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站在顧氏科技大廈頂層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包里的印章。從32層俯瞰，整個城市的輪廓在雨中模糊不清，就像她現在混亂的思緒。

昨晚她幾乎沒睡，反復思考顧沉那句荒謬的“結婚協議“到底是什么意思。清晨五點，她終于得出結論——這不過是顧沉又一個控制游戲。就像五年前他突然消失一樣，現在他又想用這種方式重新介入她的生活。

“林總監來得真準時。“

顧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夏轉身時差點碰倒窗邊的綠植。他今天換了深灰色西裝，領帶是她最討厭的藏藍色，整個人像一堵移動的冰墻。

“我一向守時。“她抬起下巴，“不像某些人，約會遲到，分手也不打招呼。“

顧沉的眼神暗了暗，徑直走向辦公桌，從抽屜里取出一份文件。“婚姻協議。三個月期限，期間你需要搬進我的別墅，出席必要的社交場合。作為交換，顧氏科技總部和三個子公司的設計項目歸你。“

林夏接過文件，紙張冰涼。她快速瀏覽條款，心跳越來越快。“第七條，雙方不得干涉彼此私人生活？“她冷笑，“那你需要個假妻子做什么？“

“家族信托條款。“顧沉松了松領帶，“三十歲前結婚才能繼承最后30%股份。“

“啊，原來是為了錢。“林夏故意拖長音調，“我還以為顧總早就富可敵國了。“

顧沉突然傾身，雙手撐在她座椅扶手上，龍涎香混著淡淡的藥味將她包圍。“為了錢？“他聲音低沉，“林夏，如果我想要錢，五年前就不會拒絕我父親的條件。“

這句話像一把刀插進林夏胸口。她猛地站起來，額頭差點撞到顧沉的下巴。“別提五年前！“她的聲音有些發抖，“要簽可以，但我有條件。“

她從包里掏出一支鋼筆，在協議背面刷刷寫下幾行字：

“一、不同房，別墅里我的臥室上鎖。

二、不接吻，公眾場合最多挽手臂。

三、不提過去，違約一次扣十萬。

四、三個月后永不相見。“

鋼筆尖幾乎戳破紙張。林夏把紙拍在桌上：“加上這些，否則免談。“

顧沉看著那幾行字，嘴角竟浮現一絲笑意。他從西裝內袋取出另一支鋼筆！林夏一眼認出那是她畢業時送他的萬寶路，筆帽上還刻著“LX&CS“。

“可以。“他簽下名字，“再加一條：違約方支付對方五百萬。“

林夏瞪大眼睛。她本以為顧沉會討價還價，甚至已經準備好了更刻薄的條件。“你瘋了？“

“不敢簽？“顧沉挑眉，這個表情讓林夏瞬間回到柏林的學生時代，每次他激她吃超辣咖喱時都是這副模樣。

“誰怕誰。“她搶過鋼筆簽下名字，印章重重按在紙上。

顧沉按下內線電話：“陳默，帶林總監去別墅。“他轉向林夏，“今晚七點，司機接你搬行李。“

“不必，我自己有車。“林夏抓起包往外走，卻在門口撞上一個穿紅裙子的女人。

“抱歉，我走錯......“女人抬頭看見林夏，妝容精致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你是...顧沉的客人？“

林夏還沒回答，顧沉的聲音已經從身后傳來：“周小姐有事？“

“顧總，關于昨晚的提案...“紅衣女人的目光在林夏和顧沉之間來回掃視。

林夏趁機側身離開，卻在走廊拐角聽到那女人說：“顧沉，你父親很關心你的...婚姻狀況。“

陳默已經在電梯口等候。“林總監，請跟我來。“他遞來一把車鑰匙，“顧總說您喜歡Mini Cooper，這是最新款。“

林夏盯著那把鑰匙，胸口發悶。顧沉還記得她最愛的車？五年前她只是隨口提過想要一輛紅色Mini Cooper......

黑色奔馳駛過半個城市，最終停在一棟現代風格的別墅前。三層玻璃結構，屋頂花園，正是林夏在研究生畢業設計里畫過的“理想住宅“。

“顧總說您喜歡自然光。“陳默輸入密碼——1225，林夏的生日，“所有家具都是按您偏好準備的。

林夏站在玄關，仿佛闖入一個精心設計的夢境。客廳里的B&B Italia沙發是她最愛的款式，茶幾上擺著她慣用的Diptyque香薰，甚至連拖鞋都是她在柏林常買的那個土耳其品牌。

“我的臥室在哪？“她聲音干澀。

“二樓右轉盡頭。顧總住左側，中間是書房和健身房。“陳默遞上一張卡，“這是您的門禁卡，三樓畫室和影音室也準備好了。“

畫室？林夏咬住下唇。她早就不畫畫了，自從五年前那個雪夜...

等陳默離開，林夏立刻沖進臥室反鎖上門。房間是溫柔的莫蘭迪綠色調，床頭擺著一盞Tizio臺燈——和她柏林公寓里那盞一模一樣。她打開衣柜，里面掛著一排嶄新衣物，全是她常穿的品牌和尺碼。

“見鬼......“林夏跌坐在床邊，手指深深陷入羽絨被。顧沉這是什么意思？五年前狠心消失，現在又把她的一切記得清清楚楚？

她決定探索這棟房子，找出顧沉游戲規則的破綻。書房是第一個目標。

顧沉的書房像他的人一樣一絲不茍。橡木書桌上一臺Mac Pro，三臺顯示器，旁邊是整齊的文件架。林夏輕手輕腳地拉開抽屜——財務報表、項目企劃，沒有任何私人物品。

最下層抽屜上了鎖。

林夏從發髻上取下一枚發卡，幾下撥弄后鎖應聲而開。抽屜里只有一部舊iPhone，型號至少是五年前的。她按下開機鍵，屏幕亮起——鎖屏照片赫然是她和顧沉在勃蘭登堡門前的合影。

手機需要密碼。林夏輸入顧沉的生日，錯誤；嘗試自己的生日，還是錯誤。當她輸入他們第一次約會的日期時，屏幕跳出一條提示：“密碼錯誤，還剩一次嘗試機會。“

林夏放下手機，轉向書柜。金融、科技、建筑類書籍排列整齊，唯獨最上層放著一本格格不入的《柏林城市建筑史》——那是她送給顧沉的第一個禮物。

書頁間露出一角紙片。林夏抽出它，發現是一張醫院檢查單，日期是五年前她生日那天。大部分信息被墨水涂黑，只能辨認出“核磁共振“和“初步診斷“幾個字。

“在找什么？“

顧沉的聲音嚇得林夏差點把紙片掉在地上。他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西裝外套已經脫下，袖口卷到手肘，露出那個煙花疤痕。

“我...“林夏急中生智，“在找洗手間。“

顧沉走近，從她手中抽回檢查單折好放回書里。“二樓走廊左轉。“他的目光掃過被撬開的抽屜和桌上的手機，卻什么也沒說。

晚餐是顧沉叫的外賣——柏林風味咖喱香腸配黑啤，林夏學生時代最愛的宵夜。他們沉默地坐在長桌兩端，像兩個互不認識的房客。

“明天晚上有個酒會。“顧沉突然開口，“陳默七點來接你。“

林夏用叉子戳著香腸：“協議里沒說包括應酬。“

“補充條款第4.2條：必要社交活動雙方需配合出席。“顧沉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你簽了字。“

林夏噎住了。她確實沒仔細看那些小字。“我要帶自己的衣服。“

“衣帽間有準備。“顧沉放下餐巾，“設計師Giovanni根據你最近的公開著裝風格定制的。“

“你監視我？“林夏猛地站起來，餐椅在地板上刮出刺耳聲響。

顧沉不慌不忙地喝了口黑啤：“商業調查而已。簽合同前，了解合作伙伴是基本功課。“

“合作伙伴？“林夏冷笑，“顧總，我們只是各取所需的契約關系，別說得那么高尚。“

她轉身沖上二樓，重重關上臥室門并按下鎖扣。房間突然變得窒息，她推開落地窗走到陽臺上。夜風拂過面頰，帶走些許燥熱。

隔壁陽臺的燈亮著。透過半開的窗簾，林夏看見顧沉坐在床邊，從藥盒里倒出兩片白色藥丸吞下。他脫掉襯衫時，她注意到他比以前瘦了很多，脊椎骨節分明得幾乎要刺破皮膚。

床頭柜上擺著幾個藥瓶。即使隔著距離，林夏也能認出其中一個——氟西汀，她母親曾經服用的抗抑郁藥。

顧沉抑郁？那個曾經在暴風雪中騎車十公里只為給她送一碗熱湯的男孩，那個在畢業典禮上當眾吻她的張揚少年，怎么會......

林夏輕手輕腳退回房間，背靠著墻緩緩滑坐在地上。她掏出手機搜索“顧沉健康“，卻只找到幾條無關的財經新聞。當她輸入“顧氏科技繼承人條件“時，一條三年前的報道跳出來：

“顧氏家族信托條款曝光：繼承人需在30歲前結婚且通過健康檢查方可獲得全部股份...“

健康檢查？林夏想起書房里那張被涂黑的診斷書，一個可怕的猜測浮現在腦海。她抓起外套悄悄下樓，直奔書房。那部舊手機還在抽屜里，但這次當她輸入“1225“——今天的日期時，屏幕解鎖了。

相冊里只有一段視頻。林夏顫抖著手指點開......

五年前的顧沉出現在屏幕上，背景是柏林夏里特醫院的病房。他臉色慘白，眼睛卻亮得嚇人。“今天的核磁共振結果......醫生說最多五年。“視頻里的顧沉苦笑著撫摸鏡頭，仿佛在撫摸誰的臉，“林夏，原諒我...“

門外傳來腳步聲。林夏慌忙鎖上手機塞回抽屜，剛轉過身，書房門就被推開了。

顧沉站在門口，手里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睡不著？“他的目光掃過明顯被動過的抽屜，卻只是遞過杯子，“加了兩片檸檬，你喜歡的。“

林夏接過杯子，指尖碰到顧沉的手。他的皮膚冰涼得不正常。

“顧沉，“她突然開口，“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顧沉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恢復平靜。“明天有個重要酒會，“他完全回避了她的問題，“你需要以顧太太的身份出席。“

“回答我的問題！“林夏將杯子重重放在桌上，牛奶濺出幾滴。

顧沉伸手擦去她嘴角的奶漬，這個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讓林夏瞬間噤聲。“三天后，“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等酒會結束，我會告訴你一切。“

林夏想追問，卻被顧沉的眼神制止了。那里面有她從未見過的懇求。

“現在去睡吧，“他轉身離開，“明天陳默會送禮服來。“

書房門輕輕關上，留下林夏一個人站在昏暗的燈光下，手中緊握著那部藏著秘密的舊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