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深淵的抉擇
- 概率掌控:從百分之一開始
- 西門不吹空調
- 5529字
- 2025-08-25 09:59:59
林遠的聲音在冰冷、垂直的金屬管道壁之間碰撞、反彈,發出短促而空洞的回響,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繼續下去。”這四個字,像冰冷的鐵塊,砸碎了短暫的喘息空間,重新繃緊了所有人的神經。
蘇婉沒有任何言語,她的身體就是最直接的回應。她迅速調整姿勢,背脊緊貼住一側冰冷、布滿銹蝕顆粒的管壁,雙腳的靴底牢牢蹬住對面同樣粗糙的金屬面。手腳協調發力,如同一個精密的人形蜘蛛,利用肌肉的張力對抗重力,一點一點、極其謹慎地向下方挪動。每一次微小的移動,都伴隨著衣物與銹鐵摩擦的“沙沙”聲,在死寂的豎井中格外刺耳。
李博士的狀況則截然不同。他抖得像一片掛在寒風中的枯葉,手指在冰冷濕滑的金屬管壁上徒勞地抓撓,指甲刮過銹跡發出刺耳的噪音,卻根本找不到穩固的著力點,一次次打滑。“我……我不行……我會掉下去的……”他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音,充滿了絕望的哭腔,身體因為恐懼而僵硬,幾乎無法做出有效的動作。
“你能行。”林遠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帶著一種在絕境中淬煉出的領袖般的威壓。他就在李博士下方,抬頭能看到對方因恐懼而扭曲的臉。“看著我怎么做,學。”他沉聲命令,隨即身體緊貼管壁,模仿著蘇婉的動作,手腳在布滿銹蝕坑洼、凸起和微小裂縫的管壁上艱難地摸索、尋找著任何可以借力的微小支點。每一次下蹭都極其緩慢、小心翼翼,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肌肉因長時間維持緊張而酸痛,每一次挪動都牽扯著疲憊的神經。他刻意放慢動作,讓李博士能夠看清每一個細節。
李博士劇烈地喘息著,胸膛如同破敗的風箱般起伏。求生的本能和對林遠的信任,終于暫時壓倒了純粹的恐慌。他強迫自己冷靜,目光死死鎖定林遠移動的手腳,笨拙地、極其緩慢地模仿著,身體僵硬地向下蹭動,每一次移動都伴隨著壓抑的痛哼和粗重的喘息。
然而,上方的威脅并未消失。那團深灰色的、粘稠得如同融化瀝青般的物質,正沿著垂直管壁的內側,以一種令人心悸的緩慢速度向下蠕動。它的移動方式異常詭異,如同沉重的非牛頓流體,時而攤開成薄薄一層,時而又凝聚成粘稠的一團。所過之處,留下一層濕漉漉、泛著油膩光澤的暗色痕跡,如同某種巨大軟體生物爬行后的粘液路徑。那股鐵銹混雜著腐敗甜膩的、令人作嘔的詭異氣味,如同實質的重壓,沉沉地從上方彌漫下來,無孔不入地鉆進三人的鼻腔,刺激著脆弱的神經,帶來陣陣眩暈和惡心感。
“它在靠近……它離我們更近了……”李博士忍不住向上瞥了一眼,僅僅是一瞥,那緩慢蠕動的深灰色陰影就讓他魂飛魄散,聲音瞬間帶上了崩潰的哭腔,本就笨拙的動作再次變得慌亂不堪,手指險些脫力!
“別看!”蘇婉的聲音如同冰錐般驟然刺破黑暗,也刺穿了李博士的恐慌泡沫!“向下!專注腳下!想活命就別抬頭!”她的命令簡潔冰冷,帶著一種能凍結思維的穿透力。
林遠同樣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粘稠物質帶來的無形壓力。冰冷的空氣仿佛都因為這股惡意的逼近而凝滯、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鐵銹和腐敗的甜膩,如同吸入有毒的瘴氣。他死死咬緊牙關,口腔里彌漫開熟悉的血腥味,將全部意志力都灌注到每一次手腳的移動上。手肘和膝蓋在粗糙、尖銳的銹蝕表面反復摩擦,火辣辣的刺痛感不斷傳來,每一次向下挪動都牽扯著早已酸軟不堪的肌肉群。那股因能力反噬而殘留的眩暈感并未完全消散,如同背景里持續不斷的、令人煩躁的噪音,干擾著他的平衡感和空間判斷,但他強迫自己將其徹底屏蔽,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指尖和足底傳來的觸感上。
時間在絕對的黑暗和無聲的恐懼中徹底失去了刻度。只有腳下不斷延伸的、仿佛沒有盡頭的冰冷金屬管壁,以及頭頂那團始終如影隨形、緩慢卻堅定地向下蠕動的深灰色陰影,冰冷地提醒著他們流逝的每一秒都意味著危險更近一步。管道壁上的銹跡似乎越來越厚,觸感更加粗糙硌人,如同無數細小的刀片,無情地刮擦著他們的衣物和皮膚。不知在黑暗中向下挪動了多久,仿佛經歷了一個世紀,林遠感到腳下踩到了某種堅實的觸感,不再是令人心悸的懸空!他心頭猛地一跳,試探著往下探去,腳掌終于完全接觸到了堅硬、冰冷的地面!
“到底了!”他低喊出聲,聲音里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如釋重負的松弛。他小心翼翼地松開緊貼管壁的雙手,雙腳穩穩地落在這堅實的地面上。腳下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如同積雪般松軟的塵埃,踩上去悄無聲息,仿佛踏在逝者的灰燼之上。蘇婉緊隨其后,輕盈地落地,動作依舊保持著高度的警覺,落地無聲。李博士則幾乎是半摔半滾下來的,被早有準備的林遠一把架住胳膊,才避免了癱倒在地的命運。他靠在林遠身上,渾身癱軟,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劇烈喘息。
微弱的光線,不知從這片空間哪個遙遠的縫隙或破損處透來,如同垂死星辰的最后余光,勉強勾勒出這個相對寬敞空間的模糊輪廓。巨大的、如同巨獸肋骨般布滿粗大管道的金屬墻壁在昏暗的光線下若隱若現。空氣沉悶得如同凝固的鉛塊,濃重的金屬銹蝕和腐朽灰塵的味道幾乎完全蓋過了上方管道里飄來的那股甜膩腐敗氣息,形成一種獨特的、令人窒息的“地下墳墓”氣味。
林遠立刻抬頭,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上方。垂直管道的出口在他們頭頂大約四五米高的地方,像一個懸在頭頂的、通往地獄的井口。那團深灰色的粘稠物質已經蠕動到了出口邊緣!它像一灘巨大的、不斷自我涌動和塑形的史萊姆,在洞口邊緣堆積、翻涌、試探。粘稠的、如同觸手般的絲狀物從主體中延伸出來,在虛空中緩緩地、試探性地向下擺動、探索,仿佛在“觀察”著下方這片新發現的、充滿未知的空間。它沒有立刻如同瀑布般傾瀉而下,而是在洞口處緩慢地起伏、凝聚、收縮,仿佛在進行著某種無聲的“思考”或“評估”。
“它……它停住了?”李博士背靠著冰冷刺骨的金屬墻壁,驚魂未定地大口喘息,臉上帶著一絲渺茫的希望,聲音虛浮地問。他渴望得到一個肯定的答復。
蘇婉沒有回答。她甚至沒有看李博士一眼。她反手拔出了那柄幽藍色的短匕,冰冷的刀鋒在微光下泛著致命的寒芒。她微微弓身,如同蓄勢待發的母豹,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死死鎖定著上方洞口那團翻涌、凝聚的深灰色物質,全身肌肉繃緊,做好了隨時應對突變的準備。
林遠的心并未因為那東西的“停頓”而放下半分。這東西的行為模式太反常了!它之前的“追逐”帶著明確的目標性,而此刻的“停頓”則透著一股令人極度不安的、難以名狀的趨向性和……某種原始的“智慧”。這比單純的狂暴攻擊更加可怕!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環顧四周。這個空間像是一個巨大的、廢棄已久的管道交匯樞紐或檢修層。幾條不同方向、同樣幽暗深邃的管道口,如同蟄伏在陰影中的怪獸喉嚨,張開著黑洞洞的口子,向更加深邃、未知的黑暗深處延伸,散發出不祥的氣息。
“找路。”蘇婉的聲音如同冰珠砸落,言簡意賅。她似乎瞬間就判斷出上方威脅的暫時停滯意味著什么,果斷地將注意力從洞口移開。她將反握的短匕橫在身前,身體微微前傾,重心下沉,如同一頭鎖定獵物的獵豹,銳利到極點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逐一掃過周圍那幾個黑洞洞、散發著死亡氣息的管道入口。光線太暗,入口內部的情況完全被濃墨般的黑暗吞噬,無法分辨任何細節。
林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混合著濃重鐵銹和腐朽灰塵的冰冷空氣刺入肺腑,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感,也讓他稍微驅散了身體的疲憊和心頭的沉重陰霾。眩暈感依然頑固地盤踞在腦海深處,如同跗骨之蛆,能力暫時無法調用,這讓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他走向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管道口,蹲下身,手指小心翼翼地拂開地面厚厚的、如同絨毯般的積塵。灰塵均勻、完整,沒有任何足跡、拖曳的痕跡,甚至連一絲擾動都沒有,仿佛千百年未曾有活物踏足。他又挪到旁邊另一個稍大的管道口,蹲下仔細查看,結果一模一樣——死寂的灰塵,無聲地訴說著長久的廢棄。
“這些管道……都像是廢棄很久了……”李博士也注意到了這點,聲音依舊虛弱不堪,但帶著一絲研究者的本能觀察和分析,“看這些灰塵的厚度和均勻程度……至少……至少幾年,甚至十幾年沒人或東西經過了……”他的聲音在死寂的空間里顯得格外清晰,也帶著一絲絕望的意味——沒有活路?
蘇婉沒有理會他的話,她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探測器,徑直鎖定了空間深處一個看起來更為巨大、輪廓也更加猙獰的管道入口。這個入口的邊緣金屬呈現出一種極其不規則的撕裂狀,仿佛被某種巨大的、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撕扯開,留下參差不齊、如同獠牙般的豁口,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冰冷的寒光,像是被某種史前巨獸啃噬過一般。豁口附近覆蓋的厚厚灰塵,明顯有被劇烈攪動、拖拽過的痕跡!幾道深深的、凌亂的拖痕,如同巨大的犁溝,粗暴地劃破了塵封的“絨毯”,一直延伸進管道內部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深淵里。
“這里有東西進出過。”蘇婉停在豁口前,聲音低沉而肯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洞察力。她用匕首尖極其小心地撥開豁口邊緣堆積的灰塵,動作精準如同外科手術。灰塵下,露出了相對新鮮、閃爍著金屬冷光的刮痕!那些刮痕深邃、雜亂,顯然是不久前留下的暴力痕跡。
林遠和李博士立刻湊了過去。豁口很大,邊緣尖銳,足以容一個成年人彎腰進入。管道內部傾斜向下,坡度不小,如同通往地獄的滑梯,深不見底,吞噬著所有光線。那股濃重的金屬銹蝕味在這里似乎更加濃烈刺鼻,還混雜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淡淡的、帶著鐵銹味的腥氣,如同干涸已久的血漬。
“是……是那個怪物嗎?”李博士的聲音又開始無法控制地顫抖,手指哆嗦著指向那幾道觸目驚心的拖痕,臉色慘白如紙,“它……它從這里下去了?它就在下面?!”
“也可能是它拖拽著什么東西下去。”蘇婉冷靜地分析道,聲音沒有絲毫波瀾,她的目光如同實質般,順著那幾道深深的拖痕,沒入前方無邊的黑暗,“痕跡很新,力量很大。”她的補充像一盆冷水,澆滅了李博士最后一絲僥幸。
林遠的目光在那黑黢黢、如同怪獸喉嚨的入口和上方管道口那團依舊在緩慢蠕動、似乎仍在進行著無聲“思考”的深灰色粘稠物質之間來回掃視。冰冷的絕望感如同毒蛇般纏繞上來。留在這里,是坐以待斃——要么被那詭異粘稠的物質吞沒溶解,要么等它“思考”完畢,流淌下來將他們徹底包裹。而這個布滿新鮮暴力痕跡的管道,是目前唯一的、有明確活動跡象的路徑。它通向未知,可能是更深的危險,但也可能是……一線生機?不,或許只是另一種形式的死亡。但在絕境中,有路走,總比原地等死強。
“走這條。”林遠指著那個撕裂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豁口,做出了最終的決定。他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孤注一擲的決斷力,如同即將踏入角斗場的死士。
蘇婉沒有絲毫猶豫,甚至連一個眼神的交流都沒有。她身體微弓,如同蓄滿力量的獵豹,彎腰,靈巧而迅捷地率先鉆進了那黑暗的豁口,身影瞬間被濃墨般的黑暗徹底吞沒,仿佛從未存在過。
李博士看著那如同地獄入口般的黑暗豁口,又驚恐萬分地抬頭望了一眼頭頂管道口那團緩慢蠕動的深灰陰影,臉上肌肉劇烈地抽搐著,內心進行著激烈的天人交戰。留下是死,進去也可能是死……最終,對上方那詭異粘稠物的極端恐懼壓倒了對未知黑暗的恐懼。他猛地一咬牙,臉上閃過一絲近乎瘋狂的決絕,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幾乎是閉著眼睛,連滾帶爬地跟著鉆了進去!
林遠是最后一個。他彎腰,鉆入那撕裂的豁口時,一股更加強烈、混合著鐵銹腥氣和某種陳腐血腥味的腥氣,如同醞釀了千百年的尸臭,混合著濃重的灰塵顆粒,如同粘稠的浪潮般撲面而來!濃烈的氣味刺激讓他胃部一陣劇烈的翻騰,喉嚨發緊,幾乎要嘔吐出來!他強忍著強烈的生理不適,強迫自己的眼睛快速適應管道內更加濃稠、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腳下是傾斜向下的金屬坡道,同樣覆蓋著厚厚的浮塵,踩上去軟綿綿的,如同踏在腐爛的苔蘚上,無聲無息。前方幾步遠的地方,蘇婉和李博士的身影成了黑暗中極其模糊、晃動的輪廓,如同鬼魅。
管道內異常安靜,死寂得能聽到自己血液在耳膜中奔流的嗡嗡聲。只有他們三人極其輕微、如同貓爪落地般的腳步聲和衣物摩擦冰冷管壁發出的細微“沙沙”聲,在這密閉的空間里空洞地回蕩、放大,形成一種詭異的回響。空氣仿佛凝固了,沉重、壓抑得如同灌滿了水銀,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腥銹味,讓人胸口發悶,幾乎喘不過氣。林遠全神貫注,如同繃緊的弓弦,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極致,留意著四周任何一絲風吹草動,以及腳下每一寸地面的觸感。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那股頑固的眩暈感如同跗骨之蛆,在他高度緊張的精神狀態下,非但沒有減輕,反而似乎有加重的趨勢!太陽穴如同被重錘敲擊般突突地跳動著,眼前時不時閃過細碎的金星。
突然!
走在前方探路的蘇婉猛地停下了腳步!動作瞬間凝固!如同被無形的寒冰凍住!她甚至沒有回頭,只是極其迅速地抬起一只手臂,做出了一個清晰、有力的下壓手勢——噤聲!止步!
林遠和李博士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條件反射般立刻屏住了呼吸,身體僵硬在原地,連血液都仿佛凝固了!所有的聲音瞬間消失,管道內陷入了比之前更加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絕對死寂!
前方,在管道傾斜向下延伸的盡頭,那片濃得如同凝固墨汁般的黑暗深淵深處,毫無征兆地,亮起了兩點幽光。
那光芒極其微弱、暗淡,呈現出一種冰冷、死寂、毫無生命溫度的暗綠色。它們懸浮在絕對的黑暗之中,如同兩朵來自幽冥的鬼火,一動不動,散發著令人骨髓發寒的邪異氣息。
不是燈光。絕對不是人造光源。那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身的、帶著冰冷惡意的生物性微光!
死寂。絕對的、仿佛連時間本身都凍結了的死寂瞬間籠罩下來,吞噬了一切。連呼吸都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扼住,停滯在胸腔里。時間在那一刻被拉得無比漫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難熬。
就在這令人心臟爆裂的死寂中,那兩點懸浮的暗綠色幽光,在濃墨般化不開的黑暗里,極其緩慢地……向上移動了一小段距離。幅度不大,卻清晰無比。那姿態,如同一個蟄伏在深淵底部的龐然巨物,無聲無息地、帶著審視獵物的冷酷,抬起了它那恐怖的頭顱!
一股冰冷、貪婪、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注視感,如同實質的、帶著劇毒的冰水,瞬間淹沒了三人!將他們從頭到腳,連同靈魂一起,徹底凍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