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破裂
- 戲精女官升職記
- 流螢洄雪
- 2961字
- 2025-08-19 11:27:29
面前的女子一身煙紫齊胸襦裙,眉目冷清,霜姿雪意,正是司計岑稚霜。
“柳大人這么晚回來……”她唇邊綻開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煩?”
“不勞姐姐掛心?!膘F盈徑直往自己殿內走去。
“站住?!贬伤穆曇魪纳砗箜懫穑⒅F盈上下打量了片刻,“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晚上出去了?”
“姐姐既然不說,這便是妹妹不該問的?!膘F盈道。
“可惜啊,”岑稚霜裝模作樣地嘆口氣,“殿下居然沒告訴你,我們早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殿下?是駱清宴嗎?還是……
霧盈霎時回過神,“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岑稚霜眼看著她把自己關在門外,也不生氣,自顧自離開了。
第二日,霧盈強撐著打起精神,去尚服局點卯,還沒到晌午,就聽得外頭一陣喧鬧,“梁司彩,皇后娘娘傳你去回話!”
來人語氣不善,梁盼巧惶恐道:“姑姑這是……”
她眨巴著小鹿一般水汪汪的眼睛,霧盈有些不忍,問:“姑姑,怎么了?”
來人是皇后宮里一個二等宮女,認識霧盈,解釋道:“今早瑛妃娘娘和五殿下來串門,不料五殿下忽然渾身發癢,娘娘懷疑是衣服出了問題……這才叫奴婢走一趟。”
“如此,下官也過去看看。”霧盈垂眸望著凌絮寧,“大人看如何?”
凌絮寧不置可否,半晌才緩緩點頭。
霧盈和梁盼巧三人腳步匆匆,不一會就到了鸞儀宮,正中隔開一架屏風,胡太醫正在診治。
瑛妃三十出頭的年紀,算得上中上之姿,此時坐在椅子上,難免露出一絲心急。
“下官柳霧盈,梁盼巧,拜見二位娘娘。”霧盈二人躬身道。
“起來吧?!被屎蟮穆曇粢脖绕綍r涼薄了不少。
說話間,胡太醫從屏風后轉出來,“啟稟二位娘娘,五殿下是因為對藍草過敏才導致紅疹的?!?
“祈兒平日里對藍草也過敏嗎?”皇后的目光晃了一晃,道。
“臣妾也是剛知道……”瑛妃臉色蒼白,眼尾泛紅。
不過依照姑母的性子,是不可能如此善罷甘休的。
果然,皇后闔眼養了一會神,悠悠道:“梁司彩,你可知罪?”
梁盼巧本來就膽子小,這下嚇得淚如雨下:“娘娘,下官知道錯了……”
霧盈恍然間蹙起眉頭,這事連瑛妃這個做母妃的都不知道,關梁盼巧什么事?大約是皇后要借這個由頭……
霧盈心下了然,明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
皇后面有慍色:“這樣吧,本宮罰你二十大板,讓你好好長長記性!”
梁盼巧淚凝于睫,她顫抖著想站起來,腿一軟又跪下了。
霧盈上前想要扶起她,卻見她推開自己的手,一步一步朝著宮門走去。
決絕,冷漠。
霧盈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直到瑛妃和五皇子也離開了,才茫然道:“娘娘……”
“本宮已經說過,不要與旁人走得太近?!被屎笃擦似膊枘抗怅幊痢?
“是?!膘F盈悄然退出宮門,不忍心多聽梁盼巧身上皮開肉綻的聲音。
她一連幾日頭都有些痛,去太醫院也沒瞧出什么,有點病怏怏的。
直到那日她去昭韻宮找賢妃,余沁瞧著她蒼白蠟黃的臉色,憂心道:“怎么了?臉色這么不好?!?
“沒事,就是……睡不好。”霧盈隨便扯了個理由。
因為兄長……那邊好幾日都沒有消息,她甚至懷疑自己所托非人。
柳瀟然雖然迂腐了些,但畢竟是她從小到大一直仰望的人,血緣的羈絆讓他們天生就心有靈犀。
余沁按住了她越來越快、幾乎令人眼花繚亂的雙手,“歇一會吧,喝口茶。琴不是這么彈的?!?
霧盈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被劃出一道細細的血口子的手,然后接過了茶杯。
“到底年輕,心氣高呢。”賢妃笑呵呵道,“我剛入宮那會也是?!?
賢妃雖一無所出,卻是四妃中活得最清閑的一個,皆因她沒什么野心,娘家人又是皇上器重的肱骨之臣,沒人奈何她。
“娘娘這么些年……后悔過進宮嗎?”霧盈忽然問。
賢妃咯咯咯地笑起來,可是沒過多久她的淚就遍布了臉龐,一觸即碎:“怎么?我看起來不像是后悔的人嗎?”
你身不由己,我難道就不是嗎?
霧盈立刻躬身道:“下官失言……”
“無妨,”賢妃的情緒平靜下來,“你既然來了,就算本宮半個弟子,何必扯那些虛禮?!?
“多謝娘娘?!膘F盈不想再觸及她的心事,默然退了出去。
“都說了不給,司衣還是請回吧!”
柳霧盈倔強地站在太醫院門口,一副雷打不動的模樣。雖然身上裹著披風,仍凍得渾身發抖。她搓了搓手,呵出的熱氣凝成團團白霧。
這太醫院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見皇后發了話,死活不給藥。梁盼巧發了高熱,傷口再不用藥就要化膿了,霧盈一時心急才求到了這里,不料被拒之門外。
“這數九寒天的,門外又飄著大雪,這柳司衣也真能忍,站在雪里死活不走?!币粋€太醫連連搖頭,“不知這梁司彩跟她有多深交情。”
“誰知道呢,”一個老太醫捻著胡子,“反正咱們不松口,她一會也就走了。”
誰料今年雪實在太大,不過一炷香功夫,霧盈的身子已經僵硬得快動不了了,雪花落在她的纖長鴉羽上,閃爍著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柳女史,您怎么在······”忽然身后響起一個聲音,霧盈回頭,發現一個很年輕的太醫站在自己身后,一臉驚訝。
“你認識······”霧盈指著自己,“我?”
“當然,”那人不過二十出頭,比她大不了幾歲,“下官聞從景,太醫院醫正?!?
此刻霧盈來不及糾結他為什么認識自己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問:“聞太醫,你可以幫我拿一些治外傷的藥嗎,梁司彩她······”
聞從景蹙了下眉,道:“太醫院自然是不會開藥的,不過······我家里也是開藥鋪的,可以去幫女史拿一些。”
“多謝聞大人?!膘F盈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兩個人一起走出太醫院的院子,見四下無人,聞從景才低聲道:“下官是二殿下的人,若有需要,柳女史可以來找下官,下官一定盡力相助?!?
霧盈點點頭,望著他的背影呆立了一會。
她拿著藥材回到梁盼巧的杏和苑,梁盼巧剛恢復了神智,半睜著眼睛喊了一聲:“水······”
她的嘴唇干裂,形容憔悴,看起來像是從鬼門關趟過了一遭。
侍女倒了一口水端到她嘴邊,她掙扎著想要起身,后背卻剜心般疼痛,霧盈看著不忍,接過茶杯,坐在她的床邊,“我來吧?!?
梁盼巧睜開眼,見到霧盈,神色一黯,嘴唇翕動了一下,又劇烈地咳嗽起來,“你怎么來了······”
霧盈咂摸不出這話是什么意思,是怪她不好好當值跑到這里來看她,還是怨她不該來?
梁盼巧唇邊漾開一絲無奈的笑:“沒什么,想不到你會來而已。”
這話落到霧盈心里,難免有些傷感,但見她病著,自己還是不要打擾為好。
“你為什么,不向娘娘求情呢?”梁盼巧的話讓她心里一痛,“你是她的侄女,她未必不會看在你的面子上······”
“不要說了,”霧盈回身打斷了她,目光里涼意一點一點蔓延,“娘娘不會同意的,因為······”
“因為我是明貴妃的表妹是不是?因為這個皇后就要針對我是不是?”梁盼巧氣極反笑,強撐著直起身子,“柳霧盈,你好狠的心哪!”
“在那種情況下,我求情,下場未必比你好?!膘F盈苦笑著嘆了口氣,“我們只是立場不同,但還可以······”
“別假惺惺裝好人了!你就是見不得我······”梁盼巧一口氣卡在胸口,臉色蒼白。
“盼巧,你為什么會這么想?”霧盈震驚之余還帶著一絲絲的失望,“你······是不是······”
梁盼巧忽然掀開被子,把霧盈放在桌子上的藥材一股腦掃到了地下,”我一直都是這么想的,柳霧盈。“
她的目光灼灼,霧盈在她的瞳孔中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身影。
“是你太單純?!?
打開門的一瞬間,霧盈臉上的淚水肆無忌憚地淌下來,北風刮在她的臉上比刀子還疼。她匆匆趕回了尚服局,卻一整天都是恍惚的。
圣上所說的五日之限就在明日,明早早朝過后,她兄長的項上人頭可還保得住,就一錘定音了。
那晚幾乎是她入宮以來最難熬的一晚,無論怎樣輾轉反側,她都無法卸下心事。
就這樣枯坐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