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洪武年間。

暖閣里地龍燒得正旺，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龍涎香。

“咱之后，應該是標兒了吧？”

老朱捧著剛沏好的龍井，眼角的皺紋都笑成了花。

他斜睨著身旁的馬皇后，語氣里滿是得意：

“咱就說嘛，標兒這孩子打小就穩重，將來接了咱的班，指定錯不了！”

天幕還未來得及點明其中究竟是何人。

故而一向對好大兒極度自信的老朱，想當然的認為其中之人正是他的標兒。

他指著天幕上“足以媲美唐宗宋祖”的字眼：“瞅瞅這句，多有氣勢！”

“咱朱家的種，就得有這股子帝王氣！跟咱年輕時打天下那股勁兒，像！真像！”

馬皇后白了老朱一眼，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瞧你那沒出息的樣，標兒還沒說什么呢，你倒先自夸起來了?！?

話雖如此，她眼底的欣慰卻藏不住。

哪個父母不望子成龍？

何況朱標是嫡長子，老朱打建國起就把他當接班人培養，手把手教著批閱奏折，帶著他體察民情，這份心血，她都看在眼里。

如今天幕顯靈，細數標兒的功績，她這做母親的，心里比誰都欣慰。

一旁的朱標身著太子常服，望著天幕上羅列的功績，心里頭甜滋滋的。

可細細一品，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平定草原，遷都順天，通運河，編撰永樂大典……’

他在心里默默念叨著，這些舉措氣魄宏大，倒真有父皇的風格。

可……

似乎跟自己平日里主張的與民休息、寬厚治國的理念，有些偏差。

尤其是那句“馬上天子死社稷”看得朱標眉頭微蹙。

他自小受儒家教育，講究仁政愛民，向來主張以柔克剛。

這句透著鐵血氣息的評語，怎么聽怎么覺得別扭，完全不符合自己一貫的行事作風啊！

他正琢磨著，老朱那邊卻犯了嘀咕，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困惑。

“‘一生的功績，洗不清罪名’？這話啥意思？”

老朱猛地一拍大腿，聲音陡然拔高。

“標兒繼承咱的皇位，那是天經地義！上承天道，下順民心，滿朝文武哪個不服？”

“他能有什么罪名？”

“誰敢給他安罪名，咱扒了他的皮！”

說著說著，老朱的語氣就重了起來，眼神里已經帶上了幾分帝王的威嚴與怒意。

經老朱這么一提醒，朱標和馬皇后也都皺起了眉頭，心里的疑團越來越大。

標兒是出了名的仁厚，怎么會落下罪名呢？

可還沒等他們理出個頭緒，天幕上接下來的內容，像一道驚雷，在暖閣里炸開！

……

【站在你面前的是大明朝第三位皇帝?！?

【明太祖朱元璋第四子、燕王、洪熙皇帝朱高熾的征北大將軍，唯一封狼居胥的帝王。】

【也是華夏歷史上唯一造反成功的藩王?！?

【永樂大帝，明成祖，朱棣?！?

……

“啥？”

老朱眼珠子瞪得溜圓，手里的茶盞“哐當”一聲磕在案幾上。

茶水濺了他一袖子，他卻渾然不覺，只是死死盯著天幕上的字。

“老四他……”

“造反了？！”

朱標和馬皇后也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愣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天幕，仿佛要把那幾行字看出個窟窿來。

“反了！”

“反了！”

“這個混賬東西！”

震驚過后，老朱猛地從龍椅上彈了起來，渾身止不住地戰栗。

喉間爆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低吼，活像一頭被觸怒的猛虎。

他隨手抓起案上的青花瓷筆洗，狠狠砸在地上。

“啪嚓”一聲脆響，碎片四濺。

墨汁濺在明黃色的龍紋地毯上，像潑了一地的血，觸目驚心。

“唯一造反成功的藩王！好??！”

老朱指著天幕，氣得渾身發抖，“‘大明第三位皇帝’！咱還沒死呢！”

“好你個老四！”

老朱額頭上的青筋直跳。

“咱當你鎮守北平是替朱家看大門，沒成想養了頭惦記自家大哥皇位的白眼狼！”

朱標見老朱赤紅的雙目里仿佛要噴出火來，趕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行幾步：“爹，您息怒，息怒?。≡S是仙幕弄錯了……”

“四弟鎮守北平，向來恭順，去年還親自送了漠北的狐裘給您，平日里也時常給兒臣寫信請安，問安問暖，他怎么可能造反呢……”

朱標急得聲音都有些發顫。

他實在不敢相信，那個從小就跟在自己身后，闖了禍還得自己替他背鍋的四弟，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恭順？”

朱元璋猛地踹翻旁邊的鎏金熏爐，火星子“噼里啪啦”濺出來，落在龍袍下擺上，他卻渾然不覺。

“標兒你還不明白嗎？”

“裝的！”

“這些都是裝的！”

“朕早就瞧他眼神不對，這混賬分明就是狼子野心！”

“咱把你立為太子的時候，就當著老四那幾個混賬的面說過，這天下是標兒的，讓他們好好輔佐大哥，別起那些歪心思！”

“老四當時頭點得跟撥浪鼓似的，嘴上答應得好好的，沒曾想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馬皇后坐在一旁，早已淚流滿面，眼角的皺紋里都浸著淚水。

她想起當年在濠州，一家人吃不飽穿不暖，老朱出去打仗，她帶著幾個孩子東躲西藏，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

老朱一家人從最底層的泥腿子，一路摸爬滾打，成了如今的帝王家，可在家人相處上，其實跟普通老百姓家也沒什么兩樣。

老朱雖然對大臣嚴厲，對自家人卻向來護短，幾個兒子之間，平日里也還算和睦。

如今得知將來會骨肉相殘，馬皇后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樣疼，她聲音發顫，拉著老朱的袖子：“重八……你消消氣吧……”

“許是仙幕弄錯了，都是一個娘胎里爬出來的親兄弟，棣兒怎么會對他大哥動刀子呢？”

“棣兒從小性子野，愛舞刀弄槍，可他對標兒向來敬重啊?！?

“小時候他闖了禍，哪回不是標兒替他挨你的打？他都記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