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星把模型鎖進書包夾層時，天已經黑透。她沒開燈，手指在鍵盤上敲出一串指令，防火墻代碼像水流一樣自動補全。屏幕右下角的時間跳到23:17，距離信號發射器下一次連接還有三分鐘。

她盯著倒計時，耳朵卻忽然動了一下。

窗外有光閃了兩下，短、長、短——摩爾斯電碼的“S”。接著是三下短閃，“SOS”。

她猛地抬頭。對面樓頂的輪廓里，一點微光又亮起，節奏變了：

短、短、短、長——“B”。

短、短、長、長——“O”。

短、長、短、長——“S”。

“BOS”——不是完整名字，是江朔的代號縮寫。他從不用全名發信號，說那樣太啰嗦。

她迅速拉開抽屜，取出一副夜視鏡。鏡片一戴上，對面樓頂的細節清晰起來——一個黑影蹲在邊緣，左耳上的小熊耳釘正隨著動作輕輕晃動。他抬起手，手指在空中劃出新的節奏：

短、長、短——“I”。

長、長、長——“O”。

短——“T”。

“IOT”——不是單詞，是預警代號。江朔只用過兩次，一次是五年前江家被圍攻，一次是母親失蹤當晚。

她立刻切屏，調出小區監控的局部熱成像。畫面剛鋪開，三個移動熱源正從東側圍墻翻進來，動作極輕，但紅外線捕捉到了他們腰間的金屬反光。

雇傭兵。

她沒關電腦，直接拔了U盤，把防火墻程序塞進加密區。書包一背，轉身就往陽臺走。剛踩上欄桿，手機震動了一下。

校園論壇新帖彈了出來，標題是：“轉學生江晚星私藏危險物品，疑似涉及非法監控”。

發帖人匿名，但內容配了張圖——正是她下午在林雪芽家拆開的座鐘模型，角度和光線都像是從快遞包裝時偷拍的。

帖子下面已經炸了。

“不是吧？她看起來挺乖的?！?

“細思極恐，那天她盯著我看了三秒，我手機就自動連了WiFi?！?

“聽說她高考監考系統出問題，是不是她搞的鬼？”

江晚星冷笑，手指一劃，直接舉報刪帖。她知道是誰干的——沈知意從不會親自下場，但她手下的水軍總在關鍵時候冒頭。

她翻下陽臺，落地時腳踝一軟，差點跪下去。

不是受傷，是大腦突然閃過一段音頻——剛才那三個熱源翻墻時，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頻率和節奏，和五年前綁架母親的那隊人，一模一樣。

她站穩，呼吸壓低。超憶能力在警覺狀態下自動回放，每一幀聲音都被拆解成波形圖。

左起第二個，右腳拖地0.3秒——舊傷。

第三個，呼吸間隔不規律——緊張，可能是新人。

第一個，步伐最穩，但落地時習慣性壓低肩——是領隊。

她記住了。

繞到后巷，她從消防梯爬上隔壁樓頂。江朔的信號還在閃，這次是單點長亮——“已就位”。

她蹲下，從書包里掏出一個改裝過的耳機，接上便攜設備。這是她昨晚順手做的，能把摩爾斯電碼轉成聲波震動，戴在耳后幾乎看不見。

“滴——”

第一聲：短、短、長——“C”。

第二聲：長、短、短——“U”。

第三聲：短——“T”。

“CUT”——切斷。

江朔的意思是：對方有后手，別硬碰。

她點頭，手指在設備上敲了兩下，回了個“K”——收到。

正要撤，耳機突然又震了一下，節奏變了：

長、短、長、短——“V”。

短、短、短——“S”。

長、長、短——“G”。

“VSG”——不是預警，是坐標。江朔在報方位。

她立刻調出地圖，輸入摩爾斯對應經緯。定位落在南城大學心理系大樓后側，地下通風口附近。

那里是“ZMC-07”服務器的物理接入點。

她瞇起眼。對方要動手了，而且選在校園內部——既安全，又能借輿論施壓。

她摸出手機，給林雪芽發了條加密消息：“心理系B區，通風口，三個人，裝備輕型干擾器?！?

林雪芽秒回：“已黑進巡檢系統，給你開十分鐘盲區。”

江晚星嘴角一揚。

“這局，讓我carry?！?

她原話還她。

她從樓頂滑下，貼著墻根跑。風從巷口灌進來，吹得書包里的模型輕輕晃動。她忽然想起什么，停下，把模型拿出來。

指針還在走。

從三點十八分，跳到了三點二十一分。

她擰開底座，芯片還在震動。但她這次沒拆，而是用鋼筆尖在電路板邊緣劃了一下。一道細微的電流竄過，芯片頻率偏移0.3赫茲——足夠讓信號延遲十秒，又不會觸發自毀。

她重新裝好，放回去。

“你們想靠鐘聲找我？”

“那我就讓鐘，慢一步。”

她重新出發，速度更快。

快到校門時，手機又震了。

是論壇新消息——沈知意的粉絲號發了條動態：“聽說心理系昨晚有異常信號，是不是有人在搞非法實驗？”

配圖是心理系大樓的夜景，但窗口的光影，和她剛才離開時的位置，完全一致。

有人在校內接應。

她直接撥通保安處值班電話，聲音壓得極低：“B區通風口附近，有可疑人員試圖接入服務器，穿黑色工裝，左臂有紅條?！?

對方愣了下：“你怎么……”

“十分鐘后你們會收到正式報警。”她掛了。

她不能暴露身份，但可以借力。

繞到后墻，她找到通風口柵欄。螺絲已經松了，被人動過。她輕輕一推，滑開。

剛鉆進去，耳機一震。

江朔的信號又來了：

短、長、短——“I”。

長、短——“N”。

短、長、長——“C”。

“INC”——不是單詞，是倒計時。江朔在說：對方即將啟動程序。

她爬得更快。通風管狹窄，她只能匍匐前進。前方有光透進來，是服務器機房的檢修燈。

她停下，從包里掏出一個紐扣大小的攝像頭，貼在管壁上。畫面傳到手機，機房里站著兩個人，一個在操作終端，一個守在門口。

終端屏幕上，進度條正在加載：【數據導出 17%】。

她認得那個界面——是福利院系統的備份數據庫。

他們不是沖她來的。

是沖沈知意的領養記錄。

她忽然明白過來。沈知意發帖抹黑她，是為了轉移視線。真正要挖數據的人，是她背后的人。

耳機又震。

這次是短、短、短、短——“H”。

長、長——“O”。

短、長——“M”。

“HOM”——回家。

江朔最后一次用這個詞，是她十歲那年走失，他找到她時，用摩爾斯敲在她掌心。

意思是：別怕，我在。

她深吸一口氣，從包里摸出一支筆——不是鋼筆，是她自己改裝的信號干擾筆。筆尖能釋放短脈沖，干擾電子鎖。

她輕輕推開前方的柵欄，落在機房外的走廊。守門的人背對著她，耳機里正傳來江朔的最后一條信號：

長、短、長——“W”。

短、短——“A”。

短、長——“I”。

“WAI”——等。

她在等。

她抬起手，筆尖對準門鎖，輕輕一按。

“嘀”一聲，門開了條縫。

她閃身進去，貼在墻邊。操作終端的人頭也不回，手指飛快敲擊。進度條跳到43%。

她慢慢靠近，右手摸向書包——里面有個U盤，裝著她剛寫的反向追蹤程序。只要插進去，就能順著信號反向定位到幕后主使。

她一步，一步，靠近。

就在她伸手的瞬間，終端屏幕突然一閃，彈出一行字：

【檢測到未授權設備，啟動清除協議】。

她瞳孔一縮。

不是系統反應——是有人遠程觸發了自毀。

她猛地撲上去，U盤插入接口。

代碼自動運行，反向追蹤啟動。

三秒后，定位跳出——IP地址歸屬：南城大學校長辦公室。

她愣住。

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后傳來腳步聲。

她迅速拔出U盤，翻身躲到服務器機柜后。兩個保安模樣的人走進來，手里拿著記錄本。

“剛才警報響了，說是有人闖入?！?

“查一下日志，看看是誰?！?

她屏住呼吸，手指在U盤上輕輕敲了三下——和她在林雪芽家敲桌子的節奏一樣，是她確認安全的暗號。

耳機突然震動。

江朔的信號最后一次亮起：

短、長——“A”。

長、短——“N”。

短——“T”。

“ANT”——不是詞，是她的乳名縮寫。小時候他總這么叫她。

接著，是連續三下短閃——“SOS”。

但這次，光沒滅。

一直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