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仙風道骨，面如冠玉，三縷長須垂至胸前，腰間懸著一枚青玉葫蘆。

“云瀾拜見玉珩掌教，我家族弟想要拜入玄霄門，還請玉珩掌教成全。”葉云瀾連忙拱手作揖。

葉青弦也學著拱手：“晚輩葉青弦，見過玉珩掌教。”

玉珩掌教目光如電，神識在葉青弦身上掃過，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他取出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珠，溫聲道：“小友既是云瀾族弟，自然也不是外人，此物名為‘鑒靈珠’，只需將手放上，即可辨明靈根。”

葉青弦將手掌覆于鑒靈珠上，不多時，原本晶瑩剔透的珠子逐漸迸發出璀璨光芒。

珠內先是浮現出一縷青翠欲滴的木氣，緊接著，土黃、金白、水藍三色靈光相繼涌現。

四道靈光如同活物般在珠內流轉，最終木氣大盛，青光耀目，而其余三色靈光則如眾星拱月，環繞其周，形成一道生生不息的循環。

玉珩掌教瞳孔微縮，呼吸都微微一滯，喃喃道：“果然是‘太乙之體’！”

他強自鎮定，又取出一面銅鏡對著葉青弦照了照，鏡中顯現的竟是一團明亮的人形光影。

葉云瀾好奇伸頭望去，卻被玉珩掌教躲開。

玉珩掌教面色驚疑不定，沖著葉青弦上下打量了許久。

葉青弦只覺這玉珩掌教像個變態，哪有這么直勾勾盯著人看的？

尤其是對方還動用神識，將他里里外外都看了個遍，就在對方想要侵入他識海之時，被他狠狠地瞪了回去。

他識海之中不僅有‘孱弱’的神魂，還有七色山的虛影，豈容外人窺探？

玉珩掌教眉心一陣刺痛，額角滲出細汗，再望向葉青弦時，面露驚容。

葉云瀾只覺奇怪，這都半天時間了，玉珩掌教怎么死死盯著老祖宗看？難不成發現什么問題了？

“玉珩掌教，是有什么問題嗎？”

玉珩掌教這才反應過來，勉強笑道：“小友資質驚人，老夫需與掌教師兄商議。云瀾，你先帶令弟去偏殿用茶。”

待二人離開，玉珩掌教匆匆穿過重重殿宇，來到后山一處洞府前。

洞門緊閉，上方刻著“玄心”二字。

玉珩掌教搖響門口銀鈴，有規律的搖了六下。

過了好一會兒，洞門無聲開啟，一位白發老者盤坐其中，面容枯瘦，雙目卻炯炯有神。

此人正是玄霄門掌教——玄心真人。

“師弟，出了什么事？”玄心真人聲音沙啞。

玉珩掌教將方才所見詳細道來，末了補充道：“此子神魂之強，竟還在我之上，體內卻無半點煉氣痕跡，那肉身更是奇怪，皮下有瑩潤玉光，骨骼間隱有靈光流轉。”

玄心真人聞言，枯瘦的手指在膝上輕輕敲擊，沉吟良久才道：

“師弟啊，似他這種情況，要么是大能轉世，要么是天縱奇才。前者因果晦暗不明，難說會不會引來前世強敵。后者亦非我等小門小派所能消受，你可記得百年前‘靈越門’之事？”

玉珩掌教面色一變：“師兄是說…那個身懷天靈根的孩子？”

“不錯。”玄心真人嘆息道，“靈越門得了那天靈根弟子，不出三月，便被‘劍律宗’以私藏魔修為由滅門。那孩子最后不還是入了劍律宗？”

玉珩掌教連連點頭：“師兄，我正是有此擔憂，才忙來向您請教，你覺得這事兒該怎么辦為好？”

玄心真人沉吟片刻，還是搖了搖頭：“咱玄霄門自祖師立派一千七百年，能在周圍各大宗門之間夾縫求生，靠的就是一個謹小慎微，不貪不賭。

就算這孩子沒什么因果糾纏，我們也留不住，養不起，到頭來未必感恩，還敢埋怨我們耽誤了他。

因此，我建議還是編個理由，勸他離開，既不與他結善緣，也不與他生惡果。”

玉珩掌教似想到什么，低聲道：“師兄，為何不起書一封，引他前往劍律宗，如此我們便能與劍律宗結個善緣。”

玄心真人連連擺手：“這一點，我早就想到了，此事若是傳出去，你看似交好了劍律宗，實則得罪了劍律宗的一眾強敵，乃速死之道！”

玉珩掌教被驚出一身冷汗，忙道：“師兄所言極是，師弟險些釀成大禍。”

玄心真人重重嘆了口氣：“我即將沖擊金丹，如遇不測，這玄霄門萬鈞重擔可全落在你身上了。千萬記得，凡事謹小慎微，一步走錯，便是萬劫不復。”

玉珩掌教深吸一口氣，擦去臉上滾落的汗珠，沉聲問道：“師兄，我就這么將他勸離，此人若心胸狹窄，他日得了志，會不會……”

玄心真人輕輕搖頭：“不怕，只要云瀾這孩子還在，便無此慮。”

……

半個時辰后，葉青弦和云瀾在附近靈坊的一家酒樓包廂中坐下，互相大眼瞪小眼。

葉云瀾怎么都想不通，太乙靈體的絕世天才，怎么在玉珩掌教那里就成了瘟神似的？

而且，她還從未見過玉珩掌教對誰能有如此客氣——簡直都快哭出來了。

“老祖宗……要不我把這青玉箱子退給你吧。”

葉云瀾覺得事情沒辦成，這東西不好意思要。

葉青弦連連擺手：“和你有什么關系？我是看出來了，他們才不是什么掌教閉關，不敢做主，完全就是不敢收。”

“為什么啊？誰不希望自己宗門弟子厲害呢？”葉云瀾萬分不解。

葉青弦輕笑一聲：“若是之前，我可能還不理解，那現在大概明白了。”

云瀾一愣，問道：“請老祖宗解惑。”

葉青弦端起桌上的靈茶抿了一口，望向窗外玄霄山的云霧，忽然指向遠處山巔流轉的云氣。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你看那云，從不會強行停留在不屬它的高度。玄霄門甘居下流，反倒能長保平安。”

葉云瀾眨了眨眼：“所以…他們是在守柔？”

“不止于此。”葉青弦放下茶盞，手指蘸著茶水在桌上畫了個圈：“小池塘養不了真龍，若強行收留，只會讓彼此都陷入困境，玄霄門中有高人，明白物各得其宜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