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的白骨左手插在丹田處，鮮血順著指骨滴落在白玉祭壇上，發出“嗤嗤“的腐蝕聲。那顆被挖出的灰丹懸浮在半空，表面浮現出赤足少女痛苦扭曲的面容。十二道從青銅柱射來的灰光突然轉向，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般朝灰丹匯聚。

“不！停下！“

祭壇上的拼接怪物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它那由不同肢體拼湊而成的身軀劇烈顫抖，玄天祖師的那條左臂突然炸裂，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灰色絲線——每根絲線都連接著一顆懸浮的灰丹。

林夜單膝跪地，意識卻異常清明。道尊殘魂在他識海中舒展身軀，九根斷裂的鎖鏈如同活物般舞動。『看清楚了，這才是《噬天訣》真正的模樣！』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從識海爆發，順著經脈涌向白骨左手。那只枯骨手掌突然膨脹變形，指節伸長化作利爪，表面浮現出與道尊殘魂鎖鏈同源的古老符文。林夜不受控制地揚起左臂，對著灰丹虛空一抓——

“轟！“

整座秘境劇烈震顫！十二顆灰丹同時發出尖嘯，卻被無形之力強行拖向白骨利爪。祭壇上的拼接怪物瘋狂撲來，卻在半空中僵住——它體內的灰丹也在蠢蠢欲動！

“你...你到底是誰？！“怪物玄天祖師的那半邊臉扭曲著，聲音中充滿恐懼，“這不是普通的噬天訣！“

林夜沒有回答。他的右眼已經完全變成了暗金色，左眼則是一片死灰。兩顆瞳孔中各自倒映著不同的景象：右眼看到的是道尊殘魂在識海中舒展的身影；左眼則看到赤足少女被灰丹吞噬的最后一刻，眉心符文炸開的畫面。

“咔嚓！“

第一顆灰丹被白骨利爪捏碎。秘境中響起一聲凄厲的嬰兒啼哭，連接在那顆灰丹上的青銅柱轟然倒塌，上面束縛的少年瞬間化作飛灰。緊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

每碎裂一顆灰丹，拼接怪物就崩潰一分。當第六顆灰丹破碎時，它青袍老者的右腿已經腐爛脫落；第九顆時，玄天祖師的半張臉皮肉消融，露出森森白骨。

“不！你不能這樣！“怪物剩下的赤足少女頭顱尖叫道，“這些都是為你準備的！你是最完美的容器！“

林夜的白骨左手突然停滯。那顆最初的、屬于他自己的灰丹懸浮在爪心，表面浮現出無數張人臉——有林夜熟悉的林家子弟，有素未謀面的陌生修士，甚至還有幾個他在干尸記憶中見過的面孔。

『看到了嗎？』道尊殘魂的聲音帶著譏諷，『這些灰丹都是用活人煉制的。每顆丹里都囚禁著九九八十一個生魂！』

林夜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輕觸灰丹表面。剎那間，無數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來：

-一個和林夜年紀相仿的少年被綁在青銅柱上，赤足少女親手剖開他的丹田

-玄天祖師將灰色物質植入少年氣海，看著他痛苦地蜷縮成團

-八十個修士被趕入特制的熔爐，慘叫聲持續了三天三夜

-最終成型的灰丹被送入一名“容器“體內，而那人...赫然是年輕時的青袍老者！

“原來如此...“林夜的聲音沙啞得可怕，“所有執法長老都曾是容器?！?

拼接怪物突然發出癲狂的大笑：“現在你明白了？這是永生之道！灰丹一代代傳承，我們永遠不死！“它用僅剩的赤足少女頭顱露出媚笑，“加入我們吧，你將成為下一任玄天祖師！“

林夜的白骨左手突然收緊！最后六顆灰丹同時爆裂，拼接怪物發出不似人聲的哀嚎，身軀如同摔碎的陶器般四分五裂。秘境開始崩塌，青銅柱一根接一根倒下，白玉祭壇裂開無數縫隙。

『快走！』道尊殘魂急喝，『這個秘境是依靠灰丹維持的！』

林夜轉身沖向出口，卻發現林飛揚呆立在原地，眼中的灰色正在褪去——隨著灰丹破碎，噬心蠱的控制也在減弱。更可怕的是，他體內的暗金細線已經蔓延到了心臟位置，整個胸腔都泛著不自然的金屬光澤。

“救...救我...“林飛揚機械地伸出手，聲音中竟恢復了一絲神智，“我不想變成怪物...“

林夜猶豫了一瞬，白骨左手突然刺入林飛揚胸口，精準地捏住了那顆即將異變的心臟。暗金紋路順著血管蔓延，將噬心蠱的毒素盡數吸收。

“活下去?！傲忠钩榛刈笫?，聲音冰冷，“帶著這份記憶活下去?！?

當他沖出秘境的剎那，身后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氣浪將林夜掀飛到百丈之外，重重摔在山崖邊。他掙扎著爬起來，看到整座玄天峰都在塌陷，無數修士驚慌逃竄。

而在那片混亂中央，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十二道灰光從廢墟中升起，在空中交織成一個巨大的人形虛影。那虛影有著赤足少女的面容，玄天祖師的道袍，青袍老者的右腿...以及，林夜的白骨左手！

“噬天現世，萬靈歸一！“虛影發出震天動地的宣告，聲音中混合著無數人的語調，“容器已成，道尊當立！“

林夜突然明白了什么，低頭看向自己的白骨左手——那上面不知何時多了幾道灰色紋路，正與空中的虛影產生共鳴。更可怕的是，丹田處雖然沒了灰丹，卻出現了一個漆黑的漩渦，正在緩慢旋轉。

『麻煩了...』道尊殘魂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那老東西把自己煉成了灰丹之靈，現在它想要你的身體作為新容器！』

仿佛印證這句話，空中的虛影突然轉向林夜，灰光組成的眼眸中流露出貪婪之色。它緩緩抬起與林夜一模一樣的白骨左手，做了個抓取的動作。

林夜頓時感覺渾身血液逆流，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想要脫離身體！暗金紋路自動浮現抵抗，卻在灰光侵蝕下節節敗退。

就在這生死攸關之際，一道劍光從天外飛來，精準地斬在虛影與林夜之間的連線上。虛空如同布帛般被撕裂，露出后面一片星空。

“三千年不見，虛淵道友別來無恙？“

一位白袍道人踏劍而來，手中提著個酒葫蘆，腰間掛著枚銹跡斑斑的銅錢。他看起來約莫四十歲年紀，下巴上還沾著酒漬，卻讓空中的灰影虛像如臨大敵。

“星河老兒！“虛影發出怒吼，“你敢壞我好事！“

白袍道人仰頭灌了口酒，笑瞇瞇地看向林夜：“小子，你體內這個房客，是不是該交房租了？“

林夜還未來得及反應，道尊殘魂就在他識海中暴跳如雷：『放屁！本座與這小子是公平交易！星河你個老酒鬼少在這挑撥離間！』

白袍道人哈哈大笑，突然將酒葫蘆拋向空中。葫蘆迎風暴漲，化作一艘星辰戰艦，無數劍光從艦上傾瀉而下，將灰影虛像打得千瘡百孔。

“今日不宜死斗。“道人一把抓住林夜的后領，像提小雞般將他拎上飛劍，“先走為上！“

灰影虛像發出不甘的咆哮：“你們逃不掉！噬天現世，萬界歸一！“它的聲音越來越遠，“林夜，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很快...“

飛劍穿云破霧，轉眼間就將玄天宗甩在身后。林夜被狂風吹得睜不開眼，卻能清晰感覺到白袍道人的神識在自己體內掃過，特別是在丹田的黑漩渦和白骨左手上停留許久。

“有趣，真有趣?！暗廊藝K嘖稱奇，“虛淵的《噬天訣》，玄天的《歸靈術》，還有星河的《問道經》...你小子體內都快湊齊三千大道了?！?

林夜心頭一震：“前輩是...？“

“老夫道號星河，按輩分算...“他瞥了眼林夜識海中裝死的道尊殘魂，“算是你體內那個老無賴的師弟?！?

『放屁！』道尊殘魂突然暴起，『本座沒有你這種天天醉醺醺的師弟！』

星河道人也不惱，笑瞇瞇地又灌了口酒：“師兄啊，你躲在這小子體內，是不是也該教他點真本事了？“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林夜的白骨左手，“畢竟...噬天現世的預言，已經開始了?！?

林夜低頭看著自己的左手，突然發現那些灰色紋路正在緩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邃的暗金色。而丹田處的黑漩渦中心，一顆米粒大小的金丹正在成型——與尋常修士的金丹不同，這顆金丹一半暗金，一半灰白，中間以太極圖案分隔。

更詭異的是，當林夜嘗試內視時，竟然在金丹中看到了三個模糊的身影：一個是被鎖鏈纏繞的道尊，一個是面帶微笑的星河，還有一個...赫然是赤足少女的虛影！

『這下麻煩了...』道尊殘魂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嚴肅，『小子，你恐怕已經成了“噬天現世“預言中的關鍵人物。從今天起，三界六道的目光都會聚焦在你身上。』

星河道人突然收起酒葫蘆，神色也變得凝重：“前面就是問道崖，老夫只能送你到這了。“他遞給林夜一枚銅錢，“遇到生死危機時捏碎它，可救你一命?！?

林夜接過銅錢，發現上面刻著“一命換一命“五個小字。還未等他詢問含義，星河道人已經一腳將他踹下飛劍。

“記??！“道人的聲音從高空傳來，“噬天訣的真諦不是吞噬，而是...“

后面的話語被狂風撕碎。林夜急速下墜，看著越來越近的懸崖峭壁，白骨左手不受控制地向前抓去——

“轟！“

懸崖上出現五道深達丈許的抓痕。林夜穩穩站在巖壁上，驚愕地看著自己的左手。方才那一抓，竟然直接撕開了空間，將下墜之力轉移到了虛空之中！

『現在明白了吧？』道尊殘魂幽幽道，『真正的《噬天訣》，吞的不是靈氣，而是這方天地的...法則！』

懸崖下方，一座古樸的石碑靜靜矗立。碑上刻著三個血色大字：

“問道崖“。

而在石碑底部，林夜看到了幾行新鮮刻下的小字：

“林家余孽，必誅之。

——玄天宗第七十二代執法堂首座，林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