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蛇窟
- 深淵追獵
- 清風(fēng)入道門
- 4668字
- 2025-08-26 23:07:49
越野車如同受傷的鋼鐵巨獸,在雨夜的廢棄工業(yè)區(qū)里穿行。引擎低沉的咆哮被密集的雨點(diǎn)聲吞噬,車燈刺破前方濃稠的黑暗,照亮了扭曲的管道、銹蝕的儲罐和坍塌的廠房輪廓。空氣里彌漫著鐵銹、機(jī)油和雨水混合的腐敗氣味,如同這座城市的腐爛內(nèi)臟。陳默癱在副駕駛上,每一次顛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劇痛如同跗骨之蛆。左手腕的骨折處腫脹發(fā)燙,肩胛骨的槍傷火辣辣地疼,小腿的傷口在濕冷的空氣里不斷滲出溫?zé)岬囊后w。失血帶來的眩暈感一陣陣襲來,視野邊緣開始模糊。他死死咬住舌尖,用劇痛強(qiáng)迫自己保持清醒。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錐,死死釘在駕駛座上夜鶯(蘇晚)的后頸。不,更準(zhǔn)確地說,是釘在她左肩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附近——那片被雨水和血水浸透、緊貼在皮膚上的繃帶邊緣。張濤臨死前用血寫下的警告,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印在他的腦海里:【小心夜鶯!她肩上有……蜂巢紋身!】紋身!蜂巢的標(biāo)記!就在她的傷口下面!她救了他?為什么?是為了博取信任?為了拿到張濤用命換來的芯片?還是……為了把他引向另一個更致命的陷阱?信任?在這個深淵里,信任是最奢侈也是最致命的毒藥。哥哥的信任換來了死亡,趙建國的信任換來的是王振的背叛,老張的信任……換來的是冰冷的尸體。現(xiàn)在,這個滿身秘密、背負(fù)著血仇、卻又在肩頭烙著蜂巢印記的女人……他能信嗎?夜鶯似乎沒有察覺陳默那幾乎要刺穿她后背的目光。她緊握著方向盤,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臉色在儀表盤幽綠光芒的映照下,蒼白得如同鬼魅。左肩的傷口顯然在折磨著她,每一次換擋的動作都帶著不易察覺的僵硬和痛楚。她的眼神專注地盯著前方黑暗的道路,銳利依舊,但深處卻翻涌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翱斓搅??!币国L的聲音沙啞地打破死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蛇窟’。老鬼的地盤?!薄袄瞎??”陳默的聲音干澀嘶啞,帶著毫不掩飾的質(zhì)疑?!耙粋€軍火販子。只認(rèn)錢,不認(rèn)人。心狠手辣,像條毒蛇?!币国L簡短地解釋,語氣冰冷,“他欠我一條命。幾年前,我?guī)退鉀Q了一個想黑吃黑的買家?,F(xiàn)在……該他還債了。”“蛇窟”……陳默咀嚼著這個名字,心頭的不安感更加強(qiáng)烈。在這種地方交易,無異于與虎謀皮。越野車猛地拐進(jìn)一條被巨大廢棄油罐遮擋的死胡同。盡頭,一扇銹跡斑斑、布滿涂鴉的巨大鐵門緊閉著,門縫里透出微弱的、昏黃的光線。門上方,一個用紅色油漆潦草涂鴉的骷髏頭標(biāo)記,在雨水中顯得格外猙獰。夜鶯停下車,沒有熄火。引擎低沉的轟鳴在死寂的胡同里回蕩。她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冰冷的雨水瞬間澆在她身上。她踉蹌了一下,扶住車門才站穩(wěn)。“待在車?yán)铩!彼^也不回地命令道,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無論發(fā)生什么,別出來?!标惸瑳]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著她走向那扇如同巨獸之口的鐵門。他右手悄然摸向腰間——那里別著那把沾滿油污的管鉗。冰冷的金屬觸感帶來一絲虛假的安全感。夜鶯走到鐵門前,沒有敲門,而是抬手在門上一個不起眼的、布滿油污的按鈕上,以一種特定的節(jié)奏按了三下。幾秒鐘的死寂。鐵門內(nèi)部傳來沉重的機(jī)括轉(zhuǎn)動聲。吱呀——!門被拉開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一股混合著劣質(zhì)煙草、汗臭、火藥和機(jī)油的味道撲面而來,比外面的空氣更加污濁嗆人。一個身材矮壯、穿著油膩背心、臉上橫著一道猙獰刀疤的光頭男人探出頭來。他眼神兇狠地掃視著夜鶯,又警惕地瞥了一眼停在雨中的越野車。“夜鶯?”光頭男聲音粗嘎,“你還活著?命真大?!薄袄瞎碓趩??”夜鶯的聲音平靜無波,仿佛沒聽到對方的嘲諷?!暗戎??!惫忸^男丟下一句,縮回頭去,鐵門再次關(guān)上。夜鶯站在雨中,雨水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浸透的繃帶貼在傷口上,顏色更深了。她微微側(cè)身,似乎在活動僵硬的肩膀,這個動作讓她左肩的繃帶繃得更緊,那片可疑區(qū)域的輪廓……似乎更加清晰了。陳默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他死死盯著那個位置!紋身!一定就在那里!張濤不會用命來騙他!幾分鐘后,鐵門再次打開。這次開得更大了一些。光頭男側(cè)身讓開:“進(jìn)來。老板在里面。”夜鶯沒有猶豫,邁步走了進(jìn)去。鐵門在她身后緩緩合攏,隔絕了外面的光線和雨聲。車內(nèi),只剩下陳默粗重的喘息和引擎的低吼。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般漫長。不安、猜疑、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他該相信誰?夜鶯?那個肩上有蜂巢紋身的女人?老鬼?那個只認(rèn)錢的毒蛇?還是……他自己?突然!砰!砰!砰!幾聲沉悶的、如同重物撞擊的巨響從鐵門內(nèi)傳來!緊接著是玻璃碎裂的聲音和模糊的怒吼聲!打起來了?!陳默瞳孔驟縮!右手瞬間握緊了管鉗!他猛地推開車門!冰冷的雨水再次將他澆透!劇痛讓他眼前一黑!但他顧不上這些!夜鶯在里面!芯片在她身上!林嵐唯一的希望!他拖著傷腿,踉蹌著沖向鐵門!管鉗的尖端狠狠砸在門鎖的位置!鐺!鐺!鐺!火星四濺!鐵門發(fā)出刺耳的呻吟!但鎖異常堅固!“操!”陳默怒罵!他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撞向鐵門!轟!!!鐵門被他撞開一條更大的縫隙!里面的景象瞬間映入眼簾!這是一個巨大的、如同廢棄廠房改造的倉庫!空間高闊,堆滿了各種木箱、油桶和蒙著帆布的車輛輪廓??諝庵袕浡鴿庵氐臋C(jī)油和火藥味。昏黃的燈光下,場面一片狼藉!夜鶯被兩個身材魁梧、穿著戰(zhàn)術(shù)背心的大漢死死按在地上!她的臉被壓在地面骯臟的油污里,嘴角滲血,眼神卻依舊冰冷如刀,帶著不屈的兇戾!她的外套被撕開,左肩的繃帶被扯掉大半!露出了那道猙獰的傷口!而在傷口下方,靠近肩胛骨的位置——赫然烙印著一個清晰的、由幾何線條構(gòu)成的復(fù)雜圖案!中心是六邊形蜂巢結(jié)構(gòu),向外輻射出細(xì)密的網(wǎng)格!正是——蜂巢紋身!張濤的血字!是真的?。。£惸男呐K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查g停止了跳動!巨大的震驚和冰冷的背叛感如同海嘯般將他淹沒!她……她真的是蜂巢的人!她一直在騙他!倉庫中央,一個穿著花哨絲綢襯衫、身材瘦高、叼著雪茄的男人,正悠閑地坐在一張破舊的老板椅上。他看起來五十多歲,頭發(fā)梳得油光水滑,臉上帶著一種玩世不恭的殘忍笑容。他手里把玩著一把銀色的、造型夸張的左輪手槍。他就是“老鬼”?!皣K嘖嘖……”老鬼看著被按在地上的夜鶯,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夸張的惋惜,“蘇小姐,哦不,夜鶯……你說你這是何必呢?為了一個條子,把自己弄成這樣?還跑到我這‘蛇窟’來送死?”他站起身,踱步到夜鶯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他媽真以為老子會念舊情?一條命?呵,在老子的地盤上,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更何況……”他彎下腰,用槍管挑起夜鶯的下巴,眼神陰鷙,“你他媽還是蜂巢的‘公主’!譚市長倒了,‘博士’那邊可是開出了天價懸賞你的腦袋!還有你帶來的那個芯片!”博士!懸賞!芯片!陳默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憤怒和殺意如同火山般爆發(fā)!他不再猶豫!猛地撞開鐵門!拖著傷腿沖了進(jìn)去!管鉗高高舉起!目標(biāo)直指老鬼的后腦!“老鬼!我操你媽——!!!”陳默的怒吼如同驚雷炸響!倉庫里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闖入者驚動了!按住夜鶯的兩個大漢猛地抬頭!老鬼也瞬間轉(zhuǎn)身!臉上閃過一絲錯愕!“找死!”老鬼眼中兇光爆射!手中的左輪手槍瞬間抬起!指向陳默!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被按在地上的夜鶯,眼中猛地爆發(fā)出驚人的厲色!她身體如同沒有骨頭般猛地一縮!雙腿如同毒蛇般絞住左邊大漢的腳踝!同時右肘帶著全身力量狠狠向后撞在右邊大漢的肋下!咔嚓!清晰的骨裂聲!“呃??!”右邊大漢慘叫著松開手!夜鶯抓住這瞬間的空隙!身體如同彈簧般彈起!左手閃電般探出!精準(zhǔn)地抓住了老鬼持槍的手腕!猛地向上一抬!砰?。?!老鬼的槍口被迫指向天花板!子彈打穿了頂棚的鐵皮!與此同時!陳默的管鉗帶著呼嘯的風(fēng)聲!狠狠砸落!砰!??!沉重的金屬管鉗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在老鬼倉促抬起格擋的左臂上!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聲!老鬼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左臂瞬間扭曲變形!手槍脫手飛出!“老板!”光頭男和另外幾個打手反應(yīng)過來!怒吼著撲了上來!有的拔刀!有的掏槍!倉庫內(nèi)瞬間陷入一片混亂的廝殺!陳默如同瘋虎!管鉗揮舞!不顧一切地砸向撲來的打手!他左手廢了,只能用右手!每一次揮擊都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管鉗砸在肉體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骨頭碎裂!鮮血飛濺!他臉上、身上瞬間沾滿了溫?zé)岬难海》植磺迨亲约旱倪€是敵人的!夜鶯的動作更快!更狠!更致命!她如同鬼魅般在人群中穿梭!每一次出手都精準(zhǔn)地攻擊關(guān)節(jié)、咽喉、太陽穴!招招致命!她奪過一把匕首!反手捅進(jìn)一個打手的眼眶!拔出!帶出一蓬血花!又閃電般劃開另一個打手的喉嚨!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種殘酷的美感!她的眼神冰冷如霜,沒有絲毫波動,仿佛只是在收割稻草!但對方人數(shù)太多!而且顯然都是亡命之徒!槍聲響起!子彈在倉庫里亂飛!打在油桶上濺起火星!打在木箱上木屑紛飛!陳默悶哼一聲!一顆子彈擦著他的大腿飛過!帶起一片血肉!劇痛讓他動作一滯!一個打手趁機(jī)撲上來!鋒利的砍刀狠狠劈向他的頭顱!“小心!”夜鶯厲喝!猛地將手中的匕首擲出!噗嗤!匕首精準(zhǔn)地扎進(jìn)打手的后心!打手身體一僵!砍刀無力地垂下!但夜鶯也因為分神!被側(cè)面沖來的光頭男狠狠一拳砸在左肩的傷口上!“呃!”夜鶯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身體踉蹌后退!左肩的傷口瞬間崩裂!鮮血如同泉涌般噴濺而出!染紅了她的半邊身體!那個猙獰的蜂巢紋身,在鮮血的浸染下,顯得更加刺眼和詭異!“夜鶯!”陳默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心中涌起一股極其復(fù)雜的情緒!是憤怒?是憎恨?還是……一絲不該有的擔(dān)憂?!“管好你自己!”夜鶯咬牙嘶吼!眼神兇狠地掃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沒有感激,沒有溫情,只有冰冷的警告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她猛地撕下破爛的衣袖,胡亂地纏住噴血的傷口,動作粗暴得如同對待敵人!然后再次撲向敵人!如同浴血的修羅!陳默咬緊牙關(guān)!將心中那絲動搖狠狠碾碎!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活下去!拿到芯片!救林嵐!他揮舞著管鉗!再次陷入混戰(zhàn)!倉庫里充斥著怒吼、慘叫、槍聲、金屬碰撞聲!血腥味濃烈得令人作嘔!如同地獄的屠宰場!老鬼抱著斷臂,蜷縮在角落,臉色慘白,眼神怨毒地看著場中的廝殺。他悄悄摸向腰間,那里別著一個不起眼的——遙控器!“都他媽去死吧!”老鬼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猛地按下了遙控器上的紅色按鈕!轟隆——?。?!倉庫深處!一個堆放著大量木箱的區(qū)域!猛地發(fā)生了劇烈的爆炸!火光沖天!沖擊波裹挾著火焰和碎片!如同怒龍般席卷而來!“操!有炸藥!”陳默駭然變色!想也不想!猛地?fù)湎螂x他最近的一個巨大油桶后面!夜鶯也臉色劇變!她距離爆炸點(diǎn)更近!根本來不及躲避!只能猛地?fù)涞乖诘兀‰p手死死護(hù)住頭部!轟!轟!轟!連鎖爆炸接踵而至!整個倉庫瞬間化為一片火海!巨大的火球吞噬了一切!濃煙滾滾!熱浪灼人!木箱、油桶被炸得粉碎!碎片如同子彈般四射飛濺!慘叫聲被爆炸的轟鳴徹底淹沒!陳默被爆炸的沖擊波狠狠掀飛!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耳朵里只剩下尖銳的嗡鳴!他掙扎著抬起頭,透過濃煙和火光,看到夜鶯被爆炸的氣浪狠狠拋起!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般砸在遠(yuǎn)處一堆廢墟上!一動不動!生死不知!老鬼在爆炸前就躲進(jìn)了一個堅固的金屬柜子后面,此刻正發(fā)出瘋狂的大笑!“哈哈哈!都死吧!都死吧!芯片是我的了!”他掙扎著爬起,不顧斷臂的劇痛,踉蹌著沖向夜鶯倒下的地方!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陳默目眥欲裂!芯片!林嵐的希望!他強(qiáng)忍著全身散架般的劇痛和眩暈,掙扎著爬起!拖著幾乎失去知覺的腿,撿起掉落在身邊的管鉗!朝著老鬼的方向,如同受傷的野獸般,嘶吼著沖了過去!“老鬼!我操你祖宗——?。。 被鸷?!濃煙!廢墟!鮮血!人性的貪婪、背叛、兇殘,在這片名為“蛇窟”的深淵里,被爆炸的火光映照得淋漓盡致!如同地獄的畫卷,在燃燒的黎明前徐徐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