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萬年確實下了血本，抽調正面兵力，意圖將這支深入腹地的晉軍精銳徹底圍殲。

并且三面合圍之勢漸成，留給曹過騰挪的空間正被快速壓縮。

士卒們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伏擊勝戰(zhàn)，還未休整片刻，前出探查的斥候便緊急回報：

“報！叛軍大將李熊旗號！前鋒已出五里外，全是步卒，黑壓壓一片，至少兩千之眾，正朝著山谷疾進！”

曹過聞言，深吸一口氣，環(huán)首刀鏗然出鞘，目光掃過身邊隨他而來的士卒們：

“弟兄們！叛軍以為人多就能殲滅了我們？癡心妄想！”

“你們方才也一定注意到了，那些叛軍多是些流民，且甲胄不全，訓練不足，不過是仗著人多勢眾！”

話音落下，曹過順勢將刀鋒指向山谷入口，朗聲道：

“就在這里，讓他們看看，什么才是精銳！”

“胡漢，列步卒方陣，死守谷口，一步不退！”

“韓光，帶你所有弓手，占據(jù)高坡，箭矢不必節(jié)省，專射冒進之輩！””

“其余人等，隨我……”

不多時，叛軍的旗幟出現(xiàn)在視野盡頭，不過也真如曹過所料，對方多是流民，衣甲雜亂，兵器五花八門，唯一的優(yōu)勢便是人數(shù)極眾。

待到叛軍至弓弩射程之內，韓光大喊一聲，箭雨傾瀉而下。

叛軍之中，沖在前排的流民頓時倒下一片，引起一陣混亂。

但在身后氐人首領李熊的命令下，那些流民們只能嚎叫著繼續(xù)前沖。

兩軍隨即展開戰(zhàn)斗。

“穩(wěn)住！”

胡漢站在步卒陣線后方，聲如洪鐘。

剎那間，嘶吼聲和慘叫聲響徹山谷。

叛軍憑借人數(shù)優(yōu)勢，瘋狂地沖擊著前沿防線，不斷有晉軍士卒被拖出陣型，瞬間被淹沒在敵群之中，九死一生。

不過，死傷更多的還是叛軍，他們被精銳的晉軍用長塑中捅穿，倒在陣前。

曹過從孟觀那里挑選的五百宿衛(wèi)禁軍，憑借著裝備和強大的戰(zhàn)斗力，死死釘在原地，任憑流民反復沖擊，巋然不動。

而李熊自然不會就這么放棄，他繼續(xù)依靠著流民人數(shù)，不斷消耗晉軍的的體力和人數(shù)。

曹過緊握環(huán)首刀，目光緊盯著前沿陣地，不斷下令麾下士卒上前，堵住陣線上出現(xiàn)的每一個缺口。

時間在兩軍的廝殺中流逝。

太陽西斜，將山谷染上一層血色。

箭矢逐漸稀疏，步卒們的揮砍和突刺也不如最初那般有力，每個人都能感覺到體力的飛速流失。

而叛軍主將李熊這邊，又有新的援兵到達，他也曹過一方的疲態(tài)，投入的兵力越來越多。

“世子！左翼敵人太多！弟兄們快頂不住了！”

一名滿臉是血的士卒跑來吼道。

曹過一言不發(fā)，親自帶著十幾名士卒支援過去，他揮刀上前，將突入陣內的叛軍砍翻，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鎧甲。

以他為中心，環(huán)首刀化作道道寒光，接連劈翻數(shù)名叛軍，雖然暫時穩(wěn)住了陣腳，但身邊的同袍也在減少。

混戰(zhàn)中，一名精壯的氐人忽然捅出長矛，好在曹過反應及時，側身閃避，矛尖擦著他的臂甲劃過，而臂甲劃痕處瞬間繃裂，多出一道血痕。

曹過悶哼一聲，上前反手一刀將那悍卒斬殺，但傷口在拉扯中疼痛無比，使得他的動作也慢了下來，同時冷汗直冒。

“保護世子！”

韓光大吼著帶人沖過來，將曹過護在中間。

即便是精銳的宿衛(wèi)禁軍，在叛軍的不斷消耗中，傷亡也在持續(xù)增加。

隨著時間的推移，每個人都在憑借最后的意志和本能戰(zhàn)斗。

曹過喘著粗氣，手臂酸麻沉重，每一次揮刀都在咬牙忍受著疼痛，就連視野也漸漸有些模糊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極限快到了。

而叛軍的人數(shù)優(yōu)勢，正在轉化為勝勢。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突然從叛軍的身后傳來巨大的震動聲。

緊接著，一面巨大的“晉”字軍旗和“李”字將旗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之中。

霎時間，戰(zhàn)場形勢轉變。

伴隨著震天的喊殺聲，李矩帶著麾下主力，如同神兵天降，以排山倒海之勢，鑿入了叛軍后方，并迅速向前突進。

“援軍！是李矩將軍的援軍！”

“殺啊！援軍到了！”

原本已是強弩之末的晉軍士卒，此刻爆發(fā)出驚人的能量，活下去的希望瞬間沖散了他們的疲憊和傷痛，他們緊緊握住手中的武器，向著援軍的方向發(fā)起反沖擊。

李熊麾下的叛軍，其主力本就是被驅趕的流民，全憑人數(shù)優(yōu)勢才維持著攻勢，此刻遭到李矩精銳援軍的突襲，頓時陣腳大亂。

而前面的流民看到后方潰亂，聽到震天的晉軍喊殺聲，哪還有戰(zhàn)意，發(fā)一聲喊，便四散奔逃，使得為數(shù)不多的氐人和羌人組成的隊伍，也隨即被沖亂了陣型。

“不要亂！頂?。〗o我頂??！”

李熊在親兵護衛(wèi)中大吼著，甚至還揮刀砍翻了兩個逃竄至身邊的流民。

攻守之勢瞬間異形，戰(zhàn)場從叛軍殘酷地絞殺，轉換成了晉軍猛烈地追擊和砍殺，縱使李熊如何補救，都已無力回天。

韓光渾身浴血，見狀狂喜，一把攙住幾乎站立不穩(wěn)的曹過，連聲道：“世子！世子！援軍！是李矩將軍！我們得救了！”

胡漢也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聚攏過來，指揮著還能行動的士卒，在曹過身前列陣守護。

曹過艱難地抬起頭，模糊的視野中，那面“李”字旗正所向披靡地突進，所到之處，叛軍紛紛潰敗。

他緊繃的心神終于松弛下來，一直支撐著他的那口氣也瞬間泄去，強烈的脫力感襲來，手臂上的鮮血早已浸透了他的袖甲，順著手臂滴落。

一時間，曹過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模糊不清，耳邊的聲音也已聽不真切。

他還想對韓光和胡漢說些什么，但始終卻張不開嘴，即便艱難地張開了嘴，卻又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緊接著，環(huán)首刀從他無力的手中滑落，當啷一聲脫手掉落在地。

“世子！”

在韓光驚慌的呼喊聲中，曹過的身體晃了晃，眼前一黑，隨即便倒了下去，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