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

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

只剩下墻上那臺老式掛鐘，“滴答”、“滴答”的走針聲，像死神的腳步，在步步逼近。

藥房外，圍觀的人群早已是里三層外三層。

他們聽清了李大成的嘶吼，也聽清了姜河那兩個選擇。

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駭與難以置信。

買兇殺人！

吞并家產！

這種只在評書里才有的橋段，竟然活生生地在他們眼前上演！

“瘋了……那小子是真的瘋了！”

“孫希偉這回是踢到鐵板了，不，是踢到一艘鐵甲艦上了！”

“噓！小聲點！你沒看姜河那眼神，跟刀子似的！”

議論聲壓得極低，卻擋不住那一道道匯聚在姜河身上的，混雜著恐懼與敬畏的目光。

藥房內。

孫亮那張還帶著幾分傲氣的臉，此刻已經徹底扭曲。

他看著癱軟在地的叔叔，又看了看門口那三個煞神，一股邪火從心底冒起。

“姜河！你別他媽太囂張了！”

孫亮突然尖叫起來，“你以為你是誰？土皇帝嗎？！我叔叔跟縣里的領導都認識！你敢動他，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

站在門口的魏鐵山，動了。

他甚至沒用手。

只是往前邁了一步，那龐大的身軀帶來的壓迫感，就讓孫亮的聲音戛然而止。

魏鐵山甕聲甕氣地問了一句：

“你剛才，罵我哥？”

“我……我沒有！”孫亮雙腿一軟，差點跪下去。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

出手的不是魏鐵山，而是趙川。

趙川不知何時，已經繞到了孫亮的身后，他反手一巴掌抽在孫亮的后腦勺上，力道不大，侮辱性卻極強。

“大人說話，有你這小癟三插嘴的份兒嗎？”

趙川露出一口白牙，“再多說一個字，信不信我把你牙全給你掰下來，讓你拿去喂魚？”

孫亮捂著腦袋，屁都不敢再放一個。

“滴答……滴答……”

掛鐘，還在不緊不慢地走著。

孫希偉的心理防線，在這一聲聲滴滴答答中，徹底崩潰了。

他猛地抬起頭，連滾帶爬地撲到姜河的腳下，抱著他的褲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哀嚎起來。

“我錯了！姜河！姜爺！我真的錯了！”

“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被豬油蒙了心！”

“求求你，放我一馬！藥房……藥房我給你！我只要……我只要留下那個代收點就行！那是我下半輩子吃飯的家伙啊！”

他開始討價還價。

然而，姜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只是平靜地，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

五分鐘。

還剩五分鐘。

這種無聲的蔑視，比任何羞辱的言語，都更讓孫希偉絕望。

他明白了。

姜河不是在跟他商量。

他是在下達一個不容更改的判決。

他給的兩個選擇，從來都不是選擇題，而是一道通往地獄的單行道。

要么失去一切，滾出東海鎮。

要么，失去自由，把牢底坐穿。

“叔！你求他干什么！咱們跟他拼了！”孫亮看著自己叔叔那卑微如狗的模樣，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又吼了一句。

“拼？”

姜河終于開口了。

“你拿什么跟我拼？”

“拿李大成這群廢物？”

“還是拿你認識的那些，現在連你電話都不接的所謂‘領導’？”

“孫希偉，你最大的錯誤，不是惹了我。”

“而是你根本不知道，你惹的是誰。”

姜河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鋼針，扎進孫希偉的心臟。

他那最后一絲僥幸，被徹底擊碎。

“滴答……”

最后一分鐘。

“我簽！我簽！”

孫希偉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整個人都癱了下去。

“早這樣不就好了。”

姜河從口袋里，慢悠悠地，掏出了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早就打印好的，資產轉讓合同。

轉讓價格那一欄，龍飛鳳舞地寫著一個數字。

壹元。

趙川不知從哪兒摸出了一盒印泥，直接掰開孫希偉的手指，蘸滿紅泥，按在了合同的末尾。

做完這一切，姜河收起合同，吹了吹上面的印泥。

他甚至沒再看地上的孫希偉一眼。

他轉過身，走向藥房門口。

當他走到門口時，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地，扔下最后一句話。

“明天之前，從這個鎮上消失。”

“否則，后果自負。”

說完，他邁步而出，走進了碼頭的燈火里。

陳通，魏鐵山，趙川，如同三尊沉默的守護神，緊隨其后。

藥房里，只剩下癱倒在地的叔侄二人，和滿屋子死一般的寂靜。

藥房外。

圍觀的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緩步走來的少年身上。

那眼神里，有恐懼，有敬畏，更有掩飾不住的……狂熱！

姜河走到人群中央，停下腳步。

他環視一圈，目光掃過每一張熟悉或陌生的臉。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碼頭。

“從今天起，孫希偉的藥房，他的代收點，他所有的生意，都是我的了。”

“以前的規矩，作廢。”

“從今往后，在東海鎮這片海上，只有我的規矩。”

他頓了頓，咧嘴一笑。

“跟著我干。”

“我讓你們，天天有肉吃。”

話音落下，整個碼頭，先是死一般的寂靜。

三秒后。

不知是誰，第一個帶頭吼了起來。

“姜河哥牛逼！”

“跟著姜河哥！有肉吃！”

“姜河哥！”

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沖天而起，幾乎要掀翻整個碼頭的屋頂！

王經理站在人群的最后方，看著那個被所有人簇擁在中心的少年，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一個年輕的，比陳通還要瘋狂百倍的海上梟雄，正在冉冉升起。

他趕緊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朝著姜河的方向跑去。

現在最大的正事，是抱緊眼前這條，真龍的大腿！

“姜河！姜河！你......您事情都忙完了，這下該把貨帶上，周主任還在等著咱們呢！”

“知道了。”

姜河點了點頭。

“王經理，麻煩您回去轉告一下周主任，我隨后就到。我這里，不止有貨物，還有我送他的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