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高決賽的橫桿往上升到一米三五時,夏梔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小鼓。看臺上的加油聲浪一波疊一波,她低頭系鞋帶,余光瞥見跑道邊的欄桿旁,江野還站在那兒——手里那瓶沒開封的水換了個姿勢拿,瓶身被陽光曬得溫溫的,他視線落的方向,竟正好是沙坑這邊。
“別緊張!”蘇婉婉從后面跑過來,往她手里塞了顆薄荷糖,“剛王磊還跟我說呢,江野剛才去裁判那問了三次橫桿高度,比你還上心。”
夏梔把糖含進嘴里,涼絲絲的甜漫開時,裁判吹了哨。她深吸口氣助跑,前兩次試跳都擦到了桿,橫桿晃了晃又落回去,嚇得她心都揪緊了。第三次站到起跳線前,她聽見人群里有人輕輕喊了聲“看標記”,聲音不高,卻穿過嘈雜落進耳朵里——是江野。
她猛地想起他畫的那張輔助線模板,視線往沙坑邊的白石灰標記掃了眼,調整了半步助跑點。起跳時膝蓋用力一蹬,身子像片輕葉子掠過去,耳邊只聽見“呼”的風聲,再落地時,沙粒濺在臉上,沒聽見橫桿掉的聲音。
“成了!”蘇婉婉的尖叫先響起來。夏梔抬頭,看見橫桿穩穩架在架子上,而江野站在沙坑邊不遠,手里的水舉在半空,嘴角彎得比剛才的橫桿還軟。他見她看過來,快步走過來,把水遞到她手里時,指尖蹭到她的手背,比瓶身的溫度還燙點:“就說你能行,比解那道電磁場題穩多了。”
“謝啦。”夏梔擰開瓶蓋,涼水滑進喉嚨,心里卻燒得慌。剛想說什么,看臺上突然爆發出一陣更響的歡呼——1500米的選手開始檢錄了。
江野往跑道看了眼,耳尖紅著往后退了步:“我先過去了。”
“等下!”夏梔突然拽住他的袖子,從口袋里摸出包紙巾塞給他,“擦汗。”
他愣了下,接過去時指尖捏得很緊,轉身跑向檢錄處時,校服后背的布料被風鼓起來,像只慢慢展開的翅膀。
夏梔被蘇婉婉拉著擠到看臺前排時,1500米剛好槍響。江野起跑時沒往前沖,穩穩跟在第三的位置,黑色的校服混在攢動的人影里,卻總能一眼被找到。跑到第三圈時,他超到了第二,額前的碎發全被汗打濕,貼在臉頰上,路過三班看臺時,他偏了偏頭,目光精準地落在夏梔身上。
“遞水啊!老班說的!”蘇婉婉在旁邊推她,手里還塞過來瓶冰汽水,“剛買的,冰的解乏!”
夏梔攥著汽水往前擠,欄桿硌得手心疼。最后一圈的哨聲吹響時,江野突然加速,像支離弦的箭往終點沖,看臺上的“江野加油”喊得震耳欲聾。他沖過終點線的瞬間,身子晃了晃,張昊他們剛要撲過去,他卻先往看臺這邊跑了兩步。
夏梔想也沒想,把汽水從欄桿縫里遞過去。他伸手接住,指尖碰到她的手心,燙得像有小火苗。沒等她收回手,他突然往她手里塞了樣東西——顆橘子味的棒棒糖,糖紙是新的,和她夾在錯題本里那顆一個牌子,只是上面還沾著點他的汗,溫溫的。
“給你的。”他喘著氣笑,睫毛上的汗滴掉下來,落在嘴角,“剛才看你跳完,好像有點緊張。”
看臺上的歡呼還沒停,張昊舉著“三班最棒”的牌子在人群里蹦,王磊被幾個男生圍著笑“粉色棉毛褲顯瘦”,林曉雨偷偷往五班那邊看——五班那個男生正朝她舉了舉手里的巧克力,她紅著臉別過頭,手里卻悄悄攥緊了塊糖。
夏梔捏著那顆棒棒糖,糖紙在風里輕輕飄。江野被張昊拽著去休息了,走了兩步還回頭看了她一眼,眼里的光比跑道邊的彩旗還亮。她把糖塞進校服口袋,和那張跳高輔助線模板放在一起,指尖碰到紙頁上他寫的“屈膝45°”,突然覺得,這操場的風好像都帶著甜,吹得人心里的粉紅泡泡,咕嘟咕嘟冒個不停。
遠處的夕陽把云層染成了橘色,老班抱著保溫杯在給王磊遞水,嘴里還念叨“下次穿紅色棉毛褲,更喜慶”,引得周圍人又笑起來。夏梔靠在欄桿上,看江野坐在休息區的臺階上,正低頭擰她遞的那瓶汽水,陽光落在他的發梢上,像撒了把碎星光——原來有些喜歡,不用藏在錯題本里,也不用等風來吹,跑幾步,遞瓶水,塞顆糖,就悄悄落在了彼此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