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頂的粘液滴落在陸九劫后頸時，他正站在墮仙遺跡的入口。那些曾在噩夢中纏繞他的齒輪結構此刻在眼前具象化——直徑百丈的青銅齒輪懸浮在黑暗中，齒牙間嵌滿枯萎的手臂，指骨隨著識海羅盤的轉動而抽搐。黑色菌毯從礦道蔓延至遺跡地面，在幽藍晶石的光芒下，每一根菌絲都像銀蛇般扭動，貪婪地吮吸著空氣中的血腥氣。

“咔噠。”

陸九劫邁出第一步，腳下的菌毯突然炸開黑色汁液，濺在他半透明的左手上。那些汁液竟像活物般順著詛咒陣紋攀爬，在掌心凝結成一枚血紅色的玉髓。識海里的羅盤驟然灼燙，齒輪邊緣滲出的血線瘋狂纏繞這枚血玉髓，將其拽入意識深處。

他看見自己被鐵鏈鎖在相似的齒輪結構上，白衣女子跪在面前，用發簪撬開他的嘴，將一枚同樣的血玉髓塞進去。“這是‘定魂珠’，”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等我找到螢火蟲……”畫面突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戴著青銅面具的人，正用導管從女子脊椎抽取幽藍色液體，注入齒輪軸心的培養皿——皿中漂浮的，是一個蜷縮的嬰兒，鎖骨處有與姜芷云相同的冰晶陣紋。

“呃啊——！”

劇痛讓陸九劫跪倒在地，血玉髓在識海里炸裂，化作無數光片嵌入羅盤裂紋。他突然看清齒輪齒牙上刻滿的符文——那不是文字，而是姜家詛咒陣紋的完整版！每轉動一周，符文便滲出銀沙般的光點，在地面拼湊出星圖：劍域星海的坐標旁，一個螢火蟲形狀的標記正在閃爍。

“原來如此……”他抬手觸摸最近的齒輪，指尖傳來刺骨的寒意，“姜芷云不是轉移詛咒，是獻祭自己激活陣紋。”

話音未落，齒輪群突然逆向旋轉，枯萎的手臂從縫隙中彈出，指甲化作利爪抓向他的咽喉。陸九劫側身避開，黑色羽翼掃過之處，噬陰魔體的觸須如潮水般涌出，纏住三根手臂猛地撕扯。骨骼斷裂聲中，手臂斷面噴出的不是腐肉，而是粘稠的金色液體——與他吞噬蛇煞后左臂滲出的絲線同源。

“這些是……墮仙遺骸？”

陸九劫捏碎一根手臂的指骨，里面竟嵌著微型羅盤齒輪。識海里的青銅虛影劇烈震顫，血線順著神經脈絡爬向心臟，讓他瞬間讀取到這具遺骸的記憶碎片：

仙尊站在類似的齒輪陣前，將一枚嬰兒頭骨遞給戴青銅面具的人。“第七批‘肥料’已經備好，”他的聲音像生銹的鐵片摩擦，“幽媧的殘部必須在收割者到來前煉化。”面具人掀開兜帽，露出與陸九劫一模一樣的臉，只是左眼嵌著血玉髓：“記住，用飛升令標記所有覺醒者。”

“轟！”

齒輪群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軸心處的培養皿從黑暗中降下。陸九劫瞳孔驟縮——皿中漂浮的嬰兒胸口，正掛著半塊與他掌心相同的飛升令！而培養皿外壁的刻度顯示，這個嬰兒的編號是：**9**。

“第九個實驗體……”他的左手開始透明化，指尖觸碰到培養皿時，皿中嬰兒突然睜開眼睛，瞳孔里是與褻天羅盤完全一致的齒輪紋路，“我是第九個‘魔體容器’？”

培養皿突然炸裂，嬰兒化作無數血玉髓碎片融入陸九劫左臂。詛咒陣紋瘋狂擴張，在他鎖骨處凝結出冰晶狀的印記——與姜芷云獻祭前的陣紋完全吻合。洞頂的鐘乳石開始滴落金色液體，在地面匯成溪流，溪流中漂浮著無數細小的青銅齒輪，順著菌毯的紋路流向遺跡深處。

“跟著它們。”

識海里響起姜芷云的聲音，不是記憶，而是真實的回響。陸九劫展開黑色羽翼，順著金色溪流飛向齒輪群后方。那里的巖壁正在剝落，露出一個巨大的肉瘤狀器官，無數導管從器官中伸出，連接著每個齒輪的軸心。肉瘤表面覆蓋著人臉狀的凸起，口型無聲地重復著三個字：

**“螢火蟲”**

“這是……噬淵母巢？”陸九劫的指尖觸碰到肉瘤，導管突然活過來，刺向他的脊椎。劇痛中，他看見自己的記憶被導管抽出，化作光流注入肉瘤——里面儲存著無數礦奴的記憶碎片，其中最清晰的，是陳瘸子女兒唱的童謠：

“螢火蟲，照墳頭，墳頭有個老骨頭……”

“陳瘸子！”陸九劫猛地掙脫導管，噬陰魔體全力發動，觸須插入肉瘤瘋狂吞噬。無數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識海：老礦奴的液壓腿里藏著錄音晶片、姜芷云的族譜夾層有星圖殘片、趙屠戶的墮仙之眼來自被解剖的古神……最關鍵的畫面定格在最后——

白衣女子將飛升令咬碎，一半塞進陸九劫懷里，一半吞入腹中，然后縱身躍入齒輪陣：“去劍域，找銀漪……”

“轟！”

肉瘤在吞噬中炸開，血玉髓碎片漫天飛舞，在遺跡中央凝成一座祭壇。祭壇上懸浮著三枚物品：趙屠戶的墮仙之眼、姜芷云的冰晶陣紋殘片、以及半塊沾著嬰兒血的飛升令。當陸九劫伸手觸碰時，三者突然融合，化作一柄青銅鑰匙，鑰匙柄上刻著“螢火蟲”的標記。

“原來飛升令是雙生鑰匙……”他握緊鑰匙，識海羅盤突然分裂出一縷冰藍細絲，纏上鑰匙的齒牙，“師妹吞下去的那半，在劍域。”

遺跡開始崩塌，齒輪群逆向轉動，露出通往地面的通道。陸九劫回頭望了一眼肉瘤的殘骸，那里的金色液體正順著菌毯流回礦道，在地面拼出“勿信銀漪”四個血字。

“又是警告？”他冷笑一聲，黑色羽翼卷起幽藍晶石的光芒，“不管你們是誰，這場游戲我奉陪到底。”

當他沖出礦坑時，晨曦正刺破魔淵的黑霧。陳瘸子的液壓腿在礦道入口閃爍，老礦奴已經不見蹤影，只有腿內的錄音晶片在循環播放童謠。陸九劫撿起晶片，突然聽見背后傳來翅膀扇動的聲音——七大兇魔中被吞噬的蛇煞，竟從他左臂的陣紋裂縫中重生，化作一條黑色小蛇纏上他的手腕。

“你也想跟著？”陸九劫挑眉，小蛇吐了吐信子，毒牙刺入他的皮膚。這一次，噬陰魔體沒有吞噬，而是將蛇毒轉化為銀色絲線，順著血管流向心臟。識海里的羅盤轉動聲中，他看見新的畫面：

劍域山門的匾額下，一個穿銀袍的女子正用劍挑著嬰兒的頭骨，眉心嵌著與血玉髓相同的印記。

“銀漪……”陸九劫握緊青銅鑰匙，黑色羽翼遮天蔽日，“我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