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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母親的遺物

儲物間里時間凝滯。

李觀斕那句“母親的遺物”,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狠狠扎進李朝顏的耳膜,再順著神經一路凍僵她的四肢百骸。

她扯著衣領的手僵在半空,鎖骨下那枚小小的、淡粉色的梅花印記,在手機閃光燈慘白的光線下,無所遁形,像是一個被當場揭穿的、滾燙的烙印。

大腦一片混沌的漿糊。照片上的女人……是他們的母親?那個嬰兒……那這個印記……

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砂紙磨過,干澀得發不出一個音節??謶趾途薮蟮幕闹嚫薪豢棾删W,將她死死縛住。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幾乎要碾碎她時,門口的光線再次被遮擋。

一個穿著深藍色實驗室大褂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李觀斕身側。來人很高,身形略顯清瘦,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如同精密儀器般,冷靜、銳利,不帶絲毫情緒地掃過儲物間內的狼藉。

精準地落在李朝顏裸露的鎖骨上,定格在那枚梅花印記上。

是四哥李硯卿??蒲锌衲ВI地意識超強,最討厭打擾。李朝顏記得自己昨天才因為“不小心”把他培養了一周的某種稀有菌落當成果凍吃了,被他用毫無波瀾的語氣警告過“再靠近實驗室十米,后果自負”。

他的出現,讓本就凝固的空氣又結了一層霜。

李硯卿的目光在那印記上停留的時間甚至比李觀斕更長。他的眉頭極其輕微地蹙了一下,像是在分析一組復雜到極點的異常數據。

他沒有說話,但那專注到近乎解剖的視線,讓李朝顏覺得自己像被剝光了放在顯微鏡下,每一寸皮膚都暴露在冰冷的分析光線下。她下意識地想把衣領拉得更嚴實些,手指卻抖得不聽使喚。

“怎么回事?儲物間有什么寶貝值得你們倆杵這兒當門神?”

一個溫潤清朗,帶著些許調侃意味的聲音打破了幾乎要碎裂的寂靜。

五哥李淮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穿著質地柔軟的米白色羊絨衫,嘴角習慣性地噙著一抹溫和的淺笑,像是剛從某個暖意融融的畫室里走出來。

然而,當他看清儲物間內的情形——李觀斕山雨欲來的冰冷,李硯卿鏡片后探究的銳利,以及李朝顏跌坐在地、衣衫微敞、滿臉驚恐、鎖骨下印記赫然在目的模樣時,他嘴角那抹溫和的笑意瞬間凍結了。

李淮序的目光如同最敏銳的探針,幾乎在李朝顏鎖骨印記上落定的瞬間,瞳孔便難以察覺地收縮了一下。那是一種醫者本能的、對特殊體征的捕捉,更混雜了一絲被強行壓下去的、翻涌的驚疑。

他幾步上前,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屈膝半跪在李朝顏面前。動作快得帶起一陣微風,帶著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和某種清冽藥草混合的氣息,瞬間籠罩了李朝顏。

“朝顏?摔著了?”他的聲音依舊溫和,甚至帶著刻意的安撫,仿佛只是在關心一個不小心跌倒的妹妹。

但他伸出的手,修長的手指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輕輕覆上李朝顏緊抓著衣領的手腕,微微用力,不著痕跡地讓她松開了些力道,使得那枚梅花印記更清晰地暴露在光線和他的視線之下。

他的指尖微涼,觸碰到李朝顏滾燙的皮膚,讓她猛地一顫。那溫和聲音下的審視目光,像柔軟的蛛絲,一層層纏繞上來,讓她無處可逃。他根本不是在問她摔沒摔!

李淮序的指腹極其輕微地、仿佛只是醫生檢查般地,拂過那枚印記的邊緣。那觸感帶著一種確認的意味,讓李朝顏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驚恐地看向李淮序,撞進他那雙看似溫潤如玉、此刻卻深不見底、翻涌著復雜情緒的眼眸深處。

“這……”李淮序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又強行壓了回去。

他抬起頭,目光看向門口面色冷峻的李觀斕和沉默審視的李硯卿,溫潤的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大哥,硯卿,朝顏身上這個……”

“老照片?!崩畛幥浜翢o起伏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打斷了他。

這位科研狂魔的目光已經從李朝顏身上移開,落在了地上那張被李朝顏慌亂丟開的泛黃照片上。他彎腰,用戴著實驗室橡膠手套的手指,極其精準地、小心翼翼地捏住照片的邊緣,將它拾了起來。動作輕得像是在處理某種高傳染性樣本。

他舉起照片,對著儲物間門口透進來的光線,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鷹隼,反復掃視著照片上襁褓中嬰兒肩頭下方那個小小的、淡得幾乎要融進肌膚里的梅花印記。

幾秒鐘的死寂。

李硯卿放下照片,目光重新投回到李朝顏身上,這一次,帶著一種更純粹、更冰冷的審視,如同在觀察一個極其罕見的、顛覆了他所有數據庫的異常生命體。

“位置、形態學特征、相對大小比例,相似度初步判定……超過99.7%?!彼翢o感情地報出一串數據,像是在宣讀一份實驗報告,“需要更精確的影像學比對和遺傳物質分析。”

“99.7%?”李淮序的聲音拔高了一瞬,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他猛地轉頭看向李觀斕。

李觀斕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萬年不化的冰山。但李朝顏卻清晰地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指,極其細微地蜷縮了一下,手背上繃起了幾道凌厲的青筋。

他深邃的目光如同最沉重的枷鎖,牢牢鎖在李朝顏臉上,那里面翻涌的冰寒風暴幾乎要將她吞噬。

“大哥……”李淮序的聲音有些發緊,“這照片……是媽的?”

李觀斕沒有回答,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最肯定的答案??諝獬林氐萌缤U塊,壓得李朝顏幾乎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老人略帶威嚴和疑惑的聲音響起:“鬧哄哄的,都擠在這小倉庫門口做什么?觀斕,硯卿?淮序也在?”

李家大家長,爺爺李汀灝的身影出現在走廊光線里。

當他看到儲物間內的景象——三個孫子神色各異,一個比一個凝重,而最小的“孫女”李朝顏跌坐在地,臉色慘白,衣領微亂,李硯卿手里還捏著一張老照片時,老人矍鑠的目光瞬間銳利起來。

“怎么回事?”李汀灝的聲音沉了下去,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壓,目光掃過李硯卿手中的照片,又落在李朝顏身上,最后定格在她鎖骨下方那片被李淮序半遮半掩、卻依舊清晰可見的肌膚上。

那枚小小的梅花印記,在幾道目光的聚焦下,顯得格外刺眼。

李汀灝的瞳孔,在看清那印記的瞬間,劇烈地收縮了一下!他臉上的皺紋似乎都在這一刻加深了,一種混合著極度震驚、難以置信和某種深埋記憶被驟然翻攪起來的復雜情緒,如同颶風般席卷了他威嚴的面孔。

他拄著拐杖的手,猛地攥緊了,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這……這是……”老人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目光死死盯在那枚印記上,仿佛看到了某種早已湮滅在時光中的鬼魂。

“爺爺!”李朝顏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帶著哭腔,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我不知道……我就是在找東西,不小心……”

“不小心?”一個帶著明顯怒意和譏誚的聲音在人群后方響起。

二哥李昭霖不知何時也站在了走廊上。他穿著黑色的戰術背心,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結,線條充滿了爆發力。他顯然是剛結束某種高強度訓練,額角還帶著汗珠,氣息微促,眼神卻像淬了火的刀子,冰冷又憤怒地刮過李朝顏的臉。

“不小心把大哥書房炸了?不小心弄亂我房間?不小心把蛋糕扣老三臉上?現在又不小心翻出爺爺的東西,還‘不小心’弄出個一模一樣的胎記?”

他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帶著沉重的壓迫感,濃烈的雄性荷爾蒙混合著訓練場上的塵土氣息撲面而來。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在李朝顏鎖骨那印記上狠狠剮過,又掃向李觀斕、李硯卿和李淮序,最后落在李汀灝震驚的臉上,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老爺子,這‘不小心’可真是巧到家了!您老見多識廣,說說,這又是唱的哪一出?貍貓換太子?還是有人處心積慮想演一出‘認祖歸宗’的大戲?”

“昭霖!”李淮序皺眉低喝一聲,帶著警告的意味。

李昭霖卻嗤笑一聲,眼神更加冷厲:“怎么?五少爺是覺得我說錯了?她李朝顏自從進了這個家門,哪天不作妖?鬧得雞飛狗跳!”

“現在倒好,直接拿出這種‘證據’來了?當我們都是傻子嗎?”他冰冷的目光再次刺向李朝顏,“說!這胎記到底怎么回事?誰教你弄的?還是用了什么見不得光的藥水?”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李朝顏被他充滿攻擊性的質問逼得往后縮,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地涌了出來。

巨大的委屈、恐懼和茫然將她淹沒。她根本不知道這印記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是穿越來的!可這印記卻真實地長在她身上!還有那張照片……系統……系統又死機了!她百口莫辯!

“夠了!”李觀斕低沉冷冽的聲音如同寒冰炸裂,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他冰冷的視線掃過咄咄逼人的李昭霖,最終落回李朝顏那張布滿淚痕、寫滿驚惶和無助的小臉上。

那雙眼睛里,除了恐懼,還有一片純粹的、幾乎要溢出來的茫然和委屈,像極了某種被逼到絕境、完全搞不清狀況的幼獸。

李觀斕的眉心幾不可察地擰了一下。這種眼神……不像偽裝。

他再次看向李淮序。李淮序正用醫生特有的、安撫性的動作,輕輕拍著李朝顏劇烈顫抖的背脊,同時對他微微搖了搖頭,眼神凝重,嘴唇無聲地動了動,似乎說了兩個字:“像…真。”

李觀斕的目光最終落回李朝顏鎖骨下那枚小小的梅花上。那印記如此熟悉,熟悉到刺痛了他的神經末梢,與他記憶深處母親模糊影像中某個角落的印記完美重疊。

“都閉嘴?!崩钣^斕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全局的威勢,“吵能解決問題?”

他深邃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震驚猶疑的爺爺李汀灝,冰冷審視的李硯卿,面露憂色的李淮序,憤怒質疑的李昭霖,以及……角落里那個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的、一團亂麻的李朝顏。

“這件事,”李觀斕一字一頓,聲音如同磐石般沉穩,卻蘊含著令人心悸的力量,“我會親自查清楚?!?

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李朝顏身上,冰冷依舊,卻又似乎多了一絲極其復雜的、難以言喻的探究。

“至于你,”他看著李朝顏的眼睛,語氣不容置疑,“從現在起,待在你房間里。沒我的允許,不準踏出房門一步。”

李朝顏的哭聲戛然而止,只剩下壓抑的抽噎。禁足?在這個當口?

“大哥!”李昭霖顯然不滿這個處理結果。

“昭霖,”李觀斕一個眼神掃過去,帶著冰封千里的警告,“管好你的嘴和拳頭。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誰也不準動她。”

李昭霖對上李觀斕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溫度的眸子,心頭一凜,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最終還是不甘地別開了臉。

李汀灝重重地嘆了口氣,仿佛一瞬間蒼老了許多,他深深看了一眼李朝顏鎖骨下的印記,又看了看李觀斕,最終疲憊地揮了揮手,拄著拐杖,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背影透著沉重的疑慮和揮之不去的震驚。

李硯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將那張泛黃的老照片小心翼翼地收進一個無菌樣本袋里,動作一絲不茍。

他最后看了李朝顏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等待被切片研究的疑難樣本,然后也沉默地轉身,走向他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實驗室方向,大概是要立刻開始他的“影像學比對和遺傳物質分析”了。

李淮序輕輕嘆了口氣,扶著幾乎虛脫的李朝顏站起來。他的手很穩,帶著一種安撫的力量,但眼神里的凝重并未散去。

“走吧,朝顏,我送你回房。”他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李朝顏渾渾噩噩地被李淮序半扶著,像個提線木偶般走向自己的房間。

她能感覺到背后幾道目光如同實質般烙在她背上——李觀斕冰冷審視的,李昭霖憤怒不甘的,還有……走廊拐角陰影處,不知何時倚在那里,一直冷眼旁觀的三哥李予澈。

這位頂流影帝穿著休閑的絲絨襯衫,姿態慵懶,手里把玩著一個銀質的打火機,火光在他修長的指尖明明滅滅。

他俊美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那雙在熒幕上能演繹萬種深情的桃花眼,此刻正隔著一段距離,毫無溫度地落在李朝顏身上,帶著一種置身事外的冷漠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的玩味。

當李朝顏的目光無意間掃過他時,李予澈薄唇微勾,對她露出了一個極淡、極冷的笑容,無聲地用口型說了幾個字。

李朝顏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那口型分明是:

“演得不錯?!?

隨即,他手中的打火機“啪”地一聲合上,火光熄滅。他轉身,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走廊的陰影里,像從未出現過。

李朝顏被李淮序送回了那個奢華卻如同牢籠的房間。門在身后輕輕關上,落鎖的聲音清晰傳來。

房間里只剩下她一個人。死一般的寂靜。

她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在地毯上,渾身脫力。鎖骨下那枚小小的梅花印記,在皮膚上微微發燙,像一枚燒紅的烙印。

眼淚無聲地流淌,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因為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和茫然。

作死?系統?找真千金?

現在,她自己成了那個最大的謎團!

李觀斕會怎么查?李硯卿的分析會得出什么結果?李昭霖那暴脾氣能忍多久?李予澈那冰冷的嘲諷又意味著什么?還有李淮序……他那溫和表象下,又藏著怎樣的心思?

【滋…滋……檢測到…外部…高能…沖突…源…】

腦海中,那個沉寂已久的冰冷電子音,極其微弱、斷斷續續地響了一下,像是垂死的信號,隨即又陷入一片死寂的忙音。

李朝顏抱著膝蓋,把臉深深埋了進去。

完了,這下真的作大死了。作死指數怕不是要直接爆表?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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