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風(fēng)裹著梔子花香,從柳薇家半開的落地窗鉆進來,紗簾被吹得輕輕晃蕩,像一捧流動的月光。柳薇剛從浴室出來,身上只穿了件月白色棉布單衣,布料薄得能透出肩頸的淡粉肌理,濕發(fā)滴下的水珠順著鎖骨滑進衣領(lǐng),在肌膚上暈開一小片淺痕,像落了顆碎星。
她赤著腳踩在微涼的木地板上,腳步聲輕得像貓爪撓過心尖。視線越過書架間的縫隙,落在藤椅上的陸云身上——他正垂眸翻一本線裝的《玄門靈契錄》,指尖捏著書頁的動作極輕,仿佛怕碰碎紙頁上泛著微光的朱砂符咒。燭光在他側(cè)臉投下柔和的陰影,把眼角那幾道因百年魂識沉淀出的細紋,襯得像古卷上的暗紋,不顯老態(tài),只顯深邃。
“陸云?!绷遍_口,聲音裹著剛洗完澡的濕潤,像浸了水的糯米,軟乎乎的。
陸云抬眸,視線在她單薄的衣料上頓了半秒,隨即合上書起身,從沙發(fā)上拿起米白色薄毯:“怎么不披件衣裳?夜里露氣重,仔細著涼?!彼穆曇艉茌p,帶著慣有的溫和,可指尖卻悄悄收緊——每次見柳薇這樣毫無防備的模樣,他腦海里總會竄出百年前的碎片:柳蕓月穿著淺粉襦裙,站在漫天梨雨中,遞給他一碗還冒著熱氣的療傷藥,眼里的光和此刻柳薇的,竟像被量子糾纏的絲線拴著,一模一樣。
柳薇沒接薄毯,反而往前邁了兩步,輕輕攥住他的袖口。單衣下的手臂貼著他的手腕,少女的體溫混著洗發(fā)水的梔子香,順著布料滲進來,連帶著她體內(nèi)那縷淺金色靈力,也像團暖融融的光,悄悄纏上他的手。
“今晚月色好?!彼鲱^看他,眼尾沾著細碎的水光,像把星光揉進了眼里,“我們……共修同心咒好不好?”
這話她從030章后便常說,可每次開口,耳朵尖還是會悄悄泛紅,聲音里藏著點不易察覺的羞赧。陸云的喉結(jié)動了動,喉間涌上那句“不妥”——他比她大四十歲,軀體里裝著百年前的魂,這樣的親近,于世俗是禁忌,于他自己,是怕負了柳蕓月以命相護的托付,更怕耽誤了柳薇本該明亮坦蕩的人生。
可他低頭時,撞進柳薇清澈的眸子里。那里面沒有絲毫猶豫,只有對他的信任,像百年前柳蕓月?lián)踉谒砬皶r,眼里那份“信你能活下去”的堅定。量子糾纏的感應(yīng)突然變得濃烈,腦海里的碎片猛地清晰:梨花瓣落在柳蕓月的發(fā)間,她蹲在他身邊,用帕子擦去他嘴角的血,輕聲說“陸公子,替我看看百年后的春天”;而眼前的柳薇,正踮著腳把臉頰貼在他的手臂上,濕發(fā)蹭過他的袖口,留下一片溫涼的水漬。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绷钡穆曇糨p輕打斷他的思緒,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眼角,“你覺得我們年齡差太多,覺得對不起奶奶,對不對?”她的指尖帶著點癢意,“可年齡是別人貼的標簽,體力也從來攔不住心意相通——上次共修時你不是說,我們的靈力纏在一起時,像百年前就織好的網(wǎng)嗎?”
這話像根細針,戳破了陸云刻意筑起的防線。他低頭看著她頭頂?shù)陌l(fā)旋,月光落在她的發(fā)梢,泛著柔和的銀輝。掌心的靈力不自覺地涌出來,與柳薇體內(nèi)的淺金色靈力輕輕相觸——那一瞬間,淡金與深墨的光絲立刻纏在一起,在兩人周身織起半透明的光繭??删驮诠饫O成形的剎那,陸云的眉心突然皺起:光絲里竟摻了一縷極淡的青灰色氣息,像顆細小的塵埃,藏在靈力縫隙里,帶著影閣特有的陰寒。
“怎么了?”柳薇察覺到他的僵硬,抬頭望他,眼里滿是疑惑。
“沒什么?!标懺茐合滦念^的警惕,指尖輕輕撫過她的后背,深墨色靈力順著掌心探入她的靈脈——那縷青灰色氣息果然還在,正順著她的靈脈緩緩游走,像條蟄伏的小蛇。是古云龍的新手段?他不動聲色地調(diào)動靈力,將那縷陰邪氣息裹成一團,輕輕引出柳薇體內(nèi),指尖一捻,便化作一縷青煙散在風(fēng)里,連痕跡都沒留下。
“我們坐下吧?!标懺茽科鹚氖?,帶她走到窗邊的軟墊上。他盤腿坐下,讓柳薇靠在自己懷里,掌心貼在她的后腰,靈力像層細密的網(wǎng),悄悄護住她的靈脈——這一次,他的靈力格外謹慎,既要完成同心咒的共鳴,又要暗中排查是否還有殘留的邪異氣息。
柳薇的身體輕輕一顫,淺金色靈力從她掌心溢出,順著他的手臂往上爬,與他的深墨靈力纏得更緊,像兩條交頸的靈蛇。燭光在光繭外明明滅滅,書架上的古籍仿佛被喚醒,書頁輕輕翻動,發(fā)出細碎的“沙沙”聲。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陸云的靈力:不似她的鮮活,卻帶著百年沉淀的溫潤,像春日融雪后的溪水,緩緩淌過她的靈脈,把那些藏在深處的不安都沖散了。
“陸云,”柳薇的聲音帶著靈力共鳴的輕顫,從他懷里傳來,“我好像看到奶奶了……她在一個種滿草藥的院子里,手里拿著株白色的花,好像在等什么人?!?
陸云收緊手臂,把她抱得更緊,下巴抵在她的發(fā)頂,聲音里藏著不易察覺的柔意:“那是百年前的記憶,是量子糾纏讓我們共享了魂印。”他的指尖輕輕梳理著她的濕發(fā),動作溫柔得像在呵護易碎的瓷,“薇薇,不管前世今生,我都不會讓你像奶奶那樣受一點傷。這不是還債,是我想護著你,只因為是你。”
柳薇沒說話,只是把臉埋得更深,淺金色靈力涌動得更歡,與他的深墨靈力纏成一個完整的圓。光繭的光芒越來越柔,把兩人的影子映在墻上,像幅融合在一起的畫??申懺频男纳袷冀K沒放松——他敏銳地察覺到,窗外飄進來的梔子花香里,摻了一絲極淡的異香:不是院子里梔子花的清甜,也不是柳薇洗發(fā)水的軟香,而是帶著點陰槐木的冷冽,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是靈媒香。他突然想起古籍里的記載:用百年陰槐木芯混月華露煉制的邪香,能悄無聲息滲入靈脈,牽引靈力流向。古云龍果然放棄了江嵐,換了更隱蔽的法子,怕是把香藏在了柳薇常去的地方。陸云的眼神沉了沉,不動聲色地調(diào)動靈力,在光繭外又織了層無形的屏障,把那縷異香擋在外面,連一絲都沒讓漏進來。
不知過了多久,靈力漸漸平復(fù),光繭像退潮般緩緩消散。柳薇靠在他懷里,呼吸變得均勻,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眼睫輕輕顫動,像是睡著了。陸云低頭看著她的睡顏,指尖輕輕拂過她的眉眼——她的睫毛很長,像兩把小扇子,落在眼下的陰影,都透著純真。
他輕輕將柳薇抱起,腳步放得極輕,把她送回臥室,替她蓋好薄被,又用指尖蘸了點靈力,在她眉心點了個淡金色的護靈印——這印能護住她的靈脈,就算再遇到靈媒香,也能暫時抵擋。
回到客廳時,夜風(fēng)還在吹,紗簾依舊晃蕩。陸云走到窗邊,指尖捏出一道“清靈符”,符咒在空中燃成一縷白光,籠罩住整個客廳。白光閃過,空氣中那絲若有若無的異香瞬間消散,只留下純凈的梔子花香。他望著遠處“青棠書店”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冷厲——古云龍的陰謀,他已經(jīng)摸清了。這靈媒香,還有藏在背后的聚靈玉野心,他都會一一擋下。
夜風(fēng)卷著梔子花瓣飄進窗,落在陸云的手背上。他抬手接住,指尖的花瓣帶著微涼的觸感,像柳薇剛才蹭過他袖口的濕發(fā)。陸云輕輕握緊花瓣,心里的念頭無比清晰:這百年的血債,他會向古家一點一點討回來;而今生與柳薇的緣,他會用余生護得妥妥帖帖,不管世俗如何,不管邪祟如何。
燭光搖曳,映著陸云挺拔的身影,也映著他眼中從未有過的堅定——那是跨越百年的執(zhí)念,也是今生唯一的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