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節課的預備鈴剛響，英語老師就抱著教案走進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這節課我們做同桌互聽，單詞范圍是上周劃的第三單元，認真點，錯一個抄二十遍。”

江忘念剛從桌肚里抽出英語本，旁邊的許厭深已經把筆轉得飛起，金屬筆桿在指尖劃出銀亮的弧線。

他忽然停下動作，筆尖在紙頁上敲得“噠噠”響，眼里閃著勢在必得的光：“來賭一把？輸了的人，晚上請吃餛飩。”

“幼稚。”江忘念翻了個白眼，手指卻已經捻開了筆帽。他清了清嗓子，報出第一個單詞：“ambulance。”

許厭深下筆如飛，筆尖在紙上劃過的聲音又快又脆。

寫完還故意把本子往江忘念面前推了推，字跡張揚得像他本人，連字母的尾鉤都帶著股囂張勁兒，卻偏偏好看得讓人挑不出錯。“怎么樣，江老師，給打幾分？”

江忘念沒理他，等著對方報詞。

許厭深卻像是早就備好了招，專撿那些長得繞口的詞往外拋：“phenomenon。”

江忘念皺眉，筆尖懸在紙上頓了頓，才慢慢寫出那串字母。剛放下筆，就聽見許厭深又報：“accommodation。”

這個詞拼寫格外繁瑣，江忘念寫得眉頭越皺越緊，筆尖幾乎要戳破紙頁。

許厭深在旁邊看得清楚，故意拉長了語調：“喲，卡殼了？要不要我偷偷提醒你一個字母？”

“不用。”江忘念咬著后槽牙，硬是憑著記憶把單詞湊完，“啪”地把本子甩到許厭深面前，“自己看。”

許厭深拿起本子，指尖輕輕劃過那些略顯潦草卻依舊工整的字母，忽然低笑一聲，指腹點在“accommodation”的末尾：“少了個m，小忘念，你輸了。”

江忘念湊過去一看，果然在兩個“m”的位置少了一個，頓時有點懊惱，臉頰微微發燙：“不算，你故意挑難的，耍賴。”

“愿賭服輸啊。”許厭深把本子還給他，指尖不經意擦過他的手背，像一片羽毛輕輕掃過，帶著點微熱的觸感，“晚上七點，餛飩店門口等你，可別耍賴。”

江忘念剛想反駁，英語老師恰好巡視到后排，敲了敲他們的桌子：“后面兩位同學，是在聽寫還是在聊天？”

兩人立刻噤聲。等老師走遠，江忘念才壓低聲音，語氣硬邦邦的：“我晚上有事。”

“什么事？”許厭深挑眉，嘴角噙著笑，眼神卻像探照燈似的盯著他，“難道比請我吃餛飩還重要？”

“……”江忘念語塞。他確實沒什么事，不過是不想被這人纏上罷了。

下午最后一節是體育課，自由活動的哨聲剛響，黎葉就抱著籃球沖過來：“忘哥，組隊打球去！三缺一！”

。江忘念剛點頭，就見許厭深帶著凌回之和凌風然走了過來。

少年抱著籃球，指尖在球面上轉著圈，籃球在他掌心聽話地旋轉，目光卻牢牢鎖在江忘念身上。

“加我們三個，正好湊兩隊。”他頓了頓，拋出誘餌，“輸的隊，今晚請全隊吃餛飩。”

江忘念覺得這人簡直是跟餛飩杠上了，剛想開口拒絕，黎葉已經興奮地拍了下手：“行啊！誰怕誰！輸了我請！”

“不用你請。”江忘念瞪了黎葉一眼，卻還是被拉著往球場走。

籃球賽打得異常激烈。

許厭深像是鐵了心要贏，運球、過人、投籃都干脆利落，偏偏每次對上江忘念時，動作就變得格外“刻意”。

江忘念要投籃，他就貼得極近，胳膊肘時不時“不小心”蹭到江忘念的腰側，帶著點運動后的溫熱觸感。

江忘念去搶籃板，他就故意放慢半拍，指尖擦過對方的手背才收回。

有次江忘念被對方球員撞了一下，沒站穩，往后踉蹌了幾步。

眼看就要摔在地上，手腕突然被人攥住，緊接著腰上一緊，被許厭深伸手穩穩攬住。

少年的胸膛貼著他的后背，帶著汗水的濕熱和淡淡的皂角香，呼吸拂過耳廓，帶著點笑意：“小心點，小忘念。摔了可就沒人請我吃餛飩了。”

江忘念猛地推開他，臉頰燙得像火燒，連耳根都紅透了：“不用你扶。”

最后他們隊還是輸了。黎葉抱著籃球哀嚎：“完了完了，今晚要大出血了！”江忘念沒說話，剛要往場邊走，就被許厭深堵在了籃球場邊的樹蔭下。

夕陽穿過樹葉的縫隙落在少年身上，把他被汗水浸濕的額發染成淺金色。許厭深把手里的礦泉水擰開，遞到江忘念面前，瓶身上凝著細密的水珠：“先去洗把臉，一身汗。”

江忘念看著那瓶水，又看了看許厭深微微泛紅的鼻尖——大概是跑太久凍的，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指尖碰到冰涼的瓶身，聲音悶悶的：“知道了。”

許厭深眼里的笑意瞬間亮了起來，像落滿了星星，連嘴角的弧度都變得格外柔軟：“乖。”

傍晚七點，江忘念準時出現在餛飩店門口。許厭深已經等在那里，換了件干凈的白T恤，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他手里還拎著個透明袋子，里面裝著兩串紅彤彤的糖葫蘆，裹著亮晶晶的糖衣，看著就讓人眼饞。

“給。”許厭深把其中一串遞過去，山楂顆顆飽滿，上面還嵌著幾顆草莓，“草莓的，甜的，不酸。”

江忘念接過來，指尖碰到微涼的糖衣，輕輕咬了一顆草莓。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爆開，帶著點恰到好處的甜，心里那點不情愿忽然就淡了許多，連帶著看許厭深的眼神都柔和了些。

“進去吧，”他轉身往店里走，聲音比剛才軟了點，“我請。”

許厭深跟在他身后，笑得像只偷到糖的狐貍，聲音里都帶著甜：“還是小忘念對我好。”

江忘念沒回頭，嘴角卻悄悄彎了彎，露出一個極淺的弧度。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緊緊挨在一起，像一幅沒畫完的畫，在傍晚的微風里，悄悄暈開一點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