將開始的“廚房大業(yè)”的期待和一點點尋求肯定的忐忑。夕陽的光線恰好映在她臉上，那黑眼圈在暖光下似乎也變得柔和起來，像涂了一層淡淡的暖橘色胭脂。

宋言靠在門框上，看著眼前這個瞬間充滿活力、眼里有光、正計劃著晚飯的女孩，心中也被一種暖暖的踏實感填滿。

“好，”他笑著點頭，“期待沈大廚的晚餐。”

夕陽熔金的光線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廚房料理臺上拉出長長的、暖融融的光斑。沈星若系著她那條臨時充當圍裙的超市購物袋，正哼著不成調(diào)的歌，將切得整整齊齊的番茄丁倒進鍋里，發(fā)出“滋啦”一聲愉快的聲響，香氣瞬間騰起。宋言靠在廚房門框上，靜靜看著。

鍋里跳躍的番茄紅，砧板上清爽的黃瓜絲，空氣中彌漫的煙火氣，以及那個在灶臺前忙碌的、小小卻充滿生氣的剪影……這一切都像一股暖流，悄無聲息地漫過宋言心中那座因漫長獨行而筑起的高壩。他獨自生活太久了，習慣了冰涼的便當和寂靜的房間。此刻的煙火氣、食物的香氣，還有沈星若笨拙卻認真的哼唱，像無數(shù)柔軟的藤蔓，猝不及防地纏住了他心底某個最柔軟的地方。

一種久違的、幾乎被他遺忘的暖意，洶涌地沖擊著他的鼻腔和眼眶。他猛地低下頭，試圖掩飾，但一滴滾燙的液體還是不受控制地砸在了他的手背上，洇開一小片深色。

沈星若恰好在此時回頭想問鹽放多少，笑容還掛在嘴角，卻一眼撞見了靠在門邊、飛快擦過眼角的宋言。

她小小的身影頓時僵住了，手里的鍋鏟差點掉下來。臉上的笑意凍結(jié)，迅速被擔憂和一絲無措取代。

“宋言？”她聲音很輕，帶著點試探和小心翼翼，像怕驚擾了什么。“你…怎么了？是我做的飯…太難吃？還是…”

宋言狼狽地別過臉，用力清了清嗓子，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沒，沒怎么。”他胡亂地用袖子又抹了一下眼睛，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啞，“煙…油煙太大了，嗆得慌。”

這借口拙劣得連他自己都不信。廚房里通風良好，何況鍋里只是番茄炒蛋，哪來那么大油煙？而且…那股“家”的感覺帶來的酸澀暖流尚未退潮，他根本不敢回頭去看沈星若那雙清澈又帶著疑惑和擔憂的眼睛。

沈星若抿了抿唇，她看著宋言略顯僵硬的背影，廚房里只剩下鍋里咕嘟咕嘟的輕微聲響和彌漫的香氣。

她沒有再追問。

靜默了幾秒鐘，她把鍋里的菜盛到盤子里，端著盤子走到宋言身邊，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

宋言的身體微微僵了一下，終于，慢慢轉(zhuǎn)回身。

沈星若沒有看他通紅的眼眶，而是低著頭，看著盤子里紅黃相間、賣相其實還不錯的番茄炒蛋。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飛枝頭早春的花苞：

“我以前…一個人的時候，最喜歡傍晚站在窗前看路燈一盞盞亮起來。”

她頓了頓，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氣，聲音依舊很輕，卻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近乎呢喃的溫柔：

“總覺得，那么多亮著的窗，那么多有人做飯的房子，總該有一天…也有一盞，是為我亮的飯吧？宋言…你看，我們今天做的這頓飯…像不像…像不像我們一起點亮了一盞小燈？”

她沒有說出任何直白的“家”，也沒有戳破宋言此刻洶涌的情緒。她只是笨拙地描繪著一個關(guān)于燈光和等待的畫面，然后小心翼翼地將他們此刻圍爐共灶的煙火，比作了那盞被她點亮、也被她看見了的、小小的燈。

這隱晦得像櫻花飄落般的…算是告白嗎？宋言的心像是被羽毛最柔軟的部分搔了一下，但此刻，那洶涌的陌生情緒占據(jù)了高地，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拼命壓制眼眶的酸脹感，根本沒余力去咀嚼這話里更深層的意味。他只知道，她遞給了他一個無比溫柔又體面的臺階，小心翼翼地保護著他的窘迫。

“……嗯。”宋言喉頭滾動了一下，只發(fā)出一個很悶的音節(jié)。他趕緊伸手端過那盤番茄炒蛋，“很香。快開飯吧。”他低著頭走向客廳的餐桌，用行動掩蓋自己此刻翻騰的心緒。

沈星若看著他帶著一絲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小小地呼出一口氣，臉上帶著一點小小的、不易察覺的赧然，轉(zhuǎn)身去盛飯。剛才那句話，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勇氣。

飯菜的味道其實很樸實。番茄炒蛋稍微有點咸，涼拌黃瓜醋擱多了點，但這頓飯兩人都吃得很安靜，各自咀嚼著自己的心事和胃里的溫暖。

飯后，洗碗自然成了問題。

“我來洗吧。”沈星若立刻站起來收拾碗筷，她動作麻利，像是在彌補什么。

“不用。”宋言攔住了她的手，語氣不容置疑，“你做飯了，碗該我洗。”他不由分說地把碗碟摞起來，端進了廚房。

“不行不行！你早上起那么早…”沈星若連忙跟過去，聲音不大，但很堅持，“我來…”

她說著就要擠到水池邊去接宋言手里的碗。宋言仗著身高優(yōu)勢，胳膊一抬，很輕松地就把剛拿起的碗舉高了，沈星若踮著腳也夠不到。

“給我！”沈星若急了，有點小小的倔強，伸手就去夠。

“不給！說好我洗就我洗！”宋言身體一側(cè)，擋住她伸過來的手。兩人在水池邊狹小的空間里擠來擠去，一個執(zhí)意要搶，一個堅決不給，動作不大，卻帶著點莫名的較勁。

宋言把手臂舉高，碗就在他頭頂。沈星若跳了兩下，夠不著，氣鼓鼓地瞪著他：“宋言！”

“沈星若！”宋言也回瞪她。

視線交匯，剛才那點因洗碗引發(fā)的爭執(zhí)氣氛，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變得有點微妙。宋言手臂還舉著，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因為跳了幾下而微微喘氣、臉頰泛紅、鼓著臉瞪他的女孩。她眼睛里沒了之前的忐忑，反而燃著一小簇不服輸?shù)幕鹈纾趶N房頂燈的照耀下，亮得驚人。

宋言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便利店門前，她接過栗子時那雙同樣亮得驚人的眼睛。

沈星若也看著宋言，看著他因為舉高而繃緊的手臂線條，看著他那雙此刻映著自己倒影、眼神同樣有點不自然的眼睛。廚房里只有水龍頭緩慢滴下的“滴答”聲。

下一秒，兩人同時別開視線。

“……笨死了。”宋言嘟囔一聲，手臂放了下來，但依然護著碗，“這樣，一人洗一半。你洗鍋，我洗碗。”

“……哦。”沈星若小聲應(yīng)著，耳朵尖還是紅的，默默接過了鍋鏟和小炒鍋。

兩人一人占據(jù)水池一邊，背對著背，各自刷洗著手里的東西，動作都有些心不在焉。廚房里只剩下嘩嘩的水聲和碗碟碰撞的輕響。方才那點短暫又可愛的爭執(zhí)，就像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小石子，漣漪過后，留下一種奇異的、更深刻的安靜，讓空氣中飄散開一絲比洗碗水更溫熱的、難以名狀的氣息。

洗好的碗碟瀝在水槽旁，映著廚房的燈光。宋言最后擦干凈灶臺，直起身，回頭就看到沈星若正好也在把擦干的鍋放回原位。

她的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小書架上——她那個舊舊缺耳兔子玩偶，正和今天新買的那只藍兔子陶瓷緊緊挨在一起。沈星若的眼神柔軟下來，嘴角又浮現(xiàn)出那種恬靜又有點小滿足的笑意，好像它們本該就在一起。

宋言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心頭那點因流淚和洗碗爭執(zhí)帶來的別扭也散去了大半。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東西，走過去，輕輕放在了那只新兔子旁邊——是一個冰箱貼，塑料的，小小的半輪月亮形狀，帶著一點點微弱的光暈。

“喏，給小兔子的月亮。”他的語氣帶著點剛吵過架的、刻意裝出來的滿不在乎。

沈星若轉(zhuǎn)過頭，看到那小月亮冰箱貼，先是微微睜大了眼睛，隨即，那笑容像初雪融化般，一點點在她臉上漾開，最后綻出一個極其明亮的、帶著羞赧和驚喜的笑容，用力點了點頭：

“……嗯！謝謝！”那聲音里的開心，像打翻了的蜜糖罐。好的，這是一個溫馨又充滿小心思的夜晚尾聲

最后一摞碗碟被沈星若用干抹布仔細擦過水珠，放進瀝水架碼放整齊。宋言也擦干凈了灶臺和水槽邊緣的水漬。小廚房重新變得干凈整潔，只留下水龍頭的滴答聲和兩人剛剛共同勞動后殘留的默契氣息。

宋言伸了個懶腰，骨頭發(fā)出輕微的噼啪聲：“我去看會兒電視？”

沈星若輕輕點頭：“嗯，我去洗澡。”她的聲音還有點輕，臉頰上洗碗時爭執(zhí)留下的那點紅暈還未完全褪盡。

沒有多余的言語，兩人默契地退出了廚房這個小小的戰(zhàn)場。宋言把自己扔進客廳那張略顯陳舊的沙發(fā)里，隨手打開了電視，屏幕上閃動的光影照亮他平靜的側(cè)臉，卻沒能完全捕捉到他眼角殘留的、極其淡薄的一點水光痕跡。

沈星若則抱著換洗衣服快速溜進了衛(wèi)生間。水聲很快淅淅瀝瀝地響起，蓋過了電視的聲響。

過了好一會兒，水聲停了。沈星若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走出來，發(fā)梢的水珠滾落進脖頸，帶著沐浴露淡淡的清甜香氣。客廳只亮著一盞壁燈，光線柔和。宋言似乎很專注地看著電視里的體育節(jié)目，但沈星若能感覺到，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尖微微蜷了一下。

“我…回房了？”沈星若輕聲說，聲音在安靜的客廳里格外清晰。

宋言像是被驚醒，轉(zhuǎn)過頭，目光從電視屏幕上移到她身上，定格了一兩秒。燈光下，剛沐浴過的女孩皮膚透出健康的粉紅，眼神干凈，像沾著露珠的雛菊。

“嗯。”宋言喉結(jié)動了動，“晚安…星若。”

“晚安…宋言。”沈星若的回應(yīng)很快，帶著點輕微的鼻音，說完就加快腳步走向自己的房間。

房門在她身后輕輕合上，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

回到屬于自己的小空間，沈星若松了口氣。她把毛巾搭在椅背上，走到書桌前想拿一下那本還沒看完的小說。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桌面角落——

一只嶄新的、印著慵懶打盹的卡通貓咪圖案的藍色馬克杯靜靜立在那里！杯壁是溫潤的磨砂質(zhì)地，卡通貓咪旁邊還有一行燙金的英文字：“Everyday Tea-riffic!”(每天都是美妙茶時光！)最重要的是，杯子旁邊放著一個獨立的、粉紅色包裝的可愛水果茶包。

沈星若愣住了。她呆呆地站在書桌前，眼睛眨了又眨，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剛才回來放東西時太匆忙，竟完全沒有注意到它。

是宋言買的！什么時候買的？在商場？付款的時候他離開過一會兒…原來是為了這個！

一絲極其迅猛的、滾燙的熱意瞬間從她的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耳根、臉頰、頸項仿佛被投入滾水的溫度計，唰地一下，徹底、均勻且迅速地漲紅了。比番茄炒蛋最紅的時刻還要紅上幾分，像一只被高溫蒸汽瞬間噴熟了的小蝦，更像一個燒得滾燙、壓力巨大，下一秒就要“噗嗤”噴出蒸汽的泡泡茶壺！

她猛地用手捂住臉，掌心清晰地感受到皮膚驚人的熱度。心臟在胸腔里“砰砰”亂跳，像裝了只不聽指揮、拼命蹦跶的小兔子。下午商場里他自然地買下藍兔子陶瓷、又允許她獨自留下那只小兔碗的畫面，晚上做菜時他笨拙的安慰，洗碗時別扭的爭執(zhí)…還有此刻眼前這只貼著“美味茶時光”祝福的、只屬于她的杯子…

這些零碎的片段像被一種無形的暖流串聯(lián)起來，在她滾燙的腦海里循環(huán)播放。

她幾乎是同手同腳地挪到床邊坐下，做了好幾個深呼吸，試圖壓下臉上那過分驚人的熱度。效果甚微。

猶豫了幾秒，她拿起了丟在枕頭邊的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懸停了一會兒，鼓足了莫大的勇氣，點開那個備注為“201室宋言”的聯(lián)系框。

屏幕的光映著她通紅的臉。

【喜歡偷我內(nèi)褲的變態(tài)舍友】：「杯子…看到了。」

【喜歡偷我內(nèi)褲的變態(tài)舍友】：「…謝謝。」（一個小小的心形表情）

輸入“謝謝你”的時候，猶豫了一下，刪掉了“你”，似乎只留下“謝謝”會顯得更隨意一些，但指尖卻不受控制地、飛快點了一下系統(tǒng)自帶的表情包，挑中了那個粉粉的小愛心。

點擊發(fā)送！

發(fā)送成功的瞬間，沈星若像是被燙了手一樣，把手機猛地反扣在蓬松的被子上，然后整個人向后一倒，直挺挺地摔進柔軟的被褥里，拉起被子把紅得冒煙的臉完全蒙住。

救命！她發(fā)出幾聲細微的、被枕頭捂住的、含義不明的嗚咽。心臟還是在超負荷地砰砰跳。那個心形…是不是太明顯了？他會不會多想？他明明說了…只想做朋友的…

手機在被子底下震動了一下。

沈星若像受驚的兔子猛地豎起耳朵（如果她有的話），又僵了幾秒，才做賊似的慢慢從被窩里探出頭，伸手在被子底下摸索到手機，只露出一雙眼睛盯著屏幕。

【201宋言】：「不客氣。喝茶。」

【201宋言】：「晚安。」（一個打盹的月亮表情）

非常平常的回答。

沈星若看著那個普普通通的打盹月亮，心里繃緊的弦悄悄松了松，但臉上殘留的余熱未消。她抱著被子，在黑暗中安靜地躺了一會兒，最終也悄悄地回了句：

【喜歡偷我內(nèi)褲的變態(tài)舍友】：「嗯。晚安。」

然后她把手機塞到枕頭底下，翻了個身，對著墻角黑暗中那只并排擺放的新舊藍兔子，在依舊微微發(fā)燙的臉頰溫度陪伴下，慢慢合上了眼。陽臺外，城市的霓虹燈影被窗簾過濾成柔和的光暈，籠罩著房間里輕微的、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滿足呼吸。窗外的天空，仿佛已經(jīng)在為明天的晚霞預(yù)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