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野一行人沿著蜿蜒的山道往人間方向趕，轎夫們腳力本就慢，又被連日奔波磨得沒了力氣，隊伍拉得越來越長。

好在離最近的城池，同時也是李清雨的家鄉——良谷城，已然不遠了。

李清雨走在隊伍后方，時不時回頭張望，自從離開亂石坪，她總覺得背后有雙眼睛盯著，可每次轉頭，只有漆黑的樹影在風中搖晃。

“吱”

一只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大灰耗子從她身旁跑過，這耗子竟然不怕人，還回頭望向她，小眼睛滴溜溜轉著。

她心中一緊，剛想跟隊伍前方的白野說些什么，眼前一抹烏光閃過，追魂梭已然將大耗子釘死在地。

“前輩......”

她回頭，見白野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站在身后，他食指豎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陽光透過稀疏枝椏灑在山道上，那些斑駁的陰影里，竟藏著無數細碎的身影，還伴著窸窸窣窣的蠕動聲。

草叢簌簌作響，石縫中探出細長的爪子，越來越多的灰影從四面八方聚攏，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占據了大半條山路。

白野指尖燃起一簇金黃火苗，手腕輕揮，火苗灑向四周道路。

火光驅散陰影的瞬間，李清雨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

山道兩側竟爬滿了耗子，黑的、灰的、雜色的，密密麻麻擠在一起，小的如拳頭，大的竟有水桶粗。

大的那些眼中透著狡詐的靈光，尖銳細長的門牙啃著自己青黑爪子，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顯然都是快要開智的妖獸。

“柳葉風刀！”

李清雨下意識催發法術，空氣中凝結出十幾個透明圓球，轉瞬濃縮成薄如蟬翼的風刃，朝著最前排的鼠群激射而去。

“噗噗”

十幾只耗子被攔腰切斷，殘軀散落在青石上，周遭的耗子仿佛驚弓之鳥，一哄而散。

見狀，她心中歡喜，禁不住想要邀功：“前輩你看......”

“太慢，太弱，選的法術也很蠢。”白野毫無感情的聲音打斷了她，突如其來的評價沒有留絲毫情面。

“你不適合與人斗法。”

少女的笑容僵在臉上

“這么多妖鼠突然出現我都沒有害怕，難道不應該夸夸我么......”她心中委屈。

忽然，原本四處逃竄的耗子們像是嗅到了某種信號，小眼睛變得赤紅，竟紛紛回頭開始撕咬分食死去的同伴。

只是眨眼間，那十幾只耗子的尸體就被吃干抹盡，連骨頭牙齒都沒有留下。

山道兩側的響動驟然變大，至少數百只紅眼耗子涌出來，匯成一道灰黑色的洪流向一行人涌來。

見此情形李清雨俏臉煞白，她哪里能想到殺死幾只耗子會演變成這種情況。

“轎夫們跑不快，被纏上就是死。”

白野并不責怪少女，他抽出柴刀，在地上重重畫了道橫線。

赤金色的火焰順著刀痕升騰，化作三尺高的火墻，暫時攔住了鼠群的沖鋒。

將追魂梭塞到李清雨手里，白野語氣里沒什么情緒：“你帶著轎夫去良谷城，我攔住它們。”

少女緊攥著梭子，她很想說“我留下幫你”，可想起白野剛剛才說過“你不適合斗法”，到嘴邊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只能囁嚅道：“前輩......我在良谷城等你......”

她回頭一看，轎夫們見勢不妙早就亂作一團，十多人往山林中跑去，只有寥寥數人還在原地瑟瑟發抖。

“別亂跑！”

少女的喊聲并不能拉回自尋死路的家伙，她只能選擇護著僅剩的幾人朝良谷城逃去。

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路盡頭，臨時造出的火墻也被鼠群撞破，無數耗子蜂擁而上將白野團團圍住。

“這些耗子的主人應該不在附近，它們只是探路的前鋒，否則的話不會等嗅到血腥味才開始攻擊。”

即便陷入鼠群包圍，白野依然沒有失了方寸，冷靜地分析著局勢。

“赤霄焚魔刃！”

九霄絕學再現，白野主動出擊，柴刀大開大合，在鼠群中揚起一道道火浪，每一道火浪都能燒死數十只耗子。

但耗子還是越來越多，本來在其他地方探路的耗子都被血腥味吸引過來，加入到鼠群洪流之中。

灰黑的洪流逐漸吞沒金黃的火浪，成千上萬只耗子悍不畏死，踩著同族的尸體前赴后繼的攀上白野的身軀。

尖牙啃咬著他的衣裳，爪子刮得他皮肉生疼。

片刻后，火焰被洪流徹底淹沒，不再有絲毫光芒透出。無數的大耗子口尾相連，組成一個灰黑圓球將白野裹在里面。

先前跑入山林的轎夫們很快就被其余的鼠群追上，在一聲聲慘叫中被啃食成森森白骨。

山道安靜下來，只剩下吱吱喳喳的叫聲和牙齒摩擦骨骼的哀鳴。

“滋滋——砰！”

突有一抹紫金雷光橫空爆裂，將黑球炸成無數碎片，灰黑洪流頓時一滯。

白野突破灰黑鼠球，閃身施展龍游步，踩著一只只巨大妖鼠的頭瞬間沖出了包圍。

他不時回頭劈死幾只耗子，借此不斷將鼠群吸引到遠離李清雨等人逃離的方向。

一路奔逃數十里，直到一條湍急的山澗橫在眼前，擋住了去路。

白野轉身，面對鼠群張嘴吐出一團霧氣，霧氣瞬間彌漫大片區域，他的身影也隨之模糊起來。

辟毒朱蟾的天賦神通——吞云吐霧。

不同于周老爺的五彩幻霧，白野吐出的霧氣有著象牙般的光澤，能使沐浴其中的人緩慢恢復傷勢。

這才是這項神通的本來面目。

周老爺的霧氣之所以帶有劇毒，是因為他接受了黑袍妖魔的精血改造，又常年吞食靈藥，將無數種藥毒混合儲存在身體中。

象牙色霧氣雖不如周老爺的五彩幻霧詭異，卻也能制造幻影遮蔽視線，此時正好用來吸引鼠群。

鼠群在濃霧中朝著食物幻影奔去，一個個撲通撲通跌入山澗，被洶涌的激流沖走。

白野衣衫襤褸，很是狼狽，渾身上下被鼠群啃出了一道道細小的傷口。

天色漸暗，他尋了個山洞療傷，又搬來石頭堵住洞口睡了一夜。

第二日，他剛出山洞還沒走出二里地，天上突然傳來一聲尖嘯：

“那小子！給本大爺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