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靈城毗鄰龍城，地處天魂帝國極北邊陲，距離帝國心臟天斗城路途遙遠。幾日后，暮色四合時分，一行車馬終于駛入了天斗城巍峨的城門。

皇后維莉乘著華貴的鸞駕徑直返回了深宮禁苑。而凌星辰與維娜公主則被柳如煙直接帶到了那座聞名遐邇的牡丹樓。

牡丹樓位于天斗城最繁華的中央商區，九棟瓊樓飛檐斗拱，雕梁畫棟。琉璃瓦在夕陽余暉下流轉著華彩，樓內早已開著千盞各類魂導燈，將整座建筑映照得通明璀璨，絲竹管弦之聲隱約可聞，混合著若有若無的甜香，還未近前，便知是醉生夢死的銷金窟。

牡丹“七葉一枝花”八位絕色花魁各領一樓，風情萬種。而在第八樓后方，一道蜿蜒的游廊通向一處更為清幽雅致的院落，樓閣雖不高大，卻自有氣象，四周花木扶疏，正是柳如煙的私人居所——九號樓。

柳如煙帶著兩個少年少女直接避開人聲鼎沸的主道，沿著掛滿彩燈的幽靜小徑，徑直進入九號樓溫暖舒適的頂層客廳。

剛一進門，凌星辰和維娜便毫無形象地癱倒在了那張鋪著軟厚絨毯的巨大沙發上，連日的奔波，此刻才覺出滿身疲憊。

“你們兩個小鬼頭在這兒歇著，放松筋骨。”柳如煙含笑瞥了他們一眼，轉身吩咐候立的侍女，“去讓后廚備好餐食，撿精致滋補的送來。”隨后對兩人道：“我得去聯系本體宗那邊，你們先用膳，不用等我。”

待柳如煙的裙裾消失在門外，凌星辰這才好奇地打量起這間專屬于小姨的客廳。裝飾并不一味追求富麗堂皇，反而處處透著格調：素雅柔和的月光石嵌在壁頂，流瀉下清輝；壁上懸掛的古畫透著意趣，案幾上擺著幾件看不出材質的奇巧物件；空氣中有淡淡的冷梅幽香，竟將樓外隱隱傳來的喧鬧盡數隔絕在外。

“娜姐，小姨這牡丹樓……到底做的什么營生啊？”凌星辰把玩著靠墊上垂下的流蘇，低聲問道，眼神瞥向維娜，“我看外面那些姐姐們，一個個光彩照人，打扮得……嗯……甚是耀眼。”

維娜見他好奇寶寶似的模樣，唇角微揚，帶著點俏皮問道：“怎么？星辰覺得她們美嗎？”

凌星辰聳聳肩，語氣平淡無波：“尚可吧。要說美嘛……”他抬眼看向維娜，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笑意，“自然是娜姐更勝一籌。”這倒非違心之言。凌落宸的清冷、維莉皇后的雍容、眼前少女維娜的靈動清貴，都遠超那些精心修飾的嫵媚。

維娜臉上微微一熱，啐了他一口：“貧嘴！”隨即斂了笑容，帶著點教導意味循循善誘：“星辰，你倒說說，這世間，什么法子來錢最快，最易，又最穩當？”

凌星辰心里瞬間轉過幾個不登大雅之堂的念頭。他試探著低語：“該不會是……賭場？”在斗羅大陸，“毒”似乎并不泛濫，剩下的……

維娜笑著點點頭，眼神中流露出與外表不符的精明：“猜對了大半。牡丹九樓，第九樓是如煙小姨的清修之地。第八樓由她親自坐鎮，專門教導皇室宗親、顯赫貴族的子弟們宮廷禮儀、琴棋書畫、社交風范，乃是天斗最高雅昂貴的‘淑女學堂’。至于前面那七座瓊樓……”她伸出玉指，虛點了一下，“便是帝國首屈一指的超級賭場！而那享譽大陸的‘七葉一枝花’，便是吸引八方客流的金字招牌，各具才藝，定期上演精妙絕倫的歌舞戲劇，只要進了這門，那早晚將會是牡丹樓的客戶……而這牡丹樓，便是這天斗城永不停歇的聚寶盆。”

“哇哦……”凌星辰由衷贊嘆，“原來小姨不只是大美人兒，還是位超級大富婆！”他笑嘻嘻地搓搓手，“看來以后得抱緊這根金光閃閃的金大腿了！”

維娜被他逗樂，嗔道：“你這小財迷！真缺了零花錢，來找姐姐我便是。”

很快，色香味俱全的珍饈美味被侍女們魚貫送入。凌星辰也顧不上客氣，武魂覺醒后對能量的渴求讓他食量驚人。各種蘊含溫和魂力的獸肉、鮮蔬被他風卷殘云。維娜則在一旁小口啜飲著清甜的湯羹，眼角含笑，不時自然地拿起公筷，將遠處碟子里的佳肴夾到他碗中。

凌星辰被照顧得有些不好意思，含糊道：“娜姐，你也吃呀，你這樣光顧著我，我都不好意思吃啦！”

維娜神色自然，話語溫暖：“這有什么？你既是朋友，又是弟弟。姐姐照顧弟弟，天經地義，你要習慣才好。”

……

飯后，維娜興致勃勃地帶著凌星辰走出牡丹樓。幾名氣息沉凝的皇家護衛隱在暗處跟隨。天斗城的晚風帶著初春的微涼，吹散了樓內的喧囂，街上燈火如晝，車水馬龍，繁華盡收眼底。

“星辰，第一次來天斗城，有什么想看的？”維娜問道。

凌星辰略一思索，眼神亮了亮：“帶我去看看史萊克學院的舊址吧，還有……傳說中的唐門。”

維娜欣然應允。片刻后，兩人站在一片相對靜謐的街區前。眼前是一座維護得極好的古學院建筑群，飛檐斗拱，滄桑古樸卻透著活力，門楣上的“史萊克學院”牌匾歷經歲月依舊光亮如新，門口有穿著統一制服的精悍護衛把守。

維娜取出一個印有皇室徽記的令牌。護衛驗看后，恭敬放行。

步入校園，維娜聲音輕柔卻飽含崇敬地介紹：“你看，這就是萬年前史萊克七怪起飛的地方……雖然學院主體早已遷往史萊克城，但這里，還有遠在索托城的舊址，都經由帝國法令保護修繕，甚至皇宮里還保留著當年那場決定帝國命運的驚變所遺留的些許痕跡……這一切，都是為了警示后人，銘記七怪前輩們篳路藍縷、不屈不撓的奮斗精神……”

凌星辰聽著維娜那熟悉的、充滿敬仰的語氣，跟她姐姐凌落宸如出一轍，只覺得一陣頭疼。都是一群邪教徒啊，各國魂師只知史萊克之令，卻不知皇上之旨。關鍵各國官方還源源不斷的給史萊克送人，你就說說氣不氣人。

他忍不住打斷道：“娜姐，我們何必妄自菲薄呢？”

他停下腳步，迎著維娜疑惑的目光，認真道：“你的天賦，不說舉世無雙，放在史萊克七怪里，除了那位海神唐三，其余人又有誰能靠天賦輾壓你呢，有幾個不是占了大氣運的好處？更何況……”他語帶一絲少年人的銳氣和不以為然，“‘史萊克七怪’這個名頭金光閃閃，可其中有些人的私德嘛……呵，戴沐白的風流韻事難道還是秘聞？嫖客也能成神？這種事跡，值得我們如此盲目崇拜嗎？”

維娜被他這驚世駭俗又直言不諱的言論震住了！她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從小接受的教育告訴她那是褻瀆神明！可看著少年那雙清澈坦蕩、毫不畏懼的眼睛，心底某個角落似乎微微動搖了一下，卻又迅速被根深蒂固的信念占據。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得紅著臉扭開頭，語氣有些發緊：“星辰……你……太不敬了……”沉默片刻，她似乎想轉換話題，重新看向凌星辰，眼神復雜，像是第一次如此認真地審視這個弟弟：“星辰，你的……夢想是什么呢？”

凌星辰沒有絲毫猶豫，斬釘截鐵：“當然是成神！有這天賦當然是成神，別人可成神，我亦可以成神，然后帶著家人一起進入神界！”目光灼灼，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定。本來凌星辰是打算說寇可往我亦可往的，但想想還是算了，再刺激一下了可不好。

維娜聞言，方才的不快淡去不少，重新展露笑顏，帶著幾分玩笑幾分希冀：“好！那……星辰你以后成神了，可不能忘了姐姐我呀？”

“哈哈，那當然！”凌星辰朗聲笑道，“娜姐，以你的天賦根骨，只差一個契機，一個命運的轉折點。然后點燃神火！凝聚神格，獲得神位，成神之路，未必全靠神祇恩賜！”

“契機？什么契機呢？”維娜好奇追問。

“仙草！”凌星辰篤定道，“或者那份被神祇青睞的機緣。不過……”他眼神銳利如劍，“后者沒有也無妨，有些禁錮，靠自己的力量一樣能將其打破！”

維娜失笑搖頭：“星辰，你太天馬行空了。自唐三那代之后的萬年里，仙草幾成傳說，早已絕跡世間……”她只當這是少年的意氣風發，并未深想。

此刻晚風輕拂，月光下的少年眼中似有星河流轉，這一幕悄然烙印在她心底。許多年后，當她真的一步步踏上那條荊棘遍布的登神之路，重游故地時，憶起今夜與少年并肩而行的燈火長街和他眼中不滅的星光，心中又會泛起怎樣的波瀾？

兩人又去尋了唐門舊址，可惜萬載時光沖刷，昔日榮耀早已不在，舊址被另一個宗門占據，只剩斷壁殘垣訴說著消逝的傳奇。

“娜姐，我們回牡丹樓吧。本體宗的人也差不多該到了。”凌星辰提議道。

“好。”維娜點頭，笑容明凈，“明日帶你去皇宮玩玩？”

“皇宮啊……”凌星辰一想到那里森嚴的規矩，便連連搖頭，“規矩太多，束手束腳的，不太自在，我還是在牡丹樓自得其樂吧。”

……

牡丹樓九號樓頂層，溫暖的客廳里魂導燈亮明。凌星辰懶散地斜倚在軟榻上，手里捧著一本厚厚的燙金書籍《魂師傳·魂師傳奇——史萊克七怪》，百無聊賴地翻看著那些早已爛熟于胸、甚至在他眼中水分頗多的“英雄事跡”。維娜則盤膝坐在他旁邊，手里也拿著一本古籍，不時輕聲細語地補充著一些萬年間流傳下來的野史軼事，為書上的內容做著注解。凌星辰則是一邊聽著，一邊毫不客氣地拿起一旁果盤里水靈靈的仙晶果，咔嚓咔嚓咬得脆響。

暖意融融，燈光柔和，茶香氤氳。畫面靜謐而溫馨，少男少女的輕語夾雜著書頁翻動和清脆的咀嚼聲。

就在這平靜被朦朧曖昧的氣氛籠罩之時——厚重的客廳雕花木門，被一股沉穩而沛然的力道從外面推開。一道如鐵塔般的高大身影遮蔽了門廊的光線，仿佛帶著山岳傾軋般的壓迫感，一步踏入。

來人約有兩米開外，身形極其魁偉雄壯，肌肉虬結如同巖石塊壘，裹在一身緊繃繃的特制勁裝里，幾乎要將衣服撐爆。面容棱角分明如刀砍斧削，濃眉闊口，一雙虎目精光四射，帶著一種近乎原始野性的彪悍氣息，目光銳利如鷹隼，瞬間就鎖定了客廳里姿態閑適的兩人。他沒有刻意散發威壓，但那種源自血肉深處的恐怖力量感，已讓室內的空氣都為之一沉！

緊隨著這尊人形鐵塔踏入廳內的，是一道曼妙優雅的紫色倩影。柳如煙步履從容，笑意盈盈，聲音溫婉：

“星辰，娜娜，快起來見過宗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