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荒還是離我們印度太久遠了。”

看著直播間彈幕一串問號，拉奧博士推了推眼鏡，語氣嚴肅。

“維克拉姆先生的觀點一針見血。”

“從社會學和生存學的角度看，在資源極端匱乏的災難時期，任何理性群體為了最大化種族存續概率，必然會進行殘酷的內部優化。”

“這種拖家帶口的流民隊伍，在現實中根本不可能存在！”

“老人、女人、孩子，他們的勞動產出遠低于消耗，是純粹的能量凈虧損單元。”

“這些人，只會成為拖垮整個群體的累贅，加速所有人的死亡！”

“在印度，卓越的領導者，必須擁有壯士斷腕的勇氣，擁抱必要的犧牲！”

“在極端情況下，甚至需要將老弱病殘視為……循環的生態資源的一部分，完成生命能量的終極轉化。”

“這是我們印度的智慧。”

“是歷史無數次證明下來的生存鐵律。”

“龍國古代能違背這鐵律？我不信。”

“這純粹是游戲策劃一廂情愿的幻想！是對龍國歷史的美化！是對殘酷現實的嚴重扭曲！”

拉奧博士一番引經據典的“高等印度智慧”輸出，徹底引爆了直播間。

【博士牛逼！聽起來好有道理！】

【虛假的龍國溫情！真實的印度智慧！高級！】

【對啊，我們村以前鬧饑荒，聽說……呃……】

【這游戲太假了！建議馮宇來印度貧民窟了解下生存壓力！】

彈幕節奏瞬間被帶起飛。

“印度智慧”的優越感彌漫屏幕。

以至于在灑紅節人群中的馮宇，還是收到了NMK工作室發來的緊急輿情監控。

“要緊么？”薩米拉關切地問。

馮宇快速掃了一眼簡報內容，尤其是“印度智慧”“虛假溫情”等關鍵詞，微微一笑。

“問題不大。只是印度式的以人為本和龍國式的以人為本的不同。”

“快走吧！我們得去搶最好的位置看花車游行！”

說完，帶著薩米拉，轉身融入節日的洪流。

……

游戲內，皮爾木無暇顧及直播間的軒然大波。

他操控角色跟著流民隊伍艱難前行。

十天過去。

隊伍死氣沉沉，人們的臉上只剩麻木。

官府放粥賑災的計劃早已中斷。

他們必須趕到隔壁縣。

聽說那邊還在施粥。

右上角的數字已經從4900萬一路暴跌到了4500萬！

隊伍里不斷有人倒下，再也爬不起來。

皮爾木的【饑餓度】再次逼近30%的危險黃線。

視野邊緣的黑斑和耳鳴再次出現。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小身影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哥哥！前面！官府正在施粥！快！我爹已經先過去占位置了！”

是狗剩！

臟兮兮的小臉因為奔跑而泛出一絲紅暈。

亮晶晶的眼睛，仿佛盛滿了整個世界的希望。

皮爾木點點頭。

操控著角色，使完了最后的體力，朝著狗剩指的方向瘋狂沖去！

施粥點一片混亂。

幾個巨大的粥桶都見底了，兵丁粗暴地維持著秩序。

皮爾木奮力擠到最前面。

眼看最后一勺稀粥，就要倒入一人碗中。

皮爾木幾乎是本能地，猛地伸手一推！

“噗通！”

前面的中年男人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皮爾木趁機一把搶過兵丁手中木勺，不顧滾燙，仰頭吞下！

【饑餓度恢復至70%！虛弱狀態解除！】

飽腹感伴隨一股劫后余生的虛脫感涌了上來。

他喘著粗氣，看著地上那個中年男人捶地痛哭，心中閃過一絲愧疚。但很快被生存的慶幸淹沒。

只是偶爾覺得這個中年男人有點眼熟。

就在這時。

“干得不錯！小子！”

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

是庫馬爾操控的“莊客”角色。

他正站在粥棚旁，似乎有點小權力。

“要不要來甄家莊子？有我一口吃的，就餓不著你！”

皮爾木看著庫馬爾角色身上“佃戶”的標識，緩緩搖了搖頭。

他好不容易在游戲里面做一回自由民，哪能再去賣身淪為達利特。

“不！謝謝！如果可能，我永遠也不要再做達利特！哪怕游戲里。”

話音剛落，直播間就樂了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跨越種姓的宣言？】

【《論有錢達利特的自我修養》】

【完了，這孩子已經陷入自我認同混亂了。】

【皮爾木，你是懂印度社會的……加油】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沖了過來。

用力捶打著皮爾木。

“壞人！壞哥哥！你還我爹的粥！那是我娘救命的！還給我！惡魔！”

是狗剩！

他哭得撕心裂肺，淚水在臟兮兮的小臉上沖出兩道溝壑。

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燃燒的仇恨和徹底的失望。

原來地上那個很熟悉的身影，是狗剩他爹……

皮爾木如遭雷擊，愧疚瞬間吞噬了他。

他甚至不敢和狗剩對視。

“我……我……”他語無倫次。

彈幕也迎來了這個副本的第一次核爆。

【臥槽！！！是狗剩他爹？！我是說很眼熟！】

【皮爾木我****！你搶你救命恩人的活命粥？！天理難容！】

【雖然是為了生存……但這操作也太出生了！狗剩啊啊啊心疼死我了！】

【達利特的劣根性么？！】

【但這不也是拉奧博士說的，資源最優化么。】

皮爾木僵在原地，怔怔發呆。

現實的夢想與游戲的殘酷在此刻交織。

自己是立志改變印度的人。

怎么會在這虛擬世界做如此卑劣之事？

雖然神牛之尿能帶來超絕記憶。

但自己的卑劣行為怎么洗刷？

這么做，和之前厭惡為了一口吃的，底層互害的達利特有什么不同？

考入理工學院，甩掉身上達利特的標簽還有什么用！

莫非……那些高高在上的婆羅門說得對？

有些東西，是金錢和教育都無法改變的……

達利特的血液里就流淌著卑賤的基因。

自己——天生就是賤種？

他就這樣精神恍惚地站著。

甚至沒注意到流民已經被官吏驅散。

等寒風吹過，皮爾木回過神。

發現庫馬爾的角色仍靠在棚柱旁。

他猛地沖到庫馬爾面前，幾乎是嘶吼著：“餅！給我一塊餅！我……我跟你去莊子當佃戶！我要賣身！”

“我要賣身啊！”

庫馬爾嘿嘿一笑，慢條斯理地從懷掏出一塊餅，在他眼前緩了緩：“想清楚了哈？這一步踏出去，可就又成達利特了。”

皮爾木微微一怔，死死盯著那塊餅，鄭重地點了點頭。

PS：感謝書友【暴君29】打賞，鞠躬。