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的圖書館是座灰磚紅頂的老建筑，據說有近百年的歷史。林辰第一次走進來時，被穹頂的彩繪玻璃驚住了——陽光透過玻璃灑下來，在地板上投下斑斕的光斑，像落了滿地的彩虹。

“這里的古籍部特別厲害，有好多孤本。”蘇晚晴領著他往三樓的閱覽室走，“我昨天問過管理員，憑學生證可以申請借閱。”林辰的目光掃過一排排書架，指尖撫過書脊上凹凸的文字：“比我們高中圖書館大多了。”

“那當然，這可是A大。”蘇晚晴找了個靠窗的位置，“以后我們常來這兒吧？你可以看編程書，我看我的文學史。”“好啊。”林辰放下背包，“不過得早點來，我聽學長說，考試周的時候，這里的位置要靠搶。”

從那天起，圖書館成了兩人最常去的地方。林辰每天早上六點半就起床，騎著共享單車去圖書館占座，然后繞到女生宿舍樓下，等蘇晚晴一起去吃早餐。食堂的豆漿油條是她的最愛，他總是記得多要一包糖，放在她手邊的小碟里。

計算機系的課程比林辰想象的還要難。《高等數學》里的微積分像天書，《計算機原理》的電路圖看得他頭疼。有次他對著一道算法題抓頭發，蘇晚晴悄悄遞過來一張紙條，上面畫著個吐舌頭的笑臉，寫著：“別著急，像解數學題一樣，一步一步來。”

林辰看著紙條，突然想起高中時她也是這樣，在他被物理題難住時，遞來寫滿解題步驟的草稿紙。他抬頭沖她笑了笑，心里的煩躁一下子散了。那天晚上，他在宿舍熬到凌晨兩點，終于把那道算法題解出來了，第一時間拍了照片發給蘇晚晴。

很快收到她的回復：“真棒！”后面跟著個豎起大拇指的表情，還有個偷偷臉紅的小貓。林辰看著手機屏幕，傻笑著在床上打了個滾，把上鋪的張超嚇了一跳：“你瘋了？大半夜的發什么神經。”

周末的時候，兩人會一起在校園里閑逛。A大的銀杏道是出了名的美，秋天的時候，金黃的葉子落滿地面，踩上去沙沙作響。林辰從家里帶了臺舊相機，是他爸爸年輕時用的膠片相機。他給蘇晚晴拍了很多照片——她在銀杏樹下看書的樣子，她追著落葉跑的樣子，她對著鏡頭歪頭笑的樣子。

“等洗出來給我看看。”蘇晚晴湊過來看相機里的取景框，“我好久沒拍過膠片了。”“得等攢夠一卷才能洗。”林辰把相機掛在脖子上，“可能要等一個月。”蘇晚晴笑著說：“沒關系，好東西值得等。”

林辰把這些照片存在手機的加密相冊里，密碼是他們重逢的那天——2015.9.1。他偶爾會偷偷翻看，看著照片里笑靨如花的蘇晚晴，覺得這輩子能有這樣的時光，真好。

平靜的日子沒過多久，暗礁就悄然而至。

那天下午，林辰在圖書館幫蘇晚晴查資料，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點開一看，是張照片——蘇晚晴和一個男生并肩走在銀杏道上，男生手里拿著本《西方哲學史》，正低頭跟她說話，兩人靠得很近。照片下面還有行字：“她好像跟別人更聊得來。”

林辰的心臟猛地一沉，像被什么東西攥住了。他認出那個男生是中文系的學霸周明軒，迎新晚會上作為新生代表發過言，據說家境很好，長得也斯文。他抬頭望向蘇晚晴的方向，她正低頭看著書，陽光落在她臉上，安靜得像幅畫。

他手指冰涼，想給蘇晚晴發消息問問，又覺得不妥。也許只是同學間正常的交流？他這樣安慰自己，心里卻像堵了塊石頭，悶得發慌。

晚上一起去食堂吃飯時，林辰沒怎么說話。蘇晚晴察覺到他不對勁，夾了塊排骨放在他碗里：“怎么了？不舒服嗎？”“沒有。”林辰扒了口飯，“就是下午那道算法題還沒弄明白。”蘇晚晴眨了眨眼：“是求最短路徑的那道嗎？我雖然不懂編程，但高中數學里好像學過類似的原理，也許我能幫你想想？”

看著她認真的樣子，林辰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他怎么能懷疑她呢？從高中到現在，她一直是那個干凈又坦誠的姑娘。“沒事，已經解出來了。”他笑了笑，把排骨夾回她碗里，“你多吃點，明天開始軍訓，肯定很累。”

軍訓的日子果然很苦。九月的太陽依然毒辣，站軍姿半小時就汗流浹背。林辰被分在男生二連，蘇晚晴在女生一連，隔著兩個排的距離。休息的時候，他總能看到周明軒拿著水和紙巾，跑到女生連去找蘇晚晴，兩人站在樹蔭下說話，周明軒笑得溫文爾雅。

張超拍著林辰的肩膀：“那小子好像在追蘇晚晴啊，你不上去看看？”林辰望著那個方向，蘇晚晴正把水遞還給周明軒，搖了搖頭，然后轉身往這邊望來，看到林辰時，眼睛亮了亮，沖他揮了揮手。

“放心吧，沒事。”林辰心里的石頭落了地，也沖她揮了揮手。

軍訓最后一天，學校組織拉練，徒步二十公里。走到一半時，蘇晚晴的腳磨起了水泡，一瘸一拐地落在隊伍后面。林辰看到了，跟教官請了假，跑到她身邊：“我背你吧。”“不用，我能走。”蘇晚晴咬著牙搖頭，額頭上全是汗。

“別逞強了。”林辰不由分說地蹲下，“上來。”蘇晚晴猶豫了一下，還是趴在了他背上。她很輕，林辰卻覺得心里沉甸甸的，像揣了個寶貝。“你看，周明軒剛才想過來幫你，被我搶先了。”林辰故意逗她。

蘇晚晴在他背上捶了一下，聲音悶悶的：“你胡說什么呢，他就是問我要不要緊。”“那你怎么不答應？”“因為我想等你啊。”

三個字輕輕巧巧，卻像羽毛拂過心尖。林辰的腳步頓了頓，嘴角忍不住上揚。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兩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條緊緊依偎的線。

拉練結束后，林辰送蘇晚晴回宿舍。在樓下遇到了周明軒，他手里拿著藥膏，看到他們時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晚晴，我聽同學說你腳磨破了，給你帶了點藥膏。”“謝謝你，不過林辰已經給我買了。”蘇晚晴指了指林辰手里的藥盒。

周明軒的目光落在林辰和蘇晚晴交握的手上，眼里閃過一絲失落，很快又恢復了溫和的笑容：“那我先走了，明天見。”“明天見。”

看著周明軒離開的背影，林辰突然想起那條彩信，心里的疑慮又冒了出來。他掏出手機，翻出那條彩信，遞給蘇晚晴：“昨天收到的，不知道是誰發的。”蘇晚晴看完，眉頭皺了起來：“這是上周四下午，周明軒問我借課堂筆記，就在圖書館門口拍的。誰這么無聊啊？”

“可能是惡作劇吧。”林辰把手機收起來，“別管了。”蘇晚晴卻看著他，眼神認真：“林辰，我跟周明軒只是同學，你別誤會。”“我知道。”林辰笑了笑，“我相信你。”

其實他還有句話沒說出口——不管是誰發的，都休想破壞他們之間的信任。兩輩子的錯過，讓他比誰都懂得珍惜眼前的人。

回到宿舍，林辰把那條彩信刪了。他看著書桌上的帆布包，突然覺得，大學這趟旅程，或許不會一帆風順，但只要身邊有蘇晚晴，再大的風浪，他都能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