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深處，萬年寒潭旁的石臺上，夜淵已靜坐三日。他掌心托著一朵通體瑩白的還魂花，花瓣上凝著細碎的光，那是三界僅存的、能喚回魂魄的至寶。

他周身玄袍早已被寒氣浸得發沉，卻渾然不覺，只緩緩調動體內最純凈的本源靈力，一絲一縷，極其小心地注入花中。靈力過強會撕碎殘魂，過弱又無法凝聚，他屏氣凝神，額間滲出的冷汗順著冷硬的下頜滑落，砸在石臺上，瞬間凝成細冰。

不知過了多久，還魂花的光芒驟然盛放，一團朦朧的魂霧在花心緩緩成形。夜淵的動作愈發輕柔，仿佛捧著世間最易碎的珍寶，連呼吸都放得極輕。當魂霧終于凝聚成隱約的人形輪廓時，他緊繃的脊背微微一顫，一滴滾燙的淚毫無預兆地落下，砸在魂霧上，漾開一圈細碎的光紋。

他找了她五年。從仙門圍剿、她魂飛魄散的那一天起，他踏遍九幽煉獄，闖過萬妖秘境，耗盡半生修為，終于尋得還魂花，將她從虛無中拉了回來。

“笙笙……”他低聲喚著，聲音沙啞得幾乎不成調，掌心的魂霧似有感應，輕輕顫動了一下。

五年后……

魔域的永夜總是靜得發沉，唯有殿外廊下的幽冥燈泛著冷藍微光，將雕花窗欞的影子投在地面，隨穿堂風輕輕晃蕩。

床榻旁的矮幾上，一只白瓷瓶靜靜立著，瓶身刻著細碎的魔紋，里面盛著最后一劑穩固魂魄的湯藥，余溫尚在。榻邊垂落的錦被繡著暗金色的護魂陣，指尖撫過便能觸到殘留的靈力——那是夜淵昨夜還在為她溫養魂體時，不慎遺落在織物上的本源之力。

一切都靜得如同凝固的時光，直到床榻上的人輕輕動了動，緩緩的睜開了眼

姜九笙撐著酸軟的身子坐起來，頭痛得像是要炸開，環顧四周——古樸的黑色雕花床幔，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靈草香，身下的錦被繡著繁復的魔紋，這根本不是她的出租屋。

昨晚她明明還在對著手機吐槽《仙途》里凌越和蘇清鳶的狗血劇情，說男主眼瞎、女主綠茶，最后還罵了句“大反派夜淵死得太冤”，怎么一覺醒來就換了地方？

正恍惚著，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身著玄色衣袍的男人走了進來。他身形挺拔，墨發束著玉冠，眉眼冷硬，卻在看向她時，眼底瞬間涌滿了她看不懂的狂喜與溫柔。

“笙笙！你終于醒了！我……”男人快步走近，伸出手似乎想碰她，可在看到她猛地往床里縮了一下時，伸到半空的手硬生生頓住，指節微微泛白。

“笙笙”這個稱呼像道驚雷，劈得姜九笙瞬間清醒——她昨晚吐槽的那本狗血文里，惡毒女配就叫姜九笙！跟她同名同姓！而眼前這個男人，眉眼、衣袍、周身的氣質，分明就是書里那個被仙門逼得魂飛魄散的大反派夜淵！

她居然穿書了？還穿成了那個癡戀凌越、最后被男主親手殺死的惡毒女配？

可劇情里，女配姜九笙跟反派夜淵根本沒半點交集，她怎么會在夜淵的地盤？

姜九笙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開口：“那、那個……你是——夜淵？”

夜淵的眼神瞬間暗了下去，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不記得我了？”

“我們……認識很久了嗎？”姜九笙更懵了。書里女配和反派明明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怎么聽他的語氣，他們好像很熟？難道是她漏看了什么劇情？還是穿書后劇情跑偏了？

她緊張地攥著錦被，腦子里飛速運轉——書里的夜淵殘暴嗜殺，卻從不對無關的人動手。她現在穿成了女配，要是被他當成“仙門那邊的人”，會不會直接被他捏死？

夜淵看著她眼底的陌生與警惕，心臟仿佛被一只手緊緊攥住，疼得厲害。五年了，他找遍三界才尋回還魂花，耗盡半生修為才讓她魂魄歸位，可她醒來后，卻忘了他們之間的一切——忘了他們在魔域的日子，忘了珩兒，忘了他。

但他不能急。

夜淵緩緩收回手，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溫和些：“是，我們認識很久了。你……之前受了重傷，睡了很久，不記得也沒關系。”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這里很安全，你不用怕我。”

他不敢告訴她真相，怕刺激到她剛歸位的魂魄；更不敢提珩兒，怕她在沒有記憶的情況下，無法接受一個孩子的存在。

姜九笙看著他眼底的失落，心里更困惑了。這跟書里描述的“殘暴反派”完全不一樣啊？他不僅沒對她動手，反而還在安慰她？

難道……穿書后的劇情，已經徹底偏離軌道了？

夜淵的話音剛落，殿外就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伴隨著奶氣卻又清脆的呼喊：“爹爹！爹爹！魔醫說娘親今天可能會醒，是真的嗎？”

殿門被推開，一個穿著小玄袍的小男孩跑了進來。他眉眼像極了夜淵，卻帶著孩童特有的軟嫩，頭發用同款式的小玉冠束著，跑起來時，腰間的銀鈴叮當作響。

可當小男孩看到床上坐著的姜九笙時，腳步猛地頓住，眼睛瞬間亮得像綴了星子，聲音都拔高了幾分：“娘親！你終于醒了！”

他張開小胳膊就往床邊沖，想撲進姜九笙懷里，卻被夜淵伸手攔住。夜淵彎腰，輕輕按住他的肩膀，聲音放得極柔：“珩兒乖，娘親剛醒，身體還很虛弱，不能抱你。”

叫珩兒的小男孩瞬間停下動作，原本揚起的小臉垮了下來，乖乖地扁了扁嘴，一雙和夜淵如出一轍的黑眸委屈巴巴地看向姜九笙，小手還攥著衣角，小聲說：“娘親，珩兒不撲你，就想離你近一點……”

姜九笙看著眼前的小家伙，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一股莫名的親切感涌了上來——這孩子叫她“娘親”，還跟夜淵姓“夜”，難道……這是她和夜淵的孩子？

她穿書不僅成了惡毒女配，還“無痛當媽”了？

可她什么都不記得了，不記得自己和夜淵怎么認識，不記得怎么生了孩子，甚至連書里有沒有這段劇情都想不起來。她張了張嘴，想說“我不記得你”，想說“我不是你娘親”，可看著孩子那雙滿是期待又帶著委屈的眼睛，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如果她現在否認，這孩子該多難過啊？

夜淵看著她眼底的猶豫和軟意，心里悄悄松了口氣，伸手揉了揉珩兒的頭，對姜九笙說：“這是珩兒，我們的孩子，今年五歲了。”

“我們的孩子……”姜九笙喃喃重復著，目光落在夜珩身上。小家伙似乎察覺到她的無措，慢慢挪到床邊，伸出小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袖口，小聲說：“娘親，你睡了好久好久，珩兒每天都跟爹爹去看你，還給你帶了小野花，不過都枯了……”

他說著，從懷里掏出一朵壓得平整卻早已褪色的小藍花，遞到她面前：“娘親，這個給你，下次珩兒再給你摘新鮮的。”

姜九笙看著那朵干枯的小花，又看了看夜珩認真的小臉，心里的陌生感漸漸被暖意取代。她輕輕接過小花，指尖碰到夜珩溫熱的小手，輕聲說：“謝謝珩兒，娘親很喜歡。”

夜珩眼睛瞬間亮了，笑得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真的嗎？娘親喜歡就好！”

夜淵站在一旁，看著眼前母子相認的畫面，眼底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他知道，姜九笙現在什么都不記得，但沒關系——他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跟她講他們的過去，講珩兒從小到大的趣事，講他們曾經一起對抗仙門、守護魔域的日子。

只要她回來了，只要他們一家三口能重新在一起，就夠了。

姜九笙低頭看著手里的小花，又抬頭看向夜淵和夜珩，心里忽然覺得，就算穿書了，就算成了“惡毒女配”，好像也沒那么糟糕。

至少現在，她有了一個會對她溫柔的“夫君”，還有一個會給她送小花的可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