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讓旁人把錢賺去，不如給我自家族中之人添一些收入。”墨紅袖大方且直白地說道，“當日所需人手我自己來找，就不勞黃掌柜和少東家費心了。不過既然二位誠意滿滿，我也不好拿喬拂二位的臉面。人和車我來找，多出來的工錢與租車錢黃樓來付，二位意下何如？”

她如此坦蕩，黃家父子找不出否決的理由。

“呵呵，墨姑娘自己做生意還心系族人，難怪清風說你是菩薩心腸。”黃春生略顯干澀地笑著接話。

菩薩心腸？這話叫白清風聽了不知道會是什么表情？

“那依墨姑娘之見，大約需要多少人手，幾輛車？工錢又該怎么算？”

“額咳咳。”黃萬兩瞪了黃春生一眼，蠢貨，被人牽著鼻子走了都不知道。

然而他阻止晚了，黃春生話已經問出去，就只能繼續了。

墨紅袖做思考狀沉默了片刻，報出了兩個數：“五十人，十輛驢車。若按照以往的時辰交貨，我需要提前購置所需原料，太早做出來軟白玉會壞，太晚又無法準時交貨，所以只能連夜趕制，天黑動手，天亮前把一千斤軟白玉全部做出來。”

“不瞞二位，制作軟白玉實在是個辛苦活，沒有把子力氣是絕對干不來的。熬完一整夜，差不離要在床上躺三日才能修養回來，今年的中秋怕是沒辦法好好過了。”她鋪墊完，才說道，“所以這一夜，我覺得要給這個數才算合理。”

“一百文？”看著她伸出的一根手指，黃春生不禁展露笑顏，這也不算多嘛，中秋節當日他家也要請許多幫閑，一日的工價還不止這個數。

然而墨紅袖卻微笑著搖了搖頭，輕啟紅唇道：“每個人，一兩銀子。”

“什么？！”黃春生直接竄了起來，激動之下打翻了面前沒來得及喝的琵琶醉。殷紅的酒汁順著紅木餐桌迅速流下，打濕了他剛換的素錦長衫。這袍子是白的，幾滴酒水染在上頭，顯得醒目極了。

不過黃春生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墨姑娘，您這是否有些……獅子大開口呢？”

“黃樓家大業大，還在乎這些小錢嘛。”墨紅袖道，“這軟白玉乃是我師父傳于我的不外傳之秘，外頭隨便找來的人我是不敢用的，要用只能用自家人。”

她話說一半，但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人，只能用她找的，工錢，也只能她來定。如今是黃樓有求于她，而不是她急著把軟白玉賣給黃樓。就算她明擺著虛報人數趁火打劫，他們也只能照單全收。

黃春生看向黃萬兩。

墨紅袖并不去管他們父子的眼神交流，捏起白瓷杯，輕啜了一口琵琶醉。還是舊時的味道，只是她認得酒，酒卻認不得她了。

“人若發跡，照拂鄉里是應該的，就按姑娘說的辦。”還是黃萬兩穩得住，“五十人，五十兩，就這么定了。軟白玉送來之后，工錢與貨款一同支付。十輛驢車，我叫春生去縣里車馬行租借，提前一天送至白家村。”

“黃掌柜雅量。”墨紅袖對這父子兩人的人品沒把握，“既然談妥了，口說無憑，咱們簽個合約吧。”

黃春生青著臉去擬合約，去而復返的伙計拿來了琉璃杯，給墨紅袖倒酒。

墨紅袖掃了眼那琥珀色纏枝梅花杯，鑒定為青陽琉璃坊出品，算是中等品。只是像這樣的酒具都是整套一起售賣，伙計卻只取了三只杯子出來。

……

要加大產量，人手不是最關鍵的，騾子拉磨可比人快多了，眼下需要著手準備的是設備和場地。他們家那間小屋只能盛下一個磨盤和一只騾子，去哪兒弄一塊合適的場地呢？

她本來計劃著年后再擴大規模，此時當真有些措手不及。

驢車進村之后，墨紅袖拍了拍白安之的肩膀。拿起他掛在腰間的布袋，從里面掏出染眉膏和她為他做的小本子，寫道：先去村正家。

“你想蓋房子？”村正白誠是白清風的父親，跟白清風一樣是個大高個，長相周正，略微發福，黝黑的皮膚和眉間的川字紋讓他看起來有些嚴肅厲害，實則卻是個憐貧惜弱的熱心腸，“怎么蓋？何時開始動工？”

“舅舅誤會了，我蓋的不是人住的房子，是想修一間寬敞一些的磨坊，專門做軟白玉用。”墨紅袖道，“這房子建起來比住宅要簡單許多。今日過來找舅舅是有兩件事，第一件，便是幫我聯絡一支建筑隊，房子需要在中秋節前落成，所以要趕工。第二件事，我想買一塊荒地建磨坊，順便把我家周圍的幾塊宅基地也買下來，舅舅是否能幫忙做個中間人？”

“等等，你慢點兒說。”白誠暗自吃驚，他知道墨紅袖在跟黃樓做生意，卻不知竟如此賺錢。前后不過兩個月的光景，她竟然需要買地建房了。

“先說說你想建一個什么樣的房子？”

……

恰好趕上秋收，建筑隊并不好找，但白誠和白清風父子合力，還是在墨紅袖將建房子所需用料基本買齊之時幫她拼湊了一支人數可觀的隊伍出來。

墨紅袖看中的荒地在白家村東，靠近山腳，因為土質不好而無人耕種。像這樣無主的荒地過戶手續十分簡單，只需找到官府備案，再交一筆銀錢，就能拿到官府所出具的地契了。

白誠替她擔保，這邊先動手建房子，那邊他來幫她辦手續。

“這一片你都要買？”看完墨紅袖指的范圍，白誠父子再一次驚了。

“紅袖妹妹，建磨坊用不了這么大的地方吧。”白清風掃了眼前方的地界，“從南頭到北頭，這塊地至少有五六十畝，光過戶錢就要交一大筆，你想清楚。”

按照墨紅袖給出的圖紙，建磨坊只需要兩三畝地。這些荒地底下都是老樹根碎石頭，根本種不了莊稼，買到手里不是白瞎了嗎？

“我想清楚了。”墨紅袖道，“這片地買回來雖然暫時用不到，但以后會用到的。”

“紅袖啊，依我看這事還要從長計議。”白誠作為長輩，總覺得墨紅袖是年紀小，賺了錢所以有些沖動，“還有你說的你家周圍那幾幾片地，加起來也有十來畝，你買這么多宅基地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