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山之上的腥風(fēng)陡然變得粘稠,林無塵通過神品元嬰的視野,清晰地看到那些蚯蚓般的異怪軀體上暴起青筋狀的血管,每根觸手頂端的眼球都在瘋狂轉(zhuǎn)動,瞳孔里倒映著元嬰的金色身影。當元嬰距離肉山不足百丈時,整座由尸骸堆積的山峰突然劇烈震顫,仿佛一頭沉睡億萬年的巨獸正在蘇醒。
“嗡——”
無數(shù)異怪同時發(fā)出非人的尖嘯,聲音穿透神魂,連遠在山腳的林無塵都感到識海刺痛。他強忍著眩暈看向共享視野,只見肉山上的異怪如同沸騰的黑色潮水,瘋狂扭動著身軀,卻沒有一頭敢真正靠近元嬰,反而在金色靈光的逼迫下不斷后退,露出層層疊疊的骨骼臺階——這些臺階竟是由無數(shù)異怪的骸骨碾壓融合而成,表面覆蓋著一層粘稠的暗紅色粘液,每一步都印著扭曲的符文。
“這……這是某種祭壇?”楊道文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他懸浮在林無塵身側(cè),看著神念共享投影出的畫面。
景尚功指尖彈出一道紫氣,在半空勾勒出與臺階符文相似的紋路,“此乃‘鎮(zhèn)靈紋’的殘缺形態(tài),本該用于鎮(zhèn)壓兇物,卻被這些異怪用來構(gòu)建巢穴,本末倒置。”
神品元嬰無視周圍異怪的躁動,徑直朝著骸骨臺階飛去。那些擋在前方的異怪如同遇到天敵,觸手瘋狂揮舞著后退,卻又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束縛,只能在原地痛苦扭曲。元嬰所過之處,暗紅色粘液如同冰雪遇陽般消融,露出下方閃爍著金光的骨骼,顯然這些骸骨的原主人曾是修為不低的修士。
“不對勁!”玄水道人突然開口,青銅拐杖在掌心輕敲,“這些骸骨的斷裂面極為整齊,不像是廝殺所致,更像是……被刻意剝離了神魂,用來構(gòu)建這座肉山!”
烈陽子巨斧緊握,斧刃閃爍著紅光:“如此規(guī)模的尸骸堆積,至少需要數(shù)百萬修士的骸骨,北域何時發(fā)生過這等慘案?”
林無塵沒有理會眾人的議論,所有心神都沉浸在共享視野中。神品元嬰已經(jīng)踏上第一級臺階,臺階上的符文驟然亮起,一股精純的靈氣順著元嬰涌入他的肉身,讓他虛弱的身體暫時恢復(fù)了些許力氣。他低頭看向臺階,發(fā)現(xiàn)那些骨骼上布滿細密的刻痕,組合起來竟是一幅簡化的星圖。
隨著元嬰不斷向上攀登,肉山的震顫越來越劇烈。那些原本畏懼后退的異怪突然變得狂躁,無數(shù)觸手朝著元嬰抽來,卻在接觸到金色靈光的瞬間化作黑煙。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肉山深處傳來沉悶的心跳聲,“咚、咚、咚”的節(jié)奏與元嬰的律動漸漸同步,仿佛整座山峰正在與元嬰共鳴。
當元嬰踏上第三十三級臺階時,前方的異怪突然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一座殘破的王座。王座通體由琥珀色晶體構(gòu)成,表面布滿蛛網(wǎng)狀的裂痕,晶體內(nèi)部封存著無數(shù)細小的虛影,細看之下竟是一個個蜷縮的修士神魂。王座之上,盤膝坐著一尊巴掌大小的娃娃,肌膚如白瓷般光滑,卻布滿了與神品元嬰相似的金色紋路,只是這些紋路早已黯淡無光,娃娃的身軀也布滿龜裂,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裂。
就在神品元嬰靠近王座的瞬間,娃娃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那是一雙沒有瞳孔的金色眼眸,眼中倒映著漫天星辰,隨著眼眸睜開,娃娃周身爆發(fā)出璀璨的金光,與神品元嬰的靈光遙相呼應(yīng)。
“吼——!”
肉山突然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所有異怪如同瘋魔般躁動起來。數(shù)條百米長的巨型異怪從肉山深處鉆出,它們的身軀比之前遇到的那頭更加粗壯,裂開的巨口中布滿層層疊疊的牙齒,無數(shù)眼球在口腔內(nèi)壁滾動,朝著王座上的娃娃猛撲而去。
娃娃面對撲來的異怪竟沒有絲毫畏懼,只是緩緩抬起右手。
詭異的一幕發(fā)生了——那些兇神惡煞的巨型異怪在接觸到娃娃指尖金光的瞬間,如同被按下暫停鍵般僵在半空。它們龐大的身軀瘋狂扭動,卻無法前進分毫,口腔中發(fā)出痛苦的嗚咽,黑色粘液不斷從體表滲出,在金光灼燒下發(fā)出“滋滋”的響聲。
娃娃的動作沒有停頓,抬起的右手輕輕一握。
“噗嗤——”
百米長的異怪身軀如同被無形巨力攥住,瞬間扭曲成麻花狀,骨骼碎裂的脆響隔著數(shù)里都清晰可聞。更令人驚駭?shù)氖牵@些異怪的神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軀體中強行抽出,化作一道道灰黑色氣流,朝著娃娃掌心匯聚而去。
楊道文倒吸一口涼氣,臉上寫滿難以置信,“如此霸道的手段,絕非善類!”
娃娃吞噬完異怪神魂,金色眼眸轉(zhuǎn)向神品元嬰,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僵硬的弧度。它伸出布滿龜裂的左手,掌心浮現(xiàn)出一枚微型玉簡,朝著元嬰輕輕一推。玉簡化作一道金光,沒入神品元嬰眉心。
林無塵只覺識海劇痛,無數(shù)信息流如同決堤的洪水涌入腦海——那是一段段破碎的畫面:盤古開天的巨斧劃破混沌,三千神魔在血海中嘶吼,女媧捏土造人的溫柔,圣人議事時的凝重,還有無數(shù)修士在量劫中隕落的慘狀……最終畫面定格在一座輝煌的宮殿,宮殿中央的王座上,坐著與娃娃一模一樣的存在,周身環(huán)繞著十三道金色神環(huán)。
“傳承……火種……無量量劫……”
斷斷續(xù)續(xù)的意念傳入元嬰識海,林無塵勉強捕捉到幾個關(guān)鍵詞,心神劇震
娃娃身上金色眼眸中的光芒越來越亮。它緩緩站起身,殘破的身軀在金光中漸漸變得凝實,那些龜裂的紋路中流淌出金色液體,仿佛在修復(fù)軀體。隨著它的動作,整座肉山開始劇烈震動,無數(shù)異怪朝著王座跪拜下來,觸手頂端的眼球中流露出極致的敬畏。
“它在吸收這座肉山的力量!”烈陽子沉聲說道,巨斧上爆發(fā)出熾熱的紅光,“景道長,再不出手,恐怕會生出變數(shù)!”
景尚功沒有回應(yīng),目光死死盯著娃娃周身的金光。他能感覺到,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威壓正在蘇醒,這股威壓比他見過的任何圣人都要古老、都要浩瀚,仿佛源自天地初開的那一刻。
就在這時,娃娃突然抬頭望向天空,金色眼眸中閃過一絲警惕。肉山之上的異怪如同感應(yīng)到什么,紛紛朝著西方跪拜,發(fā)出嗚咽般的嘶吼。林無塵通過共享視野看到,西方天際的暗紅色云層正在快速翻滾,隱約有無數(shù)巨大的陰影在云層中穿梭,一股比之前異怪恐怖百倍的氣息正在逼近。
“是那東西!”林無塵失聲驚呼,神品元嬰傳來強烈的危機感,比面對之前的異怪時強烈萬倍。
娃娃似乎也感應(yīng)到了威脅,周身金光驟然暴漲。它伸出雙手,掌心相對,一座微型大陣在掌心緩緩成型,陣紋與元嬰身上的十三道金紋一模一樣。隨著大陣成型,整座肉山劇烈震顫,無數(shù)骸骨從山體中飛出,在王座周圍組成一道巨大的防御陣。
“轟——!”
西方天際傳來一聲巨響,暗紅色云層被撕裂,一頭難以名狀的巨獸探出頭來。那是一頭沒有固定形態(tài)的怪物,身軀由無數(shù)扭曲的光線和陰影構(gòu)成,表面不斷浮現(xiàn)出人類的面孔,每個面孔都在發(fā)出無聲的尖叫。怪物沒有眼睛,卻精準地鎖定了王座上的娃娃,一道灰黑色的光柱從它體內(nèi)射出,瞬間跨越數(shù)里距離,轟向肉山防御陣。
“咔嚓——!”
骸骨防御陣應(yīng)聲碎裂,無數(shù)骸骨在光柱中湮滅。娃娃臉色微變,身形一晃擋在元嬰身前,雙手推出掌心的微型大陣。金色大陣與灰黑色光柱碰撞的瞬間,天地間仿佛陷入靜止,時間和空間都在這一刻扭曲。
林無塵只覺識海劇痛,共享視野瞬間中斷,神品元嬰傳來強烈的排斥感,仿佛要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撕碎。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眼前陣陣發(fā)黑,隱約看到神品元嬰化作一道金虹,朝著山腳飛來。
“無塵!”楊道文連忙扶住他,一道青色靈光注入他體內(nèi),“快切斷與元嬰的聯(lián)系!那東西的力量超出了你的承受極限!”
林無塵咬緊牙關(guān),強忍著識海的劇痛,試圖召回元嬰。就在這時,肉山方向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金色光芒與灰黑色光柱同時爆發(fā),恐怖的沖擊波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景尚功臉色大變,雙手快速結(jié)印,一道紫色光幕將眾人籠罩其中。
“轟隆——!”
沖擊波撞在光幕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巨響。林無塵感覺仿佛被一柄巨錘擊中,渾身骨骼都在呻吟,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在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覺到神品元嬰回到了丹田,而那座肉山的方向,傳來娃娃不甘的嘶吼和巨獸的咆哮。
不知過了多久,林無塵在一陣劇烈的咳嗽中醒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臨時搭建的營帳中,周身覆蓋著一層淡金色的靈光,識海的劇痛已經(jīng)緩解了許多。帳外傳來景尚功和其他修士的交談聲,語氣凝重。
林無塵掙扎著坐起身,丹田內(nèi)的神品元嬰正閉目沉睡,十三道金紋黯淡了許多,但氣息卻比之前更加凝實。他嘗試溝通元嬰,卻只感受到一股深深的疲憊和一絲殘留的記憶碎片——娃娃在最后時刻將一部分力量注入了元嬰,同時傳遞來一個模糊的意念:“守護火種……阻止它……”
“你醒了?”帳簾被掀開,景尚功走了進來,紫金龍袍上沾著些許灰塵,顯然之前的沖擊波讓他也消耗不小。
林無塵連忙起身行禮,卻被景尚功擺手制止:“不必多禮,你現(xiàn)在身體虛弱,好好休息。”他走到林無塵面前,目光落在他的丹田位置,“你的元嬰吸收了那娃娃的部分力量,雖然暫時陷入沉睡,但醒來后修為定會大漲。”
“前輩,那娃娃和怪物到底是什么來歷?”林無塵忍不住問道,腦海中殘留的畫面讓他心神不寧。
景尚功沉默片刻,緩緩說道:“大湯所擁有的古籍中并未有這些怪物的描述,只能等回到大湯,稟告宗人府,看宗人府那邊能否查到這些怪物的來歷,不過我推測這些應(yīng)該與量劫有關(guān)。”
“量劫?”林無塵瞳孔驟縮,想起了女媧之前提到的災(zāi)難。
“不錯。”景尚功點頭道,“盤古開天辟地后,混沌本源并未完全消失,而是化作負面力量潛伏在洪荒各處,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爆發(fā)一次,也就是所謂的量劫。而這次北域的異變,很可能是量劫提前爆發(fā)的征兆。”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那娃娃顯然一直在壓制這些怪物,卻因為你的元嬰出現(xiàn)而分神,讓怪物有了可乘之機。現(xiàn)在兩者兩敗俱傷,暫時退回了各自的領(lǐng)域,但這只是暫時的,我們必須盡快將此事稟報宗人府和各大圣人。”
林無塵心中一動:“前輩,那座肉山和王座怎么辦?”
“已經(jīng)派人封鎖了那片區(qū)域,任何人不得靠近。”景尚功沉聲道,“那地方殘留的氣息,尋常修士靠近只會被污染心智。等你元嬰蘇醒,我們便返回大湯皇朝,此事已經(jīng)超出了我們的處理范圍。”
林無塵點點頭,心中卻充滿了疑惑。他能感覺到,神品元嬰與那娃娃之間有著某種深刻的聯(lián)系,而那混沌怪物的氣息,竟讓他隱隱有種熟悉感,仿佛在很久之前就接觸過類似的力量。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楊道文的聲音:“景道長,無塵師弟,宗人府的傳訊符到了!”
景尚功眉頭一挑,走出營帳接過傳訊符。片刻后,他臉色微變,轉(zhuǎn)身對林無塵說道:“宗人府讓我們立刻返回,其他探索隊伍也遭遇了類似的異怪襲擊,北域各地都出現(xiàn)了混沌氣息,情況比我們預(yù)想的更加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